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死亡開端(二)
千年過去,人間兵甲制度早已變了無數,但,鬼兵的兵甲制度,卻還依然保留著周天子時代的模樣,分為軍、師、旅、卒、兩、十、伍(別驚訝,這真不是我瞎編的,西周的兵甲制度就是這樣……)。一伍五人,一十十人,一兩二十五人,一卒兩百,一旅五百,一師兩千五,一軍一萬二千五百人。
李氏儘管只是寒門庶族,卻同樣有著足足一師之眾的鬼兵——由李氏的祖宗們死後形成的靈鬼組成的鬼兵大軍,無數年來守護著家族的靈境!
屋子內仿若地獄,只見鬼影綽綽,室內的溫度也越來越低,若有鬼影偶然經過身旁時,必然會莫名的感覺到寒冷,身子都會不自覺的寒噤。
此時,便有一個黑影飄蕩著經過李進之的身旁,幾乎同時,李進之的身子就突然的顫抖了起來,隨後,他便緊緊的抱住了雙手,臉色也變得蒼白起來。
李華堂看著周圍,一臉雲淡風輕的樣子,事實上,他的後背早就冷汗淋漓了,渾身汗毛也幾乎根根炸立,內心甚至有著立馬逃出這屋子的衝動!
作為一個唯物主義的無神論者,見到了這麼多的鬼影……
世界觀的顛覆程度,比起丁祭日那位天師展現出的超自然力,更為嚴重。
在後世,超自然力量好歹叫做異能,基本上也是科學的,至於鬼影……
「交出符籙玄甲,我便將靈鬼送回靈境,否則,你當受百鬼生啖而死!」家巫嘶啞的聲音再次傳出,在那嘶啞之中,蘊含著濃濃的陰森可怖。
李華堂面無表情的看著家巫,在他想來,那符籙玄甲應該相當之厲害才對。否則,不至於讓家巫表現出如此如臨大敵的模樣。
家巫這一口氣召喚出的,可是百餘靈鬼!
這是不是就代表著若是少於百名靈鬼,便敵不過那符籙玄甲。
這般猜測,讓他覺得或許可以使用那張符籙衝出去。
但,符籙都是提前封印好神通術法的介質,一般而言都只是一次性的東西,而且,他並不知曉這符籙玄甲的啟動手決,就好像撿到一台電腦,卻不知道那個用戶密碼一樣,只能淪為廢銅爛鐵。
算了,交出去吧,否則,死在這兒,還真不知道為什麼要穿越過來死,是要為考古學做貢獻么……
我可是流星選中的人啊!
以後肯定會很牛逼的,就算不能成仙做祖,那也得出將入相吧,總之,不管以後能幹嘛,但肯定不是為了考古學做貢獻的啊!
大丈夫能屈能伸!
這樣想著,他將右手伸入左邊衣袖裡,掏出了那張粗糙的黃色符籙。
正要將那符籙扔出去時,卻突然感覺到腦袋深處微微一震,隨後,他的右手不由自主的掐出了一個決印。
便見他手中的黃色符籙陡然爆發出一陣金黃色的光芒。
那金黃色的光芒,仿若太陽光一般耀眼刺目,只一瞬間,便將整個陰暗的屋子照耀得一片明亮。
那些不停攢動的鬼影,被這金光臨身之時,仿若陽春白雪一般,一點一點的消散開去,伴隨著鬼影的消散,室內眾人似乎聽到了那些鬼影的慘叫聲……
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家巫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更是脫口而出:「借靈印?」
這三個字話音落下,家巫便是一口鮮血噴出,他的臉色更為蒼白,身體甚至虛弱到了不停顫抖的地步。
借靈印是一百多年前諸葛孔明研發出來的法印,說是法印,但也可以將起歸類為術法,通過這印決,施術者可以截取天地萬物的靈氣,化為己用。
諸葛亮一生,也不過使用了三次,第一次借東風,第二次八陣圖,第三次七星燈續命,可惜第三次卻是失敗了……
真不知道這小子是怎麼學到孔明的借靈印的?不是說隨著姜伯約戰死,天下間再沒有人會這借靈印了么?
在這一瞬間,家巫心裡甚至起了愛才之心,會借靈印的家族弟子啊,若能將其培養為下一任家巫,李氏的未來,或許會更好……
可惜,李華堂看向他的目光沒有對於家巫的敬畏,有的只有仇恨,再加上,這百餘靈鬼威逼的事。
家巫只能搖了搖頭,在召喚靈鬼術法的反噬中,他強自撐著,讓腦子不至於昏迷,聲嘶力竭的吼道:「殺了我李氏百餘靈鬼,就是殺了我李氏百餘先祖,此人欺師滅祖,李氏族人,不惜一切,殺了他!」
吼完話語,家巫便軟軟的倒了下去,彷彿這句話耗去了他所有的體力。
既然得不到這借靈印,那就讓借靈印真真正正的失傳吧!這是家巫昏迷前的最後一個念頭。
金光只延續了一息左右便消散得乾乾淨淨,家巫身旁那三人猛然起身,悍然間拔出了劍刃,直接沖著李華堂撲了過去。
與此同時,李陽與林遠之同時拔劍迎了上去。
「叮」金鐵交擊之聲響徹屋內。
正當李華堂發愣時,卻發現一旁的福伯手中掐起了印決,只見在福伯身前憑空出現了三個鴿蛋大小的藍色光團。
還沒來得及分辨那藍色光團是什麼,便見得其中兩團分別飛向了李陽和林遠之的劍刃,剎那間劍刃閃爍著藍色光芒……
而最後一團藍色光團則沖入了福伯自己的劍刃中,他也倒提著劍刃迎了上去。
李華堂定定的站著,絲毫不理會李陽讓他走的話語。
他定定的看著屋子內的每一個角落,在西北角,李進之臉色蒼白,而李洛之則顫抖著縮在李進之身旁。
可是,李微之卻不見了蹤跡!
混亂的場中,有了藍光的加持,劍刃就似乎變得更為鋒利了。
李陽三人步步緊逼,對方三人幾乎就要撐不下去的時候,從東南角飛出三團紅色的光芒,沖入了對方三人的劍刃中。
閃爍著紅色光芒的劍刃,似乎更為霸道!
瞬息之間,局面翻轉,李陽三人開始被壓制。
李華堂依然沒有動,他能察覺到,有一道陰狠得仿若毒蛇的目光在注視著他。
不出他意料的話,那目光的主人便是行跡消失的李微之。
如果,此時他選擇轉身離開,那條毒蛇就必定會對他發出致命一擊!
但若是不走,李陽三人已經落入下風,而唯一能夠為他們加持施法的福伯也被纏住,根本就沒有空閑去施法、去再次加持。
也就是說,李陽三人的落敗,只是時間問題。
等到李陽三人落敗后,他的後果已經可以預見了……
李華堂長長的呼出一口氣,這局面,對他不利,那就只能選擇破局。
從別的方向,已經明顯的失去了破局的契機,那麼,唯一的破局契機,就在他自己身上了。
想通了這些關節之處,李華堂毅然轉身。
就在那一瞬間,耳畔颳起一陣微風,卻是一柄劍從側面直直的刺過來。
其速度之快,簡直就像瞬移過來的一樣,在這樣的速度下,李華堂已經沒有反應的時間。
所幸,他之所以轉身,就是為了引出那藏在幕後的毒蛇,所以,這一劍儘管突兀,卻依然在他的預料之內。
因此,他沒有依靠本能去選擇躲避,而是轉身,直直的承受了這一劍,讓那利刃從他的右胸穿透!
與之同時,他的左手往前伸出去,死死的抱住了那持劍人——李微之的後背,右手從懷裡掏出了那把跟著他一起從二十一世紀漂流而來的瑞士軍刀。
一刀,帶著一往無前,帶著要死也要拉個墊背的狠意,狠狠的插進了李微之的肚子。
在插進李微之肚子的時候,明顯的看到了李微之的臉部變化,那張俊美的臉,因為痛苦,讓標誌的五官統統擠在了一起。
李華堂眼睛都沒眨動一下,便將小刀拔出來,然後,準備繼續,準備如同腦海中想象的那樣,一刀接一刀!
且看看這未來的家巫能夠承受幾刀!
卻是在第二刀還沒插進去的時候,後背風聲大作,隨著木塊散落的聲音,一震劇烈的疼痛傳來。
他回頭一瞥,正是李進之拎著木榻砸了下來,此時,木榻已經碎裂,李進之則獃獃的看著他。
近乎下意識的,李華堂反手便將沒來得及刺進李微之肚子的刀,向後劃去。
往後的一刀,僅僅只是下意識的動作,雖然沒有足夠的力道,卻也剛好順著李進之那敷滿了香粉的臉龐劃過。
鮮血,淋漓而下。
一聲慘叫傳出,李華堂回過神來,正要再次將刀捅向李微之。
卻被李微之抓住了這個機會,猛然間後退,將劍刃從李華堂左胸抽出。
紅色的血液,如同水柱一般噴洒出來,染紅了素白的寬鬆衣袍。
劇痛之下,李華堂身子微微晃了晃,內心蔓延著無窮的驚恐,這如柱的血流,莫不是心臟被捅穿了吧?
這個念頭一起,心中就開始蔓延起無數的恐懼與擔憂,簡直就是心神不寧!
驚慌之下,加上失血過多,李華堂小臉兒蒼白無比,眼神中滿是慌亂,有著六神無主,還有著對死亡的驚懼!
這一瞬間,內心變得極為暴躁,幾乎有了種破罐子破摔的想法,想趁著自己還沒死,拉兩個墊背的……
好在他依然保持了本心,卻是一手拎著小刀,一手捂著胸口,奪門而出。
屋子內,李進之摸著臉頰不停的嚎哭著,無暇關心其他,李洛之臉色蒼白瑟瑟發抖,至於李微之,似是怕了李華堂以命換命的打法,再加上肚子上的傷勢,只是看了一眼逃走的李華堂,便坐地療傷,並沒有打算去追……
跑出了李氏塢堡后,李華堂捂著胸口歪歪斜斜的在道路上蹣跚而行。
他心裡什麼都沒想,也沒力氣去想,只是想著離遠一點,再離遠一點,不要被李氏的人追上。
鮮血沿著衣襟滴落地面,那暗紅色的點點血跡,變成了家巫所派之人追尋他的最好蹤跡。
但他卻已經無力去顧及。
他得在他暈倒之前,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本來是想找個好心人,讓人家收容治療一下,卻愣是一個人都沒遇見。
卻是李華堂並不太清楚,這時代因著蠻夷入侵,永嘉南遷,本就剩餘不多的漢人,分佈到了未經開發還一片原始的南方地區,加之秣陵太過靠近北方蠻族,以至於,道路上竟然沒有行人蹤跡。
他孤零零的一個人,晃悠著行走在山野間才開闢出來十餘年的蠻荒道路上。
林蔭之間,鳥語蟲鳴。
偶然看到路邊的一株艾草,記得幼年時,外公曾用著種艾草止血,他就歪歪扭扭的走過去,想要摘下艾草,像那時候外公做的那樣——搓揉之後敷住傷口。
卻在彎腰去采艾草時,腦袋迷糊起來,身體猛然脫力,摔了下去,豈料,那艾草所在之地,又是一個四五十度的斜坡。
他的身子便順著這斜坡咕嚕嚕的滾了下去。
眼看百步開外就是懸崖,眼看就要墜落懸崖,屍骨無存。卻是陡然間出現了奇迹。
似連昊天都不忍心看見他在沒有知覺的情況下摔成肉泥。
一株老樹以極快的素的,在懸崖邊上憑空生長出來,擋住了李華堂往下滾去的身子。
幾息后,一個鬚髮如雪,腰板挺直的老道士現身在那老樹之下,老道搖了搖頭,伸出左手一把便將昏死過去的李華堂提了起來。
老道隨意的打量著李華堂胸口的傷勢,自言自語道:「離心半寸,命不該絕,如此,我便救你一救!」
話音落下,老道一手拎起李華堂,仿若只是提著三五斤物件一般,顯得稀鬆平常。
同時腳下輕輕一蹬,身子便飄然而上,穩穩的落在了五丈高的大樹上。
隨後,這老道的身子便如同靈敏的猿猴一樣,在那樹林之間輾轉騰挪,似是那些秘傳的輕功絕學一般,如同松鼠滑翔,時而又似鳶鳥衝天。
在老道走後不久,方才那突兀出現,救下了李華堂一命的老樹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天色近黑,荒蕪的道路上有著一隊人馬經過,那是一隊騎著車馬的士卒,其間有一輕車,輕車前後有著約莫二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