第五十五章 一場雨

  紅光中，莫仁風的五官顯得越加猙獰，季遠表現得越逆天，他的心越不安。


  「天川，你剛剛用的是不是疊符技？」季遠身邊，冬藏的臉色有些難看。


  季遠一愣，接著點點頭：「怎麼了？」


  「還怎麼了，」東圃輕嘆一聲，「你看看周圍……」


  季遠望去，當即臉色一變，周圍本來空曠的林間，現在居然多了好些人，一個個都盯著他，或是貪婪，或是瘋狂，或是面目凶煞……只是礙於鐵觀音，他們並未過來。


  「疊符技，就連我看了都要心動，你不該拿出來的，」冬藏搖頭嘆息。


  「這小子走了狗屎運了，各大家族中都鮮少流傳的疊符技，他居然掌握一門，也不知道是否完整……」夏侯戚眼神幽幽，心中鬥爭了很久，這才把那股慾望強壓下去。


  「叔叔，要不我們動手，將那個季遠捉來拷問一番，」夏侯異建議道。


  夏侯戚有些意動，但還是搖搖頭：「三更之蜮更要緊，這次為二爺準備的壽禮必須到手，捉拿季遠的事，隨時都能進行。」


  夏侯異點點頭，不再多話。


  ……


  面對數十道目光的探視，季遠一臉淡然，稍稍忌憚了一下，就平靜下來繼續畫符。


  「你現在還有心思畫符！人家都快殺上門來了！」東圃怪叫道。


  「不畫符我還能幹嘛，我一個造命匠也鬥不過他們啊，」季遠無奈聳聳肩。


  轟隆隆！

  一股強烈的壽元潮汐在這時突兀降臨，席捲了整片壽桃林，夭壽符都被吹到了天空，漂浮在空中的植物更是如魚群般隨波逐流。


  有人被四濺的催命水碰到了皮膚，當即「滋滋」地被催走了一定的壽數。


  好幾撥潮汐力量刮過，這本該祥和寧靜的桃園，也變得陰森詭異下去。


  所有人都開始期待起來，等了這麼久，做了這麼多準備工作，為的就是三更蜮開啟的那一刻啊。


  黃昏和黎明不斷交替，轉換的時間也變得越來越頻繁，讓人有種置身歲月飛速流逝的幻覺中。


  吧嗒！


  一滴雨水落在季遠掌心。


  下雨了？

  他一摸手上的雨，有些刺痛。


  緊跟著，他瞪大眼，看著眼前不可思議的一幕，掌心的雨水，居然不是朝下落，而是往上飄。


  不僅如此，他腳下的催命水窪也在分解，化作細小的水滴，違背了地心引力，彷彿天上還有一個更為強大的引力物質，吸引著水滴。


  「下雨了？」


  「怎麼雨水是從地上飄起的？」


  很快，所有人都被雨水打到，頭頂不斷升起減壽符號。


  小的減1秒，嚴重的一下子就減去10分鐘。


  「這是……催命雨！」


  「大地在朝天空下雨，」有人驚呼。


  咻咻咻！

  所有的浮游植物都在往下掉，承載著它們的催命水，都在脫離地表，朝著上空飛去。


  很快，雨滴變大，幾乎每時每刻都有大量壽數被夭走。


  越來越多的雨水在空中凝聚，從最初的水球大小，凝聚到池塘大小，又變成湖泊大小，最後，投下的陰影都能覆蓋一座足球場。


  轟隆隆！

  地面在開裂，壽桃林在崩解，枝條都在風崩離析。


  壽桃樹也在這一刻出現變化，每一株樹體，原本都由晶瑩樹榦和虛幻數據構成，此刻，虛幻部分蒸發，暴露出腐爛的內部，同時，大量機械零件在樹榦表面顯現，轉化為金屬巨木。


  這一轉變，驚呆了所有人。


  季遠微微眯眼，和神秘的南方對視一眼，這種變化，讓兩人想到了那株壽茶幼苗。


  「三更之蜮即將開啟！所有人離開地面！」馱山亭中有人在命令。


  所有人都跳上各自艦船，異獸。


  大量的壽桃林也在朝上空飄去，那些站在原地沒有動的，沒有自己機械的，只能抱住這些巨木的根部，他們心存僥倖，以為能逃過一劫。


  可很快，絕望降臨，壽桃樹飄上天，根部居然都沖著巨大水球紮根下去。


  這水球，可全部都是催命水匯聚而成的啊。


  慘叫嘶吼聲不絕於耳。


  膽大的人，早早就跳了下去，摔斷腿也總比身死強，可他們剛墜落一半，就再次被水球巨大的引力所擄獲，那些不敢跳的人，直接隨著樹根整個沒入水中……


  季遠抬頭望天，神色驚恐，水球表面不斷綻放鮮紅的斑點，那是人體被催命水融化，血肉化開后形成的「美景」。


  人間慘象！


  望著天空中那個巨大無比的水球，所有人眼中都是惶惑和恐懼，這一刻，多數人心中都有了退走的想法。


  「三更神隕……催命長河……不留人……」


  突兀的，淡淡的機械合成音從空中響起。


  「什麼聲音？什麼人在說話？」說話的人聲音在顫抖。


  「覬覦本域……三帖齊出……一個不留……」那合成音說的很冷漠，很無情，似乎是一段被截留的信號，從水球內響起。


  合成音說了兩三句后，安靜了片刻，正當所有人偷偷鬆了口氣，緊跟著又是一大堆雜亂的信號聲響起。


  「死了，全都死了！」


  「M6801戰場……第四志願軍…編號Y969G58457……請求下達滅絕攻擊！」


  「Z2884戰場……不要過來……」


  「嘀！殺光……人類……」


  「造物……永生……」


  「時間錯誤……不是我乾的！大恨啊！」


  響徹整片壽桃園的雜亂信號，彷彿來自一個戰火紛飛的龐大戰場，能聽到背景中不斷傳來的怒吼聲，還有各種機械武器發出的炮擊聲。


  「這些話都是什麼意思？」可惜沒有人能明白。


  「傳聞中，三更之蜮，是三更神的隕落地，而三更神，據說是一尊非常強大機械造物，是少有的Y-10000系列造物，非常可怕，」有人自語，被旁邊人聽到。


  機械造物，人類無法生產，或者，人類以前生產過，但如今全面停產，因為某些歷史原因，在過去，這些機械造物造福人類，但自從萬壽無疆系統降臨后，機械造物就被排除了人類社會，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在場之人沒有一個真正知曉。


  「這尊三更神，聽說就是機械造物中，第一尊被人類殺死的活體機械。」


  「甚至有傳聞，它的神思系統雖然完全崩潰，但因為它曾經是借壽師，思想非常強大，即便死後，依舊憑藉殘留在空間中的借壽技能，創建出了這個三更蜮，」一些知道隱情的人說出了這些隱秘的傳聞。


  Y-10000，那不是和萬壽行者相當！季遠震驚，同時也疑惑，機械造物也能成為借壽師？

  「啊——」


  「救命！」


  就在所有人陷入沉思的時候，尖叫聲傳來，季遠一驚，不由抬頭看去，就看到不遠處的上方，又一株壽桃樹飄上天去，在它的底部，兩個女孩緊緊抱住粗碩的根莖，嚇得臉色蒼白。


  是她們！

  季遠一下子就認出，這兩人是之前在壽桃園說他壞話的姐妹倆。


  兩人楚楚可憐的睜著大眼睛，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很是無措。


  只是她們的哀求，卻被所有人強行無視，人生地不熟，又沒有利益關係，沒有人會無故施以援手。


  季遠心中掙扎片刻，終究逃不過良心的責問，催動大黑過去，畢竟也算相識。


  「愚蠢的善心，」不遠處，夏侯異看到了這一幕，嗤聲笑道。


  「快過來，」季遠站在福衢壽車上，快速接近上方壽桃樹，朝兩女孩伸出手。


  兩姐妹眼中帶淚，被嚇得不輕，跳上龜背後坐在地上站不起來。


  「那人身上有疊符技，不要讓他逃了！」不知是誰，眼看著季遠上去，大叫一聲。


  這一叫，頓時將所有人激醒，眼中的淡漠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瘋狂的貪慾。


  大量的人馬，都在此刻衝天而上，他們的目標，都是季遠。


  「本來就快成了眾矢之的，還去找死，」莫仁風嘆氣著搖頭，看似為季遠惋惜，心中卻在竊喜。


  轟隆隆！

  正當大群人馬上天，福衢壽車被迫朝著水球方向衝去的時候，平靜的水球表面，浪花涌動，水流穿梭，化成一方漩渦，漩渦幽深，不知通往何處。


  一股滂沱的壽元風暴從其中驟然衝出，掠過下方人群，包括季遠在內，都被沖得東倒西散。


  「三更之蜮的入口！」夏侯戚眼睛一亮，他彷彿能看到，在那片漩渦的背後，有一方壽元力量浩淼無盡的空間。


  「三更蜮入口出現了，大家快衝啊！」


  眼見著下方人流穩定后，再次衝天而來，季遠一咬牙，當先沖向漩渦，只能一拼了。


  「我們也快進去！」赤銅台一方，夏侯戚也趕緊下達命令，他是此行的領隊者，對於三更蜮內寶貝志在必得。


  兩隻巨龜，先後騰空而起，化作兩道流光，急速沖入漩渦。


  周圍的散人被它們巨大的慣性沖得四散，咒罵著，也只能沖了進去。


  可也是在這時，就快接近漩渦邊緣的季遠，突然寒毛炸立，如同被毒蛇凝視，巨大的危機感襲上心頭。


  他猛地回頭，紅光刺目，血紅激光束眨眼沖至。


  「小子，去死吧！」紅光的盡頭，莫仁風陰毒地放肆大笑。


  他時機把握地很好，此刻的大黑，注意力都在漩渦入口上，根本無心顧他，鐵觀音也面朝漩渦，注意不到他的動作，所有季遠能動用的庇護，都失效。


  妖異的血色能量束流，眨眼沖至。


  這一擊，莫仁風可謂是全力出手，將卡斯炮台能量輸出調到最大，即便是地瑞行者，在這一擊中恐怕都難以倖存。


  那些離得能量束稍近的散人，都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就被高溫融化了身體。


  不要！


  絕對不能死！

  季遠五官都快擰到了一起，全身的血液幾乎沸騰，生死危機下，他所有的思感情緒都被迅速調動。


  嗤！

  那片壽茶葉，也在這一刻全部化作灰燼。


  濃郁香氣入體，季遠瞳孔瞬間收縮，腦內轟鳴一聲，原本皺縮的情緒、思想、意識驟然炸開，沖向身體，沖向虛空，沖向四面八方。


  他那真實的人體，在這一刻完全虛化，下一刻，虛化的身體蒸發，變為純粹的數據之光，一下子就被漩渦的引力扯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