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王伯之死
老吳卻不以為意,他一邊挑東西一邊淡然地說:「你想調戲人,只怕是選錯對象。我可不是那些貪慾嗔怒之輩,我勸你趁早隱身遠遁,莫在此處糾纏不休。」
「我要是不走了?」女鬼的聲音仿如隔世之音陰冷而悠遠。
「給臉不要臉,那就休怪我對你不客氣!」老吳厲聲喝道,一張泛黃的符籙已從懷中摸出。
「咦!」幾名過來買東西的顧客看到老吳怒氣沖沖,手裡還拿著黃紙,都好奇地把目光投向這邊,嘴裡小聲議論起來。
老吳頓時臉上發燒,眾目睽睽之下,他只好快速將符籙放進口袋,以免遭人哂笑。
除了戚路和老吳,其他的顧客根本看不到有鬼在他們身邊,更不會留意他們倆人的神情為何會綳得老緊,最多是把老吳剛才的舉動當成一個突然失態的陌生人,就如你在這城市裡每天上下班時偶遇的過客,在某瞬間平行交錯相向而過,過後不再留有記憶。
三三兩兩的顧客從戚路與女鬼之間穿過,轉眼又回復寂靜,當場地里只剩下他們三人時,梁雪咧開嘴笑了,眼神里流露出不屑一顧的樣子。
「就憑你們那點三腳貓的法術,能奈何得了我嗎?」
聽到女鬼梁雪的話語,戚路一下子懵住了,他突然感覺自己像是被鬼上身一般,除了眼珠還能動,手腳和身體都不聽使喚,整個人如木偶般僵直地站在原地不能動彈。
不僅是戚路,老吳的情況也比他好不了多少,兩人只好大眼瞪小眼,互相尷尬地望著對方,絞盡腦汁地想擺脫眼前的困境。
「給臉不要臉!」女鬼模仿老吳的口氣,對他們做了一個譏笑的鬼臉,人如輕煙般從他們視線里消失。
頓時倆人的身體也恢復了自由,戚路喘著粗氣,眼睛還在東張西望,試圖尋找梁雪的影蹤。
「別找了,她今晚絕不會再出現。」老吳恨恨地說:「要不是她跑的快,我非要把她打的魂飛魄散!」
分明是自己技不如人,老吳還當著他的面大言不慚,戚路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
老吳買好了自己需要的東西,就開車送戚路回殯儀館。一路上,老吳看戚路一臉鬱悶,就對他說:「你不覺得有點奇怪嗎?」
「喔,是嗎?」戚路搖開車窗,點燃一根香煙后問他。
「不過是才死幾天的新鬼,居然能讓我們都不能動彈,她的本事也太大了點吧?」
戚路心裡咯噔了一下,雖然表面上他裝作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暗地卻不得不承認老吳看問題是一針見血。
老吳依舊順著話題說個不停,戚路卻已有點心不在焉。這也怪不得他,自從上了車,戚路的眼皮一直在跳,他總有種預感,那就是今晚恐怕不會是個太平夜。可究竟哪裡不對勁,戚路一時也說不上來。
和戚路告別後,老吳就駕車回家,戚路上樓梯剛走進自己宿舍的那條長廊,就發現四周的氣氛異常地壓抑。
「別進屋!」戚路突然聽到有人在對他警告。
這女聲從他身後的頭頂上方飄來,語調雖然急促,卻有幾分幽怨,不似人的聲音。
戚路回頭望去,就看到走廊頂上有一個閃著微弱白光的人形東西,可自己剛才上樓梯時明明看見那裡沒有任何東西的啊!
那人形東西如鬼魂般附在木樑上靜止不動,但她一發現戚路在睜大眼睛望著她,就立馬手腳並用,「噌」的一下往後飄去,還沒等戚路有所反應,她已沿著屋檐隱沒在夜空中,速度快的連戚路都沒法看清她的面容。
「媽的,我又撞鬼了啊!」戚路終於忍不住罵了起來。
好半天戚路才回過神來,他吐了口氣正待回屋睡覺的時候,卻看到隔壁王伯的房門竟然大開,燈光從屋內灑出來,獨留一地悲涼。
戚路這才想起來他和老吳看到女鬼梁雪出現時,就拋下昏迷的王伯追蹤而去。想到自己的輕率舉動,戚路心內不由自責起來,對自己的不計後果的行為感到非常後悔。
他有點忐忑地走進屋子,腦子還在想和王伯如何解釋自己的所作所為,卻驚訝地看到王伯吊在天花板上,腳下還有張倒地的椅子,身體則在吊鉤上悠來盪去,鉤子和天花板的鉚榫處像是不堪王伯身體的重負正發出細微的嘎吱聲。
「不好,王伯上吊了!」戚路大吃一驚,連忙抱著王伯的雙腿往上抬,可粗糙的繩子綳得很緊,戚路根本沒力氣把他的身體放下來。
戚路抄起桌上的水果刀,然後把椅子扶正踩在上面踮著腳去割麻繩,終於割斷了繩索,失去重心的王伯頓時往他身上倒來,戚路本能地伸手去扶,結果連帶著自己一起跌倒在冰冷的地板磚上。一陣陰風吹來,灰塵亂揚,破舊的窗帘胡亂的隨風擺動。
戚路掙扎著爬起來,看到王伯的舌頭伸的老長,眼珠子也凸出來,其間還夾雜著幾縷血絲。戚路把手摸著他的身體,已是冰涼僵硬,這才發現王伯死去多時。
這下子戚路可慌了神,他趕緊掏出手機撥打110。
聽到有人報警說出了命案,不到片刻工夫就有三個穿著制服,頭頂國徽的警察趕到了殯儀館,為首之人正是戚路的熟人劉辰飛。張世凡接到值班保安的電話,也從被窩裡爬起來,慌裡慌張地來到了現場。
劉辰飛指揮兩名警員封鎖了現場,竭力阻擋住好奇前來觀看的人群,幾名接到線報的記者也聞風而來,拿著相機、手機四處亂拍。劉辰飛見鎮不住場面,只好用手機向局裡報告了情況,等大批警員和法醫過來后,王伯的屍體很快被轉移到殯儀館里的專用停屍房。
一名記者得知戚路是最先發現王伯死訊的人,於是找他想做個採訪。戚路正在猶豫要不要接受記者的邀請,就看到劉辰飛鐵青著臉推開記者,把自己拉到僻靜的角落。
「跟我回局裡一趟。」
戚路愣道:「喂,你不是開玩笑吧,我又不是兇手。」
「案子未破之前,任何接觸過死者的人都有嫌疑,你既是報案者,又是第一個到達現場的人,我當然要帶你回去錄個口供。」
「哦。」戚路放下心來跟劉辰飛上了警車。
在公安局的辦公室里,劉辰飛還沒問上幾句,就被一名女警叫了出去,接替他的是一名年紀不大的警察。
這名警察不認識戚路,對他的訊問也是一副審訊犯人的口吻,戚路頓時不高興起來,他冷冷地對他說:「你這是什麼態度,我拒絕回答你的任何問題。」
那警察鼻子哼了一聲,也不客氣地回敬戚路:「這裡是警察局,不是你家,你給我老實點,不然把你關起來!」
「你嚇我啊!」戚路冷道:「根據刑法規定,警察傳喚、拘傳老百姓的持續時間最多不能超過二十四小時。你還想用私刑不成,大不了我就當是住了一天的免費賓館。」
「你!」警察氣的一拍桌子,站起來指著戚路說不出話來。戚路也不甘示弱,跟著站了起來。
這時候劉辰飛又進來了,手裡還拿著一個資料袋,他看到屋內氣氛緊張,於是就示意那名警察出去。
「同事態度不好,我替他向你道歉。」
「這還差不多。」戚路接過劉辰飛的香煙,坐回椅子上。
「說,人是不是你殺的!」
正在抽煙的戚路被劉辰飛突然的喝問驚呆,嚇的他差點歪坐在地上。
「我說老劉,你可不能冤枉人啊。」戚路急忙說:「我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了解?不僅違法犯罪的事不會做,還全力配合你們警方報案,我是良好市民啊。」
「犯罪的事我知道你不會做,違法嘛,那可就不好說了。」
一席話說的戚路無言以駁,他尷尬地摸著後腦勺,右手不自然地彈著煙灰。
劉辰飛的本意不過是替同事滅下戚路的威風,看效果已經到達,於是口氣變緩地說:「小戚,你把案發現場破壞的一團糟,讓我怎麼破案?」
「我是救人心切啊!雖然我犯了低級錯誤,但也不想兇手逃脫法律的制裁。」
「是嗎?你的意思是說老王被人謀殺?」
「這個嘛,我……我瞎猜的。」這時戚路才發現自己說漏了嘴。
「少給我嘻皮笑臉,把你知道的全告訴我!」
看到劉辰飛表情嚴肅起來,戚路於是正色說道:「開始我也以為王伯是自殺,只是在救他的過程中才發現是兇手偽造了現場。」
「說下去。」劉辰飛給戚路倒了杯水。
「當時我把王伯的屍體從繩子上解下來時,突然看到椅子上只有我的腳印……」
「這說明什麼?」劉辰飛明知故問。
戚路頓了一下,態度堅決地說:「王伯宿舍里只有這把椅子適合他站在上面,讓頭剛好夠著繩套。如果他是站在這把椅子上自殺的話,為什麼沒有他的腳印?不可能我的腳印和他的完全重疊吧?這隻能說明是有人害死了他,然後擦掉自己的腳印再偽造了王伯自殺的假象。」
「算你小子機靈。」劉辰飛呵呵地笑了起來,從資料袋中拿出案卷,接著說道:「法醫的報告出來了,死者脖子上有兩條勒痕,證明你的判斷是正確的。」
「你們還找到其他的線索嗎?」
「喂,是我在詢問你,還是你在審問我啊?」劉辰飛嘴上雖然說的凶,但還是接著向戚路透露了一些消息,「我們已經調查過,死者最近的銀行帳戶里存過幾次錢,每次數目都是幾萬元,總共是18萬。」
戚路已經從老吳口中知道了這一消息,只是沒想到劉辰飛也在暗中調查王伯。
劉辰飛接著說:「不過這筆款子他昨天全取出來了,寄給了他在清華讀大學的孫子。」
戚路昨天和同事聊天時聽他說過王伯的事,他兒子和兒媳在孫子不到十歲的時候出車禍死了,是王伯一手把孫子撫養成人,對他特別的疼愛。
「我要提醒你,死者這些錢都是在殯儀館屍體鬧鬼后才存進銀行的。」
戚路猛然發現事情沒有他想的那麼簡單,腦子裡亂成一鍋粥,不知道該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