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投案自首
「諸惡莫作,眾善奉行,自凈其意,是諸佛教。貧僧心生嗔念,自該承擔所結的惡果。」悟通黯然說道:「凈空,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你我師徒情分至此已了。我原以為投身佛門,能契入禪境體驗佛心,現在看來貧僧終究是敗在自己的心魔之下。為師希望你以後能繼承我的衣缽,將佛學發揚光大。」
「師傅……」凈空跪了下來,泣不成聲。
悟通把凈空輕扶了起來,他掏出手機看了下時間說:「各位稍安勿躁,再過十分鐘,刑偵隊的劉辰飛隊長應該就會來敝寺呢。」
戚路聞言一驚,頓時明白了悟通的用意。「難道你要投案自首?」
悟通點了點頭說:「自從我解除了文諸君身上的感應符,就知此事早晚瞞不過戚施主的慧眼。與其在悔恨中了卻殘生,不如坦然面對。」
一席話說得眾人傷感起來,文諸君在旁叫了起來,「大師何必自責,你早已用善舉洗清罪過,又何須出此下策。今天在座的誰想以正人君子的面孔自居,我就對他不客氣!」
文諸君本是修鍊千年的山魈,對人間的律法根本就不在乎,行事全憑一腔率性。自他結識悟通以來,交談亦甚契機,並由此結下佛緣,自己的修行也大有增進。他早把悟通視為知己,怎會甘心讓他身陷牢獄之災。
戚路嘆道:「人妖殊途終須別,你若強行阻擋,那麼,我不惜與你一戰,來成全悟通大師的心愿。」
「好啊!」文諸君冷笑一聲,說:「今天就讓你我見個高下,我倒要看看你這個所謂的渡魂師到底有多少高明的法術!」說完他擺開了架式。
「住手!」眼看一場惡戰就要爆發,悟通忙將身橫在兩人面前,合掌說道:「多謝諸位好意,但貧僧心意已決,豈有悔改之理。倘若因我而掀起一場血戰,貧僧就是身陷九泉也難瞑目。」
「大師……」文諸君還想再勸,悟通就打斷了他的話說:「人生在世,有如白駒過隙。貧僧就算能再棲身觀音寺,又有何面目見天下蒼生?」
文諸君聽悟通這番言語,還想再以言辭說服他,卻見悟通傷感之情浮現於表,不禁眼含晶淚。
悟通也心有不舍,他雙掌合十向文諸君鞠了一個躬,又說:「你現今塵世蟄居已久,也該隱歸山林靜心修鍊。如果再貪戀紅塵,只怕會遭逢劫數,到時豈不枉費了千年的修行。」
文諸君聞言黯然神傷,悟通見他仍留戀著不肯離去,又口誦古詩一首:「三生石上舊精魂,賞月吟風不要論。慚愧故人遠相訪,此身雖異性長存。」
文諸君原本對佛法並無了解,但經多年悟通的點化,對佛學也有甚深的了解。在不知不覺中,他的悟性也日趨見長,如今聽悟通念出這首古詩,頓時恍然大悟,已知來生必和悟通有重聚之時。於是他放下一片執著心,拱手對悟通說:「大師保重,在下告辭。」
他走出幾步又回頭向悟通拜了三拜,才化作一陣清風悄然離去。
「阿彌陀佛。」悟通見勸走了文諸君,他心中的牽挂少了幾分,就起身給眾人倒了杯茶后說:「今日一別,只怕再沒機會相聚,貧僧以茶代酒,敬各位一杯。」
戚路飲完茶后也有些傷感,他說:「老和尚,你還有什麼心愿未了,我願鼎力相助。」
悟通輕笑著說:「本來還有一事纏結在心,不過今天已經無憾了。」
「大師還有何事放不下?」
「和戚施主交往多年,礙於佛門清修,一直未曾見識施主的法術,今天因緣而試,老衲已無遺憾。施主法術精妙,已屬人中龍鳳,現世中只怕沒幾人能和你相媲美,老衲輸得心服口服。」
戚路聽到這番話,不禁臉色通紅。外人看來是戚路一招險勝悟通,可只有他自己心裡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原來在關鍵時候,戚路雖用法術破了悟通的不動明王界,但同時也造成了負面效應,讓身懸高空的凈空和林文哲陡然墜落。悟通擔憂兩人因此而受傷,趕緊將兩人救下,因此放緩了對戚路的攻擊。戚路這才趁隙而入,用一張靈符擊傷了悟通。
戚路還想說些什麼,就聽到有警鈴聲自遠處傳來,他知道是劉辰飛來了,心裡不免有些酸楚。
不一會兒,劉辰飛就來到了會客室,寺內的眾僧此時也察覺到寺里出了事,都聚集到門外觀看。
劉辰飛先向悟通行了個禮,然後問:「大師今天請我來寺,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悟通坦然說道:「劉隊長,我本想去警局投案自首,但有些俗事未了,只好麻煩你帶我回警局呢。」
「什麼,大師要自首,你犯了什麼事?」劉辰飛大驚失色,怎麼也沒有想到悟通請他來竟是要投案。
「半年前警方在林家灣廢棄池塘里發現的無頭女屍,貧僧就是殺害她的兇手。」
此言一出,門外眾僧也是驚慌一片,紛紛私下議論起來,但大多數僧侶都不相信自己的主持會是殺人犯。
劉辰飛也是驚疑不定,他把臉扭向戚路問:「這是怎麼回事?」
「大師在你來之前已經告訴了我這件事的前因後果,他願投案自首。」戚路低下了頭,不敢直視劉辰飛那鷹一樣的銳利目光。
悟通把門外一名年紀和他相仿的主事僧叫了起來,簡單和他交待了寺內事務后,就對劉辰飛說:「劉隊長,請帶我回警局吧,我會如實交待犯罪的經過,接受法律的制裁。」
劉辰飛這才明白悟通不是在說笑,他猶豫了一下,就把拿出的手銬又放回袋中,禮貌地帶悟通上了警車。
「師傅!」凈空俯倒在地,不停朝悟通的背影磕頭。
戚路看到劉辰飛上車前對自己狠狠瞅了一眼,不免有些惆悵,因為他知道劉辰飛這眼神絕不是讚許自己,反而有責怪的意思。
林文哲見氣氛不對,早已低頭從人群中溜走,只剩下眾僧把冰冷的眼光投向還沒來得及告辭而去的戚路。
戚路突然感覺自己很狼狽,他想和凈空說幾句話,卻見他扭過頭裝作不認識自己一般,也知他心裡在詰責自己,不禁有多了幾分惆悵,也學林文哲般低頭穿過人群,開著他那輛破車回崑崙事務所了。
紅衣女鬼和松文劍的事終於真相大白,可戚路心裡卻沒有半點喜悅,他找了個小餐館,一個人喝得大醉,最後踉踉蹌蹌地回到事務所,趴在沙發上昏睡過去,都忘記去醫院看丁曉嵐。
等戚路再醒來時已日上三竿,他這才想起丁曉嵐還在住院,趕緊爬起身來,簡單梳洗一下,準備去醫院看她。
戚路剛把鐵柵門打開,就看到外面有兩輛小轎車呼嘯而來,車裡鑽出七八個壯漢,直接湧進了崑崙事務所。
「喂,你們幹什麼?」戚路見來者不善,忙喝問他們。
「幹什麼,你小子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清楚!」為首那位滿臉橫肉的中年人說完話后,就對在場的眾人說:「都他媽的給我狠狠的砸,不要留一件完整的東西!」
戚路一聽這中年人兇狠的話語,就知道是來找麻煩的,他忙飛身向前攔住了第一個想動手砸東西的人。
戚路的手剛抓住那人,就感到頭部一陣巨痛傳來,身體一個趔趄摔倒在地上。他抬頭一看,原來是有人一棒子把他打倒在地。
戚路正想起身,中年人身後的幾個打手就一下子圍了上來,把戚路重新按倒在地。從他們嫻熟的動作中,戚路已知這些人身手不簡單。
那個中年人朝地上吐了口痰說:「今天就讓你小子知道是惹了誰!林總讓我給你代個話,他說那十萬塊就當給你治病了!」
戚路頓時明白這些人是林波叫來的,他怪自己讓他哥哥悟通進了監獄,自然是懷恨在心,所以叫些小混混來給自己一點教訓。
要論近身搏鬥,戚路根本不會把眼前這些人放在眼裡,真要是打起來,這幾個人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但戚路忍住了,畢竟自己對於悟通進監獄這事也很難過,所以他理解林波的心情。於是他心想算了,就讓他們揍一頓吧,總不至於把我打死。
「算你小子識相!」那中年人見戚路不反抗,還以為他嚇怕了,就朝眾人使了個眼色,圍著戚路身邊那幾個人立馬不客氣地揍起戚路來,打得他滾來爬去,渾身傷痕纍纍。
另幾個也沒閑著,隨那中年人砸起房內的一切擺設,還拿出幾桶油漆到處亂灑。隨著一陣「劈哩啪啦」的亂響聲,他們幾乎把能砸的東西都砸個精光。
戚路冷眼看著他們的狂暴舉動,雙手護著腦袋任那幾個小混混揍自己。原來戚路見他們只是在砸會客廳里的東西而不進其他房間,就暗鬆了口氣,因為包括手提電腦在內的許多對戚路來說重要的東西都放在其他幾個小房間里,外面這些東西砸壞了戚路並不心痛,最多是花錢重買的事。
持續了刻把鍾,中年人見會客廳的東西都砸的差不多,就一揮手,那些手下立即會意地收住了手。
「小子,以後放聰明點,別自討死路!」中年人狠狠地撂下一句話,和眾人趾高氣揚地跨門而出。他們是拿人錢財替人辦事的主,所以也沒把戚路往死里整,見達到了林波交待的效果,自然就回去邀功了。
戚路掙扎著爬了起來,坐在一張破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不時還揉著疼痛的胸口。
這時,一陣清風從破碎的窗戶中吹了進來,一個身影輕輕推開房門走進了事務所。
戚路頓時被門外突射進來的陽光刺得睜不開眼,他正想眯眼看清來人是誰時,就聽到他笑呵呵地說:「沒想到大師寄以厚望的渡魂師戚路先生,也有這般狼狽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