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怪異青石
籮筐被人收上去後半天也沒有見它被重新放下來,戚路有點不耐煩了,不免心往壞處想:是不是這老禿驢見我平素對他言語中多有不敬,今天就故意不管我了?
戚路氣憤地拿起手機想打個電話問個究竟,卻發現手機連一格信號也沒有,只好暗地裡罵了句髒話,打量起周圍的環境來。
這一瞧,還真給他發現些端倪。那就是山民落下的地方,野草盡皆折斷,地上有雙凹進去的腳印。與其說它是人的腳印,不如用野獸的足跡來形容更合適。
這足跡有點像網路中常見的美洲大腳怪的腳印,從它的形狀大小來看戚路推測它起碼身高兩米五左右,同時戚路還注意到足跡的腳趾前端似乎還有尖爪留下的痕迹。
戚路正想俯身看個仔細,就見崖上已放下籮筐,他只好用手機給這奇怪的足跡拍了幾張照,然後進了籮筐搖繩示意上面的人把他拉上山崖。
回到山頂,戚路發現崖上只有丁曉嵐,悟通還有凈空小和尚,其他人早已不知去向,於是開口問道:「其他人了?」
「阿彌陀佛,施主不是常說救人如救火嗎?我怕錯過救治的黃金時間,傷者一拉上崖頂,我就安排眾人把他送往山下,此刻想必已在趕往醫院的途中。」悟通笑了笑,又接著說:「崖上現今人手不夠,致使你在谷底滯留半天,這是老衲的罪過,還望施主海量。」
戚路氣不打一處來,心想怪不得拉我上崖花費了半個多小時,就憑你這老禿驢再加上那個弱不禁風的小和尚,能有多少力氣?這谷里的風又大,吹得我渾身發涼,搞不好回去就感冒呢。
想歸想,戚路表面也是一團和氣地對悟通說無所謂。
這時,悟通懷裡的手機響了,他從袍里拿出手機接起了電話。
丁曉嵐在旁看到悟通大師用的居然是最新款的蘋果手機,不由對戚路小聲嘀咕:「嘩,這年頭連和尚也趕時髦啊,用的手機比我們還闊氣。」
「噓!別亂議論人家,這老和尚耳朵尖的很啊。」戚路繼而又笑著對她說:「買個手機算什麼,他只要抽出一點香火錢就夠呢。」
「你是不是對大師有偏見?」丁曉嵐瞪了戚路一眼,發覺他很喜歡挖苦悟通大師。
「咳,我只是隨便說說,你還當真了啊!」戚路滿臉壞笑樣。
悟通已接完了電話,他又雙手合十來到戚路身邊說:「前山的李施主又犯病了,老衲怕是不能陪施主品茶呢。」
「救人治病,乃是無量功德,大師還是先去忙吧。我看此處風景不錯,不如讓凈空小師父陪我遊覽此處山景,待過幾日我再來找你喝茶也不遲。」
「也好。」悟通向凈空吩咐了幾句后就告辭而去。
悟通走後,戚路無聊的向凈空詢問觀音寺的一些典故,卻發現他神情有點不自然,於是笑對小和尚做個鬼臉說:「小師父,是不是有位大美女在邊上讓你感到不自在啊?」
「戚路你夠了!」丁曉嵐杏眼圓睜,她覺得戚路不僅是對悟通大師有偏見,簡直是對所有和尚心存偏見。
「阿彌陀佛!」凈空見他倆人大眼瞪小眼地瞅著對方,生怕他們會吵起來,忙上前圓場。「戚施主是廟裡的常客,也是住持的多年老友。他為人愛開玩笑,我們早已習慣,女施主不必介意。」
丁曉嵐還想教訓戚路幾句,就聽到凈空皺眉說道:「雖然戚施主是玩笑話,但我也知他是話裡有話,順緣來點撥我,小僧確實是修行不夠,所以才心魔叢生。」
「啊?」戚路剛才不過就是句簡單的玩笑話,他見凈空居然曲解了自己的意思,猛然意識到這玩笑確實有點開過頭了,正要向凈空解釋時就聽到他合掌閉眼輕聲嘆說:「小僧昨天半夜起來如廁經過大殿時,突覺自己很口渴,一時把持不定,偷吃了菩薩像前供奉的水果,真是罪過!」
戚路聽到這話樂了起來,心想悟通教出來的弟子怎麼都是這般單純模樣,真是萌傻到家了!不過他也不好再捉弄凈空,於是說:「小師父,這算什麼罪過啊!觀音菩薩知你身體瘦弱,特意請你吃水果,你大可不必自責。」
凈空在戚路注視下顯得有些尷尬:「哎,菩薩已責備我呢。」
「他怪罪你什麼啊?」戚路接著逗他。
「小僧犯了沙彌戒,以至於眼生幻覺。剛才眾位師兄救人時,我邊上的那塊大石頭竟自行移動,差點就要壓在我身上,幸我默念心經,才制住頑石躲過一劫。」
看凈空一臉肅穆的樣子,戚路心裡再也無法淡定,因為他從凈空的神情中察覺到這個小和尚不像在說謊。
「石頭會動,這是地震的前兆嗎?」丁曉嵐臉都白了,她忙注意腳下的動靜。
「別瞎說,本市地勢平緩,怎麼會有地震!」戚路問凈空:「你看到哪塊石頭在動?」
「就是這塊。」
戚路順著凈空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塊矗立在崖邊近一米高的大青石,頂部非常平坦,就算是有人睡在上面都會覺得很舒服。
戚路來到了大石旁邊,探著身子向崖邊張望,崖口隨處可見從石縫中長出的簇簇野草。戚路注意到自己腳底的左下方,有叢雜草被傾軋折彎,像是被人躺卧過的跡象,由此戚路心裡開始思量,他現在站立的地方很可能是山民墜崖的具體地點。
戚路又張眼四望,在他的視線所及的範圍之內,除了這塊大青石,還有距它不到兩米的老松樹,周圍都是裸露在外的堅硬岩石。戚路遲疑著向谷底探看,發現山壁極為陡峭,依舊霧深不見底。他愣了起來,想起和悟通開的玩笑話:「我說大師,從這麼高的地方摔下去,那人還有命嗎?」
可那山民根本受傷不嚴重,難道真是佛祖保佑不成?
戚路從不相信奇迹,他以為即使是奇迹也是有可探查的原因,於是他又把眼光回到那塊大石上。
「你就是看到這塊石頭在動?」戚路試著用手推了推出巨石,它紋絲不動。於是戚路加大力度,用雙手使勁推石頭,還是沒有任何反應,好像它已深深紮根到山體里。
「就是這塊大石。」凈空看了戚路此番舉動後有點遲疑,回答變得有些支支吾吾,「可能……是我眼花也……說不定。」
戚路繞著石頭看了一圈,發現它頂部似乎有點暗紅色斑跡,就輕身躍了上去,發現那是一灘血跡,顏色還未變成鐵褐色,說明氧化時間不長,這是新滴在石上的人血。
戚路頓時笑了起來,他跳下石頭來對凈空又開起了玩笑:「小和尚,看來是觀音姐姐借你來點化我啊!」
「施主何處此言?」
「墜崖的山民就是從這石頭上掉下去的。」
「你是怎麼知道的啊?」丁曉嵐問他。
「就是這血跡讓我知道了答案。」戚路終於明白為什麼在崖底的時候會看到山民的左腿包著毛巾,原來是山民本就受了傷,所以在這大青石上包紮傷口。戚路聯想到剛才看到的那叢傾軋野草,進一步推斷山民極有可能是從石頭上下來時不小心滑倒在地,跟著沒有站穩才失足墜到谷底。
「那你還不快告訴我啊!」丁曉嵐嚶笑著走到他邊上。
「山民應該是……」戚路撫摸著巨石正要向她說出自己的判斷,可他卻說不下去了,因為自己在接觸到石頭的那一瞬間,他感覺有電流透過石頭傳遞到自己的身體里。
「神的寵兒……你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有聲音在腦子裡炸起。
「誰在和我說話?」戚路失聲叫了起來。丁曉嵐和凈空都驚訝地看著他,發現戚路的瞳孔如黑洞般深邃。
那個聲音……神秘的聲音,又在戚路腦子裡迴響起來。
宛如僧侶在誦讀經文,庄/嚴縹緲,將他層層疊疊的包裹,如同海浪一般翻騰而來,繼而又有擴散之勢,充沛著他整個身心。
「無論你身處何方,九天諸神時刻陪伴著你!你所擁有的每一件東西,都是帝俊的眷顧;你的每一滴眼淚,聖母將為你親手拭去;而你的每一個笑聲,必將回蕩在崑崙的每一個角落……」
有張臉驀然出現在咫尺間,貼近他的頰邊,沉靜而溫柔地看著他,對他輕聲低語。
如此聖潔的臉,簡直可以純凈人內心深處所有骯髒的思想。這張素雅端莊的臉,宛如濃霧一般的真實存在,繼而現出整個身形。
這個聖女一樣的身影俯視著戚路,嘆息著、眼裡有奇異的光芒在閃爍。彷彿是經受不住這莫名的誘惑,戚路跪俯下身子,虔誠地閉上雙眼用唇輕輕觸碰她伸過來的玉手。
「妘兒,我對不起你。」戚路嗚咽著,聲音猶如在夢遊。
話聲才落,就像是咒語被解除,他忽然睜開了眼睛,在對方驚覺退縮之前,毫不猶豫地張臂將那聖潔的影子擁住,「這一次,我必將用生命來保護你……」
懷中被戚路猝不及防抱住之人慌亂掙扎著,然而越是掙扎他的雙臂就擁得越緊,在激烈的拉扯中戚路的唇已輕易地貼上她的臉頰。
「戚路你是不是瘋了?放開我!放開我!」被擁之人又驚又急,在那破口大罵,繼而掙出的雙手從腳底脫掉女式皮鞋,準備砸他了。
是丁曉嵐的聲音?
戚路一個激靈,彷彿神智忽然回復到身體中。就在他遲疑的瞬間,看到丁曉嵐手中的皮鞋正朝自己腦門砸來,本能地伸手攔住。
「你……你個混蛋!」退到一邊的丁曉嵐驚懼交加,話語中已經帶了三分哭音,她不明白戚路為什麼會突然有此無禮舉動。
戚路的身子僵硬在那裡,臉上頓時發燒,他默默地低下頭去,任憑寒風拂亂自己的頭髮。
「施主,你沒事吧?」凈空小心翼翼地上前詢問。
「呱!呱呱!」谷底驀地飛出一烏鴉,驚叫幾聲后飛去無蹤。
「我沒事。」戚路向丁曉嵐道歉過後又對凈空輕嘆:「小師父,你沒中什麼幻術,反而是我墮入魔障呢。」
「阿彌陀佛,施主何出此言?」凈空一臉不解的表情。
「你剛才到底搞什麼名堂啊?」回過神來的丁曉嵐整理好衣襟問戚路,但她臉上仍有恨意。
「沒事,我回去再和你解釋。」戚路倉促著向著下山的路走去,眼都不敢回看凈空和丁曉嵐,像是做錯事的孩子生怕別人發現了他心底的秘密。
「喂,你等等我啊!」丁曉嵐生怕戚路丟下自己不管,趕緊追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