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危境

  大河寬闊，河面如汪洋波濤，洶湧澎湃。


  一向和氣生財的財神，動起手來卻是雷霆萬鈞，那隻大元寶看來也是件了不得的夭壽戰兵，被它拿在手裡猛砸，即便是怒浪拍來，也被它毫不留情砸碎。


  可它對面之人，更是彪悍，季遠猜測他應該是人類，手中符影飛動，虛幻符光一道接一道，成百上千道相疊，如同錯層的空間，打得財神連連避退。


  季遠眼睛都看得直了，他敢肯定，對方是個造命匠人，用的正是疊符戰技，手影翻飛間，複雜無比的符文如天書般書寫而出，刻畫在空中，如同數據之光。


  要知道，造命匠人的可怕之處，就在於所造符紙，一旦成功，都有絕強的殺傷性，更不用說再加上疊符技的使用，能使符紙的攻擊性成倍暴增。


  「你到底是什麼人！阻我萬壽公司使者，想被萬壽無疆世界通緝不成？」


  財神開口，聲音冷漠。


  它整個上半身都快被打裂了，沿著脊椎骨的方向兩側差點裂開，可想而知對方出手多麼的無情。


  「通緝？無所謂，」那人一臉隨意，一隻手還在划動，眨眼間，又是一張足足一人多高的光符完成。


  「千年追兇！」


  看到符光的第一眼，財神就驚駭地叫出了聲。


  不僅是他，百多米開外，季遠也看得瞪目不已。


  夭壽符，晉陞為大凶符，大凶符再晉陞，才是千年追兇符！

  如果一位造命匠，將夭壽符作為第一造命符，那麼只有當他成為三符造命匠的時候，才有可能將夭壽符兩次進階，升級為千年追兇符。


  倒不是說這種符有多稀有，而是那人隨手就將一張大符輕鬆完成，那麼的隨意……他是什麼程度的造命匠？四符？五符？

  這一刻，季遠對於這個神秘人的身份，浮想聯翩。


  追兇符的出現，將財神一方給鎮住了，想逃，逃不了。


  千年追兇啊！夭不了壽命，就是逃一千年也得追上！


  還沒撤退十米，光符一道下來，整架機械人都幾乎全毀，機械造物不講壽數，但一身材料都有有效使用期，近千年歲月的更迭，讓本來就慘戚戚的財神更是宛如廢鐵，金屬外殼嚴重腐朽，內部零件也完全老化，整架金屬人都在那「嘎吱嘎吱」響。


  看著財神從威勢滔天一下子跌落成這幅鬼樣子，季遠臉色平靜，甚至有點想笑。


  只是下一刻，他就笑不出來了。


  眼見神秘人退敗財神轉身上路，鐵觀音沒有任何猶豫，也踩上浮冰，逆流而上。


  滾滾大江東逝水，催命長河浪滔滔，感受著周圍澎湃怒吼的波濤，一個大浪過來就有七八米高，季遠嚇得整個人都硬梆梆的。


  鐵觀音衝出去過百米，他的壽數就掉到了可憐的32年。


  更恐怖的是，當溯流而上過三百米的時候，他感受到了一股異常恐怖的氣息，起初，他以為是催命水形成的大霧，可沖入其中他才知道……


  並不是什麼霧氣，而是濃稠到令人震驚的……數據之光。


  「M6801戰場……第四志願軍…編號Y969G58457……請求下達滅絕攻擊！」


  「死了……全都死了！」


  「……殺光它們！殺光造物！萬壽永存！」


  「不甘啊！我不甘啊！」


  一瞬間，無數道或是大哭或是嘶吼的瘋狂聲音沖入季遠耳中，他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就被轟鳴聲震得半暈過去。


  ……


  後方，就在河面激斗發生后不久，兩隻巨龜也已經到達冰原邊緣，看到飛速離開的鐵觀音，兩方人馬同時臉色一變。


  「這尊黑鐵造物和我們有著一樣的目的，快追！」


  「急什麼？它不可能得到的，光是這一關就不時一般機械造物能過去的，催命長河到後期波瀾壯闊，一個大浪就能把任何存在拍死。」


  「就怕意外！」


  迷濛的數據之光，浩蕩整個江面，如同薄霧，所有人正要動身，夏侯戚的一個親信突然臉色一變，拉住了夏侯戚：「先等等，我感受到了一股異常的波動。」


  夏侯戚微微疑惑，以眼神詢問，他知道這個親信是借壽師，這次帶他過來也是為了防止其他借壽師插手。


  「我感應到了思感的力量！」那個親信雙目發直，望著江面，臉色也漸漸難看下去，「一股無比龐大，無比扭曲的思感波動……」


  「有什麼問題嗎？」南山一方出聲詢問。


  「你們不知道，很少有地方會出現這麼強烈的思感波動，這很異常，就好像……一座……不！就好像一個區的人，他們的思感被強行讀取抽離，禁錮在了江面上。」


  那人一指江面：「你們看到那些霧了嗎，那就是無比濃郁的思感力量凝聚在一起才會出現的景象。」


  南山一族有些費解：「這些力量的存在，對我們有傷害？」


  「不僅有，而且會很大，」那人重重地咽了口唾沫，口乾舌燥道，「在場的都是大勢力子弟，大家也該知道……這三更之蜮，其實應該叫三更鬼蜮，傳聞中，是由三更神死後的思感開闢的，它作為一個極強大的借壽師，這催命符，傳說其實就是它發明的。」


  「什麼？不是萬壽公司一直就有的嗎？」關於催命符的起源，在場的所有人卻是都未曾聽說過，不由同時獃滯。


  「你們把萬壽公司和萬壽系統想象地太過偉大，本來這一點你們不該知道，但性命攸關，我告訴你們也無妨……歷史上幾乎全部的符紙符文，其實都是那些強大而神秘的借壽師發現后，與萬壽系統簽訂合同，萬壽系統再傳播開去的。」


  伴隨著耳邊怒吼般的浪濤聲，這位借壽師說出的這則消息驚呆了眾人。


  「……催命符的最初目的，不是為了夭壽，三更神研究它，只是為了能剝奪人的思感。在借壽師的領域裡，沒有鬼神靈魂一說，只有思感，我們將人的一切非物質力量，包括情感、思想、感受、意識在內全部稱為思感，或者叫做神思，而催命符的最終目的，就是催走一人的全部思感。」


  「為了什麼？」有人問道。


  「無法說明，從前的三更神是萬壽公司下的一員大將，這催命符的誕生，也是為了幫助萬壽公司獲得戰爭的勝利，只是因為某種原因，三更神背叛了萬壽公司，催命符的目的也就被隱藏，它的一切信息全被萬壽公司銷毀，現在的人們從來都不會知道，曾經有這樣一尊機械造物存在過……可當我感應到這龐大無比的思感之力時，我就知道，三更神並沒徹底消失，它留下的影響……依舊存在！」


  說道這裡，夏侯與虞臉色越發地蒼白了：「或許，曾經殺死三更神的那一戰，死去的人們，他們依舊存在，只是……是以思感的形式，如同鬼魅般的『活』著。」


  「你說了這麼多，我就問一句！」南山家族的人深吸一口氣，「我們能不能闖過去！」


  他們不在乎什麼死人，也不在乎什麼思感力量，他們來到這裡的唯一目的，只是為了得到那張符！


  「從河上走不太現實，思感力比你們想象地要厲害的多，搞不好會將人同化，想要渡河只有一種辦法，從河下走……」


  「河下走！」


  看著河中掙扎嘶吼的鐵屑、機械造物，兩方人馬都像踩到狗屎一樣的難看。


  ……


  季遠不知道，他的渡河，就是一次絕命的雙重打擊。


  不僅身體上時刻遭受著催命水的摧殘，就連他的思感，也飽受周圍那些聲音無時無刻的折磨。


  就像無數人的聲音擠在他的腦子裡，每時每刻都有大量負面信息讓他被動接受。


  腦子要炸了的形容，也不過如此。


  「唧唧！」


  大聖被季遠抱在懷裡，有些迷茫地看著季遠閉眼緊皺的面目，它並不知道對方正在經歷什麼，只是有些疑惑。


  嘈雜之中，季遠隱隱約約聽到了那聲猴子叫，眼皮微動，乏累地睜開一道眼縫，脫力般的無聲笑笑，如果不是因為嘴角扯動，根本看不出他的表情。


  「好睏啊……」


  「唧唧。」


  「好多人……在吵……」


  「唧唧。」


  「別唧了……我先睡…一下……」


  唧唧唧唧！


  大聖瘋狂搖晃季遠的胳膊，它聰明的很，一下子就明白季遠的不對勁，不想讓他睡去。


  夏九齡臨走時可好好交代過它的，不能讓季遠有事，雖然它並不是很在意，但畢竟也在一起這麼久了，少了個說話的人，它無聊了怎麼辦……


  唧唧！


  可季遠二目緊閉，甚至全身都有星星點點的光斑亮起，似乎隨時都要脫離飛走。


  前方，遠在千米之外的一道人影，這時也似有所覺的回頭望來，當看到季遠時，他目露不忍，想要出手相幫，可掙扎片刻，終究還是深吸一口氣，二話不說果斷沖向三更之蜮深處。


  唧唧！


  大聖沖著遠方揮揮拳頭，一張猴臉滿是焦急，一會兒看看季遠，一會兒看看鐵觀音，終於還是下定了決心，跑到其中一張臉前，沖著它認認真真拜了好幾拜，似是在求情，似是在乞求，然後偷摸著，悄悄靠近那株壽茶樹幼苗……


  壽茶葉成功到手，大聖一臉興奮，趕緊將之貼在季遠額上。


  此刻，季遠全身都有光斑產生，且有些光斑，已經脫離了他的身體，眼看著就要飛入上空。


  可壽茶葉的到來，像是一道強而有力的強心劑，一下子就將飄散的光斑吸引回來，能夠看到，翠綠的嫩葉上正浮現出一種奇異符文，它形似一顆心，如果季遠清醒的話，會很驚訝地發現，它的形狀和心形鐵片非常相似，不過奇異的是，它是三顆心中線重疊，分做六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