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父母報喜不報憂，家裡變故奶奶去
回到家后，我四處轉悠了一圈。我家還是老樣子，房后的山坡上，竹林還是那麼鬱鬱蔥蔥，冬筍已經冒出了頭。我父親正在竹林里挖著冬筍，準備做臘肉給我吃。
我家院子旁邊的馬路邊，臨河的小賣部還開著，我記得我小時候，經常站在小賣部門口，眼巴巴地看著裡面琳琅滿目的好吃的，饞的直流口水。
離我家不遠處的小魚塘，我不知道還在不在，就問我父親說道：「爸，二爺還在魚塘那邊嗎？」
我父親說道：「你二爺在去年已經去世了。現在魚塘已經轉包給老李家了。」
我「哦」了一聲，沒再問下去。
二爺是我爺爺的弟弟，在我記憶里，他都承包魚塘有二十年了，去年去世的話，應該也有七十多了。我就問我父親：「我二爺去世的時候，多大歲數啊？」
「七十一」
不一會我父親挖了一背簍的冬筍，拄著鋤頭下了山坡，回家去了。我在山坡上四處張望了一會，懷念著我的小時候。
回憶悄然飄到二十年前。我對我家的最初印象就是到處都是山，有走不完的梯坎，還有過不完的小橋。小時候，我媽媽抱著我去我奶奶家或者我外婆家的時候，每次都是上上下下走很久，其實後來長大了，我感覺沒有小時候那麼久的，可能是因為我小，對陌生的世界感到大的無邊的緣故。
我奶奶是個地道的四川妹子，可能一輩子也沒有出過我們這個小山村。她操勞一生，生了四個孩子，分別是我大姑，我父親，我二叔還有我三叔。
突然，我非常想念我的奶奶，就跑回家去，從我的行李里找出來一些我從東北帶回來的特產，想去看望我奶奶。
我父親正在院子里清理冬筍，看到我拎著東西就要往外跑，叫住我問道：「拎著東西去哪裡啊？」
我頭也不回地跟他們說道：「我去我奶奶家。」
我父親這時噌地站了起來，追上我說道：「別去了，你奶奶前年去世了。」
我聽到這個，腦袋嗡的一片空白，過了好一會我才問道：「我奶奶去世，你們怎麼不告訴我啊？」說著我就哭起來。
我父親把拉回家裡，跟我說道：「我們不是怕耽誤你學業，耽誤你考研，所以就沒敢告訴你，怕你分心的。」
我哭著說道：「我奶奶都沒了，我考研還有什麼用！」
這時我母親過來哄我說道：「我們都是為你好啊。你奶奶去世之前，我們給你打過電話。本來想跟你說你奶奶病危，讓你回來的。在電話里聽說，你還有十幾天就考研了，我就把這個咽了下去，沒敢告訴你。都是媽媽的不是，不怨你爸爸。」
我哭著對我母親說道：「這麼大的事，怎麼一年多了，你們也不告訴我啊？」
我父親說道：「你奶奶都去世了，就不想再打擾你的學業了。再說，後來我們又聽說你要下鄉支援，我們怕你再次分心，不肯去了，所以就沒再跟你提起這件事。」
我聽完我父親說的話，說道：「我是我奶奶最大的孫子，她去世，我連最後一面都沒見到。我想去我奶奶跟我爺爺的墳上看看。」
我爺爺是在我大一的時候去世的，那是個夏天，正好是暑假，我在家。所以我對我爺爺的去世並沒有那麼大的愧疚。
我奶奶有六個孫子，一個外孫，我是最大的一個。我奶奶從小就對我好。家裡不論有什麼好吃的，都留給我吃。可以說我是我奶奶從小帶大的。
此時，我回憶起我奶奶那慈祥溫和的面容，嬌小的身材，已經有點駝背。勞累了一輩子的庄稼人，一輩子可能都沒有出過這些大山。
這會兒，我記憶中的奶奶，一顰一笑都在我的腦海里回放，我能記起的往事，樣樣讓我傷心。
我扭過頭去問我父親：「我記得我奶奶身體挺好，我上學的時候，還跟她通過電話。她是因為什麼去世的啊。」
我父母一邊給我做著好吃的，一邊把我奶奶去世的前因後果跟我說了一遍。
我父親說道，我奶奶是十年前查出乳腺癌，當時在我們縣裡的醫院做了切除手術，並進行了一段時間的化療。後來就沒有癥狀了，全家人都以為好了，就沒再管它。當時我還小，就沒有告訴我這個情況。
直到兩年前，我奶奶一到冬天就頻繁地咳嗽，吃點葯就好點。大家都以為年紀大了，冬天受了風寒感冒，咳嗽沒什麼大事的，也就沒在意。就這樣一直咳嗽了整個冬天，到了來年開春好一點，但是還是咳嗽。過了夏天后，秋天收稻米的時候，突然有一天，我奶奶強烈地咳嗽，而且還咳出血來。
我三叔看到這個，說不太好，還是去醫院看看吧。
我父親也同意去醫院看看。當時我二叔在重慶打工。我父親就給我二叔打電話，讓他想辦法找個好點醫院給我奶奶看看。
我二叔很快聯繫了重慶醫科大學附屬第一醫院，並掛了專家號。
這一天，他們三兄弟陪著我奶奶去醫院檢查，最後醫生診斷結果是：「乳腺癌肺轉移晚期；乳腺癌淋巴轉移晚期；急性肺氣腫」
由於癌細胞已經轉移擴散到基本全身的每個部位，醫生建議保守治療，可以先試著化療幾次，看效果怎麼樣，如果不行，就只能放棄治療了。
三兄弟商量了后，決定再轉到西南醫院看看。他們連夜找人掛了西南醫院的專家號后，把我奶奶轉過去。醫生看了，診斷結果及治療措施跟重醫的是一樣的。
最後三兄弟商量后，決定在西南醫院做化療，畢竟西南醫院在重慶那邊是很出名的。
我父親說道：「化療了三次，大約持續了一個半月，你奶奶病情沒有好轉，反而每況愈下。頭髮都掉沒了，牙齒也沒了，吃飯也吃不進去，身體消瘦的只剩下一把骨頭了。本來有一百多斤的人，出院的時候，我抱著你奶奶稱了稱，她還剩不到70斤了。」
說完，我父親也開始掉眼淚了。
我父親繼續說道，他們三個看我奶奶實在遭不起這個罪，就決定放棄治療，徵詢我奶奶的意見的時候，我奶奶一個勁地就說回家回家。
我父親說：「你奶奶回家的時候，是農曆十月初八。我記得很清楚，那天還下著小雨。我們從重慶直接坐救護車回來的。」
我父親繼續說道，到家后，我奶奶一口飯吃不進去，就念叨著我大姑跟我的名字。當天下午，我大姑就來到了我奶奶的床前，我奶奶指著他的老式衣櫃，意思是讓我大姑給她穿衣服（老人的壽衣）。不一會兒，我大姑跟我媽，我嬸子他們一起，給我奶奶穿好了衣服。
而我最終沒有回家，我奶奶於十月初十那天早上去世了，享年七十八歲。
等我父親說完我奶奶去世的前因後果后，我又哭了起來。我說道：「爸媽，明天帶我去我奶奶的墳上，我給我奶奶燒點紙。」
我爸答應了，說道：「前幾天，你叔家幾個兄弟都回來了，明天正好是臘月二十九，上墳的日子，咱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