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休養
原來是趙瑾言想的太過入神,連涼亭里何時坐著一個人也沒有發現。
「是衛府醫。」
「正是奴才,方才見小姐過來,便想打招呼,不過想來小姐在想事情,便不好打擾了。」
「那如今又為何來叫我呢。」趙瑾言反倒有些嚴肅了
衛辭以為她是生氣了,也不由有幾分緊繃,「看小姐笑的反常,怕你魔怔了。」
她一愣,可不是有些魔怔了,這人說話倒不拐彎抹角。
「那依衛府醫所看,我可是有病?」她半開玩笑的問道。
衛辭道:「身體上是沒什麼大礙的,不過這心裡,奴才就不曉得了。」
趙瑾言渾然一笑,也不在意,轉口問道:「五妹可還好?」
「其他的都還好,只是有些抗拒吃藥。」他很是為難的說道,竟是對趙荒蕪頗有微詞的樣子。
趙瑾言是知道這個妹子的性格有些古怪,卻也不是使小性子的人,吃藥對她也不算是什麼的。
畢竟上一世里的趙荒蕪,可是在藥罐里長大的,是以有些奇怪。
「若不是你的葯太苦太澀,便就是你這個人不合她的心意了。」
衛辭聽罷眉頭皺到一起,很是認真的思考了起來,過了會兒又很是正經的開口,「小姐,你還須勸勸五小姐,她這身體若不及時治療怕是就廢了。
便當真討厭奴才也不必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這麼一說,倒讓趙瑾言方才的猜測有些篤定了,「你且放心,我會勸一勸她的。不過像衛府醫這樣盡心儘力的大夫,不多見了。」
衛辭很是謙讓,又讓她對眼前這位刮目相看了。
「你是何時入府里的。」她隨口一問。
衛辭道:「永樂十七年。」
「和蓮姨娘同一年進來的呢。」趙瑾言頗有感慨,「算來姨娘也到府里有六年了,時間過得真是快啊。」
衛辭也附和道:「奴才是自姨娘進府後六個月里來的,也有五年零兩個月沒有回過家鄉了。」
他神色間很是如常,像是一點都不思念家鄉一樣。
「我以為府醫是本地的呢。」
他只笑笑,並不多作解釋。
「可為何我以前從未在府里聽過你的名字,亦或是見過你的人呢?」
「奴才人微言輕,又尚未出師,一直在師父後面跟著,並不多在人前走動。也就是小姐生病的那會兒,師父離去,我便承了他的位。」衛辭細細解釋。
「原來是這樣。」趙瑾言點頭似懂了的樣子。
卻又問道:「府醫今年幾何。」
「二十有五。」
「也不算年輕了,可有婚配?」
「未有。」
「膝下可有孩兒?」
「未有。」
「父母可還健在?」
「雙亡。」
「未來可有什麼打算?」
衛辭不言語了,靜靜的注視著趙瑾言,「小姐似乎對奴才的私事很感興趣。」
她乾咳了幾聲,似乎問得是有些多,以笑掩飾尷尬道:「不過隨口問道,只是越問便越覺得你有趣些,就想問得更多些。」
二人一時無言,只向前走去,越過長亭,與方才的四下無人不同,這裡卻很是熱鬧。
不但熱鬧,還喜慶的很。
看得出來準備的有些時間了,就連房檐上,都掛上了紅紅的長條,幾個丫鬟並著小廝在旁邊置辦著,邊議論著,很是欣喜的樣子。
「看來這府里很快就要有喜事了。」衛辭倒看不出有什麼表情,彷彿這府里的一切都同他沒什麼關係。
「快了,也就近幾日的事情。」趙瑾言面露笑意道。
「小姐不覺得礙眼嗎?」
「礙眼?喜慶的事物,人人都是喜歡的,我也不外如是,這趙府近些日子確實是有些死沉了,該沖沖喜了。」伸手撫摸上就近的紅布,再一用力拉下來,長長的紅菱順著纏繞在身體上,隱隱有越來越亂的趨勢。
不過她也乾脆,直接伸手抽向腰間的飛刀,一塊一塊的給割了下來。
她的速度極快,不過一晃眼的功夫,便見剛剛還很是完整修長的紅菱化成點點紅星,飄飄洒洒的落下來,恰有一抹紅落到了她的額頭上,正是留有疤痕的那處。
緩緩的伸出右手,這飛刀好生熟悉的樣子,又復握住,舉起到斜上方,她的眼睛定到那刀上。
似很仔細的在看,又似透過這刀在看別的什麼。
似心不在焉,又不全是。
「小姐握刀的手法很是嫻熟的樣子。」
一剎那花開,笑容定格,「好像很久以前,有人教過我。」
「那人於小姐一定很重要。」
「是很重要,便是將我自己忘記了,也斷不可忘記他。」
所以她要留著這刀,好好的記憶著。
方才她其實真的好震驚,那存在於前世里的東西,竟然就在她的身上。
而她絲毫不知覺,或是說她絲毫不感覺有異樣。
「小姐。」
近了,方才那些嘻笑打鬧的人全然收起表情,很是恭敬的說道。
好像這喜慶的事情於她來,卻像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一樣,可她不,一點也不,不傷心,不失望。
「將地下的東西收拾了吧。」
「是。」
又往前走著,她想沾沾喜氣。
想起身邊的衛辭,這才道:「你可也是沒有什麼事情要做?」
恍然大悟般的,他說:「奴才剛剛想起,五小姐今天中午的葯還沒吃。」
她便哈哈大笑,「都說醫者父母心,可真正能做到的,衛先生是一個。
行了,你下去吧,我也不打擾你了。」
衛辭剛要告退,又想起了什麼,「小姐臉上的疤痕其實細心呵護的話,也是可以消掉的。」
「哦~是嗎?」她細細撫摸過去,很是細小的一道縫,其實並不重要,不是嗎?
似看出了趙瑾言的不以為然,他說:「便如同美玉,有了瑕疵便不如先前了。」
「可我不是玉,這一淺淺的疤痕於我來說並不是瑕疵。
至於如不如從,」只莞爾一笑,「你以為呢?」
他怔怔言道:「小姐之大氣,奴才莫可望及。」
沒好氣的看向了別處,「你雖身為醫者,卻也話太多了。」她淡淡言道,便向前走去了。
他好像惹了這位主子不快了,好像她並不是那麼大氣。
因為他並不覺得自己哪裡有說錯。
趙瑾言其實也並不是因為剛剛那幾句,她耿耿於懷的,是剛開始他曾說過她心裡有病,如今也不過藉機發泄了出來。
她並不是一個善於將氣憋在心裡的人,這時不出,那時也要出。
不過卻給衛辭留下了一個「喜怒難辨」的映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