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傳說的背後
數十條水藍色鏈條一般的光華直接絞纏在了戚路的身上,那是水之精華凝結而成的索命繩索。
就在這一剎那,戚路用尚未束縛住的右手以驚人的速度握緊了金虹劍的劍柄。
「唰!」「唰!」「唰!」……
無數光彩耀眼的劍氣從金虹劍上湧出,瞬間就形成了一層層的劍幕,籠罩在束縛他全身的水鏈之上。
「轟!」一聲爆響隨即響起,這數十條水鏈一般的光華硬生生的被無數劍氣切斷。
緊接著,一道彎月般的光華,從戚路的身前飛斬出,在白素貞的身體前驟然出現,再一次把她切成兩半。
白素貞消失了,但跟著在戚路身後出現。她的身體輕飄飄地落地,一點聲音都沒有。
「放棄無謂的進攻吧,你的劍是傷害不了我的。」說話間,她臉上的五官全都顯現出來。
這是一張精巧至極的臉,五官完美地鑲嵌在一起,額前那散發著死亡氣息的黑髮的秀髮,搖曳如波,讓戚路為之顫抖卻渾然未覺。
「看來你的本體不在此處。」戚路略一思索后說:「想用幻影來牽制我嗎?也許是我的突然造訪打斷了你某件正在進行中的事情。」
「幻影?」白素貞又吃吃地笑了起來,這一次戚路的眼皮微垂,不敢正面迎向她的目光。因為這張充滿誘惑的臉,男人是很難抵擋住它的魅力。
有清流從白素貞的手心裡流出,但未流到地面就化為一條閃著碧藍色光芒的鎖鏈。
「站在你面前的,可是百分百的白素貞。」白素貞玩弄著手中的鎖鏈說道。
那鎖鏈足有十幾米長,就其攻擊性和破壞性而言,絕對不僅僅是將人勒住將其窒息而死那麼簡單的事。
說話的間歇,白素貞垂在腰間的右手只輕輕一提,鎖鏈就「嗖」地迸出,蛇一樣的向著戚路的身體纏去,緊接著,她的身體輕盈地飛舞在空中,卻如蛇一樣地扭曲前行。
戚路的眼神驟然凝固,身體倒飛開來,躲開了這致命一擊。
「轟!」鎖鏈擊中了戚路身後那根支撐著大殿的石柱,立柱上頓時出現數不清的裂紋,如蛛網般錯綜複雜。
戚路感覺到握劍的手心裡全都是滲出的汗,白素貞這一擊並不是想取他性命,而是明白無誤地告誡自己,她絕不是什麼幻影,因為幻影是不可能發動實質性的攻擊!
「為什麼不使用法術,是源於神族天生的高傲,和對妖族的蔑視嗎?」
「不,恰恰相反,是出於對你的尊重。」
那麼悠長的歲月,他一直以人類的身份行走陰陽,不僅僅是隱瞞身份,更重要的是為了守護的那個時刻的到來。
事實證明,后羿臨死前將自己摯友戚路的神魄封印的做法是正確的,正是因為神魄的消失才讓他安然渡過了那場浩劫,苟延殘喘地活了下來。
可自從在丁曉嵐面前透露了自己的真實身份后,戚路的第六感已察覺到決戰的時刻在悄然逼近。
既然如此,何必再撐起一副玩世不恭的面容,是時候恢複本來的面目了。戚路早就暗下決心,哪怕這個選擇的最終結果是和同伴們一起沉睡在宇宙盡頭,他也在所不惜。
狂風捲起了衣襟。「嗖」的一聲一道黑色的閃電切斷了無形的風,將戚路的身體和四肢都緊緊地勒住。
「就這麼輕易地成功了嗎?」接連而來的第二擊則直刺向戚路的胸口。戚路敏捷地彎下腰,閃開了迅猛的刺殺。撲空的鎖鏈並沒有減慢速度,而是突然轉向,反過來又纏住了戚路的脖子。
「捉住你了。這就是你的本事嗎?我可從未見過如此弱的神!」
「那是因為我在平等地對待你。」
白素貞不由得環顧四周,因為她決不會料想到這個從容的聲音是從戚路嘴裡發出的。
鎖鏈突然無力地垂了下來,戚路的身影已經消失了,接著,金光在頭上恣意地閃耀著。
像是察覺到了即將來臨的危險,白素貞飛快地將兩手攤開,只聽「當」的一聲響,鎖鏈擋住了突如其來的劍刃。
一種強烈不詳的預感在腦海里不停地盤旋,白素貞下意識地揮動鎖鏈。緊接著,奇怪的感覺湧上心頭。本來以為無論採取什麼措施都絕對是猛烈一擊的對手全都是幻象。她拼盡全力抵擋的,竟然只是幻影般的男人,這種感覺真是讓人厭惡。
戚路的身體騰空飛起,外衣的下擺如同羽翼一般翻飛著,看上去像只魔鳥,金虹劍也在剎那間刺入白素貞的身體,她的胸口處裂開了一個洞,又旋即癒合。
「我都說過沒用的。」白素貞蛇一樣回到了空中。
就這樣,在這謎一樣的黑夜晚里,戚路和白素貞相互對峙著。
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畢竟探尋神喻的真實目的不過是他生命中的一個插曲,阻止六煞那幾個混蛋的行動才是迫在眉睫的事。
那麼,我可不能在此處拖延,戚路喘息間再次發動了新的攻擊。
無數的金光,從颶風中像瀑布一般狂涌而出。
「轟!」 一團巨大的水浪被沖開,強大的衝擊力和燃燒劍刃的力量,使得白素貞手中的鎖鏈化為原形。但也僅是持續了數秒,四散飛濺的水珠重新聚合在白素貞的手裡結成鎖鏈。
「真是讓人吃驚的男人啊,不如加入我們吧,我可以和你共同管理天吳城。」白素貞改變了主意。
戚路愕然地看著她,「如果這樣,那許仙怎麼辦?」
「許仙,你真的以為那個隨你而來的同伴就是傳說中的許仙?」
「難道不是嗎?」
「我也不能肯定。」
戚路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還有比這更滑稽的事情嗎,居然認不出自己的丈夫?但他的笑聲只笑出了一半就戛然而止,就像是一瞬間被黑暗全部吞沒。
白素貞忽然嘆了口氣,人也顯得悲凄起來。「就算他是真正的許仙,那又如何?因為我和他之間,絕不是一個浪漫的故事,而是一種無法描述的沉痛。」
戚路沉默不語,他的面孔和眼神,雖然都已隱沒在光亮無法照到的地方,但是臉上驚愕的表情,還是在黑夜中顯現出來。
「戚先生,你知道么,傳說不過是娛樂世人的東西,它從來都不是真實的面貌。」
白素貞,這個民間故事中修鍊千載,又含冤受屈,甚至壓在雷峰塔下被世人同情的女子,如今卻以另一種詭異姿態出現在自己面前。戚路心裡明白,許多掩埋在歷史塵埃中的真相,即將通過她的嘴裡說出。
「我非常願意傾聽這個傳說的真相。」
白素貞嫣然一笑,「依照傳說中的故事,你認為許仙是個什麼樣的男人?」
「他能開醫館救人,自然是個善良的男人。」
「也許吧,可是你不要忘記了,任何事情都不能走極端,善良到了終點就會變成怯懦。」
戚路目光一凜,但內心不得不承認白素貞一點也沒說錯。許仙如果不怯懦的話,那麼水漫金山之時他就會拼著命也要出來與自己妻子相見,這場戰爭也許不會暴發。
「按照你們這個時代的觀點來看,許仙不過是個窮矮銼,而我是名符其實的白富美,試問這樣兩個不同身份的人會走到一起嗎?」
「你說的一點也沒錯,這又不是什麼電影劇本,現實中很難發生這樣的故事。」戚路微微一笑,繼而提出了自己的疑問:「你不要告訴我,你和許仙根本就沒有結為夫妻。」
「很可惜,傳說中關於這個橋段卻是真實的,只是不像你想得那般模樣。」白素貞唇角邊現出了狡黠的笑容。
斷橋借傘、盜取靈芝草,水漫金山,無一不訴說著白素貞的痴情和委屈。難道,這故事裡另有曲折嗎?
「即使強大到如同你們神祇一般,也必須遵守天命的安排,更何況是像我這樣的蛇妖。」白素貞幽幽地嘆了一口氣,目光顯得有些迷茫。
「許仙前世救過我,所以我必須報恩,這是憑藉自身力量也無法違背的因果定律。可惜啊,現實不如想像中的那麼美好。」
戚路冷道:「難道你想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嗎?」
「差不多吧。有那麼一段時間,我想當個讓人羨慕的賢妻良母。靠著偷來的錢,我們如願地開了一家醫館。我每天忙著看病、抓藥,甚至是進山採藥,全都是親歷親為,累得連休息時間都沒有。而這個男人卻在婚後露出了他的本性.……」
「如果僅僅是怯懦那倒也罷了,我每天奔波生計,操勞家事的時候,他卻毫不憐恤,將我的辛苦血汗錢拿出去風流快活,我若說他幾句,他就用三綱五常來壓我。久而久之,我才看清了枕邊人,不過是個軟飯吃上癮的男人。」
戚路啞然,這可是他沒能想到的故事情節。
「許仙就象水蛭附在我身上吸取他想要的一切,我們都因生活瑣事失去了原有的激情。我厭倦了這一切,開始懷念起從前那無拘無束、自由快樂的日子。可這個男人,死活也不願意和我分手,因為他明白,失去了我等於失去了衣食父母,所以死賴著不肯放手。」
戚路依舊是無言以對,想起了自己的妻子。
「其實我也不能主動提出和他分手,那樣做的話,會讓我背上忘恩負義的罪名。而且,等到許仙的下一世,依舊會和我有糾纏不清的關係。為了掩人耳目,也為了規避命運的無常,我必須藉助一個人的力量,幫我從困境中解救出來。」
白素貞又吃吃地笑了起來,像個頑皮的孩子。「那個人,你應該猜出他是誰了吧?」
「法海!」戚路失聲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