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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八二章 流言

  轉眼就進入了仲秋八月,離元妃省親的日子已經不到半個月。


  這段日子以來,賈清幾乎未曾離開過寧榮二府的地界,借著腿上不便的光,倒是過了一段安閑舒適的日子。白日花間吟詩,夜晚月下暢讀。有時家裡的眾姐妹也會以探望他為由,往來駐留半日,嬉笑作樂,風光霽月。


  不過,兩府中其他人就沒有他那般悠閑了。


  自入月始,以賈政為首的兩府人丁突然就緊張起來。就連賈政這個向來不理俗務之人都慌忙起來,一日里要往園子里兩三次,查看各處是否具以妥當。


  除了給元妃省親的園子不必說之外,兩府上下,雖然忙碌,但處處也透露著喜慶。沒說的,貴妃歸家省親,這是曆數幾朝幾代都罕有之事,也代表了無盡的隆寵與榮耀。


  整個賈府,不論尊卑上下,恩威榮辱,無人不熱切期盼這一日的到來。


  賈清的屋裡,吳仙兒十分正色的道:「如今除了留在京城的梅花衛,我已經按照你的主意,把雪衛的其他姐妹們作為暗衛,分派到京城附近的各大城池之中,以圖發展。


  此外,還有一件事我想和你商議。如今白蓮教雖然已經不復存在,在各地的基業也大多被官府抄沒一空,但是白蓮教百年來,在江南根深蒂固,信義教徒遍布天下,暗中有多少盤根錯節的勢力,就是歷代教主也不能盡知。


  如今總部及眾多分舵被毀,群龍無首,這些勢力一時之間還不會消失,但肯定會全部轉入地下。短時間之內不會有什麼,但是過個幾年最多十年,江湖上恐怕就又會出現一個甚至是多個白蓮教……」


  賈清躺在椅子上假寐,聞言睜開眼睛,雙目泛起金光道:「你的意思是?」


  吳仙兒道:「我想趁著這個機會,帶人到江南之地,收攏這些勢力,圖為己用。」


  賈清坐直身子,思考此事的可行性。


  吳仙兒見賈清遲疑,以為賈清擔心她的用意,就道:「你放心,我早就不是白蓮教的聖女了,也不會再有任何不切實際的想法。我只是想以此增強暗衛的力量,也為了避免歷代白蓮教的悲劇數度重演。」


  賈清一聽就知道吳仙兒又想起了不好事情。雖然她沒和賈清說,但賈清知道她已經知道了白蓮教高層全部死了的消息。


  心疼她一秒,賈清無法在這一點上說什麼,只得回過頭來,笑道:「你說什麼呢,我不是懷疑你,我只是,捨不得你又離開我……」


  吳仙兒無言,半晌才道:「如今梅花衛已經在拱衛府里的安危,有付師姐在,我也放心。我是曾經的白蓮聖女,這個身份對收攏白蓮教暗中的勢力很有幫助,所以,要行此事,必須得我親自到江南才行。」


  梅花衛就是雪衛成員組成的女護衛隊。為了拋開白蓮教的影響,賈清隨便給她們起了這麼個名字。


  聽完吳仙兒的話,賈清只得苦笑,前不久還拒絕讓她搬到後院,現在可好,她不搬到後院了,直接要跑江南去了!

  賈清不想讓她離開寧國府。因為她每次離開,都會變得傷痕纍纍,他實在擔心。可是又知道吳仙兒說的不錯,趁著白蓮教殘存在暗中的勢力驚魂未定之時,將之收入囊中,無疑會極速壯大暗衛的力量!


  他迫切的希望他能有一隻強大的地下力量供他驅使。


  「要我答應你到江南也可以,只是你必須向我保證,你會保護好你自己,絕對不會再以身犯險。你到江南之後,我不管你事情能不能成,我要你答應我,只要我叫你回來,你必須毫無條件的服從,而且一根頭髮絲也不準傷著,否則,過後的這一輩子你都別想再離開我半步!」


  吳仙兒微微失神,賈清這種濃烈中帶著幼稚的關切,讓她有一種難言的情緒在胸口醞釀,然後都化作一句輕輕的話:「好,我答應你。」


  賈清這才笑了。其實他早就看出來,吳仙兒還是不太習慣這深宅大院里的生活。這段時間,雖然她有很認真的在做一個丫鬟,但是,她一個習慣了自由自在江湖女子,又怎麼能夠一下子轉變自己的身份,完完全全的做一個侍女的角色?


  她融入不了周圍的環境,也只有和她的那些姐妹們在一處的時間,她才真正得以自在。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強行把她拘在身邊?反正他也從來沒想過讓她真的做一個大家閨秀,既然她更喜歡做「女大王」,那就讓她去做好了,自己只需要在她身後好好看著她就行。


  ……


  「小鳳姐姐,我上次挑出來讓你收著的那盒藍寶胭脂你可帶來了?」


  去往一品堂的路上,賈清忽然開口問道。


  佩鳳道:「沒,我放在隔間的抽屜里呢,二爺現在就要嗎?那我回去拿。」


  「去吧。」


  府內的路很平坦,賈清又只是去看看翠柳,所以只由佩鳳推著他就過來了。此時佩鳳回去取東西,四下無人,他就準備閉目養養神。


  「嘿,你們聽說了嗎,小蓉大奶奶的兄弟昨兒個也住進咱們寧國府了。」


  「這事我知道,小蓉大奶奶的爹死了,她兄弟又小,然後二爺就派人把他接到咱們寧國府來了。」


  隔著院牆傳過來的聲音擾亂了賈清的耳根。他也沒在意,旁邊就是浣衣坊,不過就是裡面的漿洗婆子們閑來無事拉家常罷了。


  「咱們家這位二爺也真是好心,什麼孤的弱的窮親戚,都接到府里供著。上回是尤大奶奶娘家的母女三人,這回又是小秦相公,漬漬……」


  「這有什麼,反正咱們寧國府家大業大,還怕養不起幾個窮親戚?不過,我倒是有些好奇,小蓉大奶奶一家的人怎麼個個都那麼紙糊似的!那秦家老爺雖然沒見過,想來身子骨也好不到哪裡去,小蓉大奶奶就不說了,雖然生的弱,畢竟是個美人,生的弱倒更讓人憐愛。只是,你們看那小秦相公,那個嬌弱的模樣,竟是比他姐姐還要勝三分,陰陰柔柔,全無一絲男兒氣質。雖然長得清秀,依我看,卻是大不成個模樣,一看就是個早夭之相。」


  這些婆子就喜歡背後嚼舌根,賈清原不願意理會,只是接下來她們的話,就讓賈清眉頭皺了起來。


  「噓,我和你們說個事,就是關於這個小秦相公的……」


  「什麼事啊?」


  「你們知道那秦老爺是怎麼死的嗎?」


  「怎麼死的?聽說是感染了風寒,加上年紀大了,這才……」


  「訶訶……」先前那婆子冷笑一聲,又道:「實話告訴你們,那秦老爺哪裡是病死的,而是實實在在被氣死的!」


  「啊?究竟是怎麼回事,被誰氣死的,你給我們細講講。」


  「啊,我想起來了,原來這事是真的啊?我也聽說了,那秦老爺好像是撞破了小秦相公與人野合,這才當場被活活氣死的!」


  「你也聽說了是吧?可是你大概還不知道那與小秦相公通姦的是什麼人吧!」


  「那能是什麼人,總不能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吧!」


  「呸,還千金小姐,也要他有那個福氣!哼哼,聽我家那口子說,那小秦相公不知何時勾搭上了水月庵裡面的一個姑子,那姑子聽說小秦相公病了,偷下山來看他,正好被秦老爺撞見他們在屋裡做出苟且之事。你們想想,那秦老爺好歹也是個官,還在工部任職,如何經得起這種事?羞愧憤怒之下,可不就一命嗚呼了!」


  「當真?他怎麼敢,他怎麼敢行如此天理難容之事?褻瀆了菩薩,就不怕死後下十八層地獄嗎……」


  好一陣議論紛紛,各說紛紜,之後又有人道:「這也難怪,這姐弟兩個都是一個模樣,姐姐嫁入這豪門公府,不過幾年,就和自己的公公傳出那種醜事出來,如今弟弟做出此等事,也不足為奇。」


  「說起此事,可不正是。想當初珍大爺不正是因為和小蓉奶奶勾搭才被老爺圈禁的嗎?以至於後面發生了那麼多事,珍大爺還想謀害老爺,究其根本原因,還不是小蓉奶奶妖媚,愛勾引男人,才造成那般局面的嗎?

  不過話說來,若不是那樣,這府里還未必輪得上現在的二爺做主呢。」


  「可不,就為這事,小蓉大爺至今還沒讓小蓉奶奶回去,也是,誰又願意和一個勾搭自己父親的女人過一輩子呢……」


  「聽你們這麼一說,這秦家還真是……我也想起來了,這大半年來,小蓉大奶奶幾乎哪兒也不去,但就只愛往二爺正堂去,好一個乖巧孝順的侄媳婦,殊不知,二爺的年紀比她還小了好多,她這麼做,莫非是嫌害了珍大爺還不夠,還想害現在的二爺不成……」


  「我看縱然她有那樣的心,也未必如意。咱們府二爺那是什麼樣的人物,聽說京中各府邸不知多少人早就盯著,就等著咱們家露出半點消息,就會爭趕著把自己的掌上明珠嫁給我們二爺呢。」


  「話雖如此,但也難保。天下男人都一樣,咱們二爺雖然是少年俊傑,到底還是個男人,是男人就難免不犯錯。那小蓉大奶奶別的不說,就她那一身風流姿態,天下間就沒有哪個男人見了不動心!若是她有心勾引,只怕咱們二爺也未必能夠毫不動心吧?又是在這深宅大院之中,誰又管的著呢?只是那樣的話,可憐我們二爺的名聲,只怕就會毀了!」


  「是啊,好個害人不淺的**,怪道都說長得好看的都是狐狸精變得,果不其然。」


  「紅顏禍水啊……」


  賈清在牆外,早就聽得心中生怒!這些無知的蠢婦,專能把小事傳成大事,把平常事傳成惡事的。


  不過,雖然她們的話都是道聽途說,口耳相傳,有時,又不是完全的空穴來風!就說秦鐘的事,連他都知道的不清楚,偏偏這些婆子不知道從哪裡得知的消息,賈清揣測,她們方才說的估計和事實相距不遠。


  若說這叫做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那就罷了。可是,她們後面對於秦可卿的議論,就是毫不負責任!

  當初賈珍的事,滿府里誰不知道怎麼回事?可是聽她們之言,已經完全大變樣了!賈清也知道,這不是她們對秦可卿有仇恨,而是,這世道就是這樣,對於男人寬容的過份,對女子,也刻薄的過分!

  以賈珍的名聲,她們尚且能把罪過推到秦可卿身上,可見,這個世道女子想要好好生存,該如何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雖然賈清恨不得用針將這些多嘴多舌的婆子的嘴給縫上,但是卻也知道「防民之口甚於防川」這個道理,古往今來皆是如此。


  可是,也絕對不能放任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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