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李願寧
“娘。”李願寧喃喃叫道。
段柔盯著她,昏暗的燈光下她的一雙眼渾濁冷冷的像吹在身上的冷風。
隨著李願寧叫道,她的目光看向李願寧手中端著的碗。
“丟掉!”段柔抬頭明眸直直盯著李願寧的臉,忍著怒氣叫道。
屋外又刮起一陣冷風,冷風從未關的門口吹了進來,屋內唯一的一盞燈在缺了個角桌子上,欲滅。
李願寧未道,白皙修長的手緊緊拿著那碗,扭頭不看段柔。
她看著李慈荷無力地拿起桌上的一根不寬不大的竹條弄燈芯,見欲滅的火芯重新燃起來,把燃著火的竹條丟在地上踩滅,去關門的身影,眼中有些酸,雙眼有著一抹倔強。
“娘!”她喊道,轉頭望向段柔,“我不扔!我現在扔了就代表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嗎?”
如黃鶯出穀的聲音堅定有力地道:“既然不代表沒發生過,我為何要扔,扔了就什麽都沒有了,喝下去至少可以填飽肚子。”
李願寧鳳眼朦朧倔強地看著段柔。
段柔愣住,她盯著李願寧白玉如雪的嬌臉,像想到什麽事情,許久,她笑了起來,在昏暗的屋內顯得有些詭異的笑。
“好……好!”段柔笑出聲,眼角被她笑出淚光。
李願寧和李慈荷望著段柔笑,驚鄂住。
“慈荷你出去。”段柔停下笑聲,麵帶微笑朝李慈荷說道。
李慈荷擔心地望著段柔,柔柔的聲音充滿擔憂,“娘……”
“我沒事,我有事要跟你姐姐說,你先出去。”段柔柔聲平靜道。
李慈荷看著她,轉頭望了一眼李願寧,憂心忡忡的目光。
李願寧對她一笑,勸慰她不用擔心。
李慈荷麵帶猶豫出了屋子,段柔平和的聲音傳了過來,“關一下門。”
李慈荷墨色的瞳孔急速張大,然後頭低垂轉身關上斑駁的門。
狹小昏暗的屋內,段柔盯著李願寧,李願寧疑惑不解地道:“娘您有什麽事要對我說?”
“你過來。”段柔溫和中帶著幾分詭異笑道。
“娘……”李願寧狐疑地走了兩步,又聽段柔開口說道:“撿你腳下的破碗碎片過來。”
“娘……您想幹什麽?”李願寧白著一張臉道:“您該不會又想自殺吧!”
“撿過來。”段柔雙眼帶光看著李願寧。
聲音強硬。
“不!”李願寧嬌豔的紅唇嚅嚅了幾下,開口搖頭道。
段柔盯著李願寧,目光無奈帶著絲悲涼,她盯著一會,突地笑了,在燈火幽暗狹小的屋子裏悲痛的笑著。
“拿過來!”段柔眼角閃著淚花,堅定道。
李願寧別過頭,眼中閃著淚花。
屋子寂靜,窗口吹進來的冷風吹著昏暗的燈火,燈火的照應下,段柔緊抿唇,咬牙麵色蒼白下床。
李願寧回頭望著她的動作,眼神詫異痛苦,快速走了過去,跪下阻止她的動作,淚如雨下,手緊緊攬住段柔的手臂。
“娘。我錯了!”李願寧哭道。
段柔沒理她,使勁拉開她的手,見拉不開,竟推了她一把。
李願寧以手撐地,坐在地上驚鄂地望著連鞋都不穿,像瘋了魔一樣走過去撿起破碗碎片的段柔。
段柔手持破碗碎片站著,她額頭的傷口仍舊豔紅,從窗口吹進來的風吹著她未綰的頭發,整個人詭異非常。
段柔看著手中碎片一會,轉身回床坐下,端莊的坐著,轉頭望著坐在地上的李願寧。
李願寧望著段柔,眼睛不敢置信地眨了下,段柔臉上掛著淺淺的笑,看著她的眼神是喜悅欣慰期待。
“願寧,願寧……”段柔溫和慈愛喚了兩聲,道:“答應娘親成為這天下最有權的女人!”
李願寧驚慌地看著她,“娘您在胡說什麽?”
“願寧我沒有說胡話。”段柔平靜道:“在你還未出生前,有位大師曾為我算命,他說我一生榮華富貴,可最後卻是不得善終。”
“現在看來全對了,我真的一生榮華富貴最後卻不得善終……”
段柔說完深呼一口氣,看著李願寧的眼睛無比的炙熱,“但他還說過我的女兒中有一個是權勢滔天,天下貴人的命格!”
“娘您認為是我。”李願寧有些艱難地吐出這個字。
段柔微笑點點頭。
“為什麽你認為是我。”李願寧蹙眉不解道。
“惠儀不是我親生女兒,她是我姐姐的女兒你是知道的。”
“娘。”李願寧喃喃喚道。
李惠儀是段柔同父異母所生,段柔的姐姐是在昭安寺生下了她,她一出生便被人偷走,在她四歲時才被找回來,隻是她找回來的時候,段柔的姐姐早已病逝,段柔嫁給自己的姐夫李浩,當時的李願寧也才兩歲多,不太清楚,隻知道她多了個姐姐。
“我的女兒中屬你長得最美,最聰明,除了你還有誰?”段柔慈祥地看著李願寧。
李願寧聽到這句話,迷朧神秘的眼中卻閃過一絲疑光,起身站立道:“娘,悠宜……您是不是故意…”
她頓了頓,段柔急快否認搖頭,“不是。”
否認完後,她抬頭凝視李願寧的眼神深處掠過一絲猶豫,開口道:“我當時是真的想勒死你們,然後再自殺,我不想讓你們受到任何的侮辱。”
“現在你改變主意了不殺我們,那為什麽還想著自殺!”李願寧跪坐下來,握住段柔的手,悲戚勸說,“娘你說我是權勢滔天的命格,那就活下來看著我成為天下貴人的那天,我會有辦法帶您和慈荷出軍妓營的,你相信我……”
段柔不說話,她使勁瞪大眼睛,眼裏全是淚水,卻沒有一點流下來。
“成大事者懂進退,懂取舍!”段柔眼角漫出一滴淚低頭望著李願寧,“我與你命格相撞,我必須死才能成全你!”
霎那間,屋內安靜。
屋外又刮起一陣大風,大風吹得竹子沙沙作響吹進安靜的屋子,李願寧聽著那竹聲十分刺耳。
半響,段柔舉起拿著碎片的手,李願寧握住段柔的那隻要舉起來的手,雙眼迷迷朦朦湧起一股霧氣,段柔望了一眼她,笑了笑,反手握住她的手,往自己脖子去。
眼看碎片利刃要割到她的喉嚨,李願寧忙阻止,兩人拉扯間,段柔卻把自己脖子伸到碎片利刃邊。
血珠飛濺,有幾點血珠濺到李願寧的臉上,濺到她未擦去已經幹汩從額頭流到臉頰上的血痕上。
李願寧呆呆拿著染了血的碎片,碎片利刃邊的血一滴一滴答落在地上。
融起一股霧氣的雙眼開始慢慢打轉著淚,她凝視段柔來不及訴說的千言萬語的眼神閉上,掛著安靜溫柔的笑容躺在床上,眼淚終於忍不住如洪水崩塌。
昏暗窄小的屋子,桌上的燈火閃了閃,屋中響起的哭聲,在刮著冷風的深夜裏帶著幾分森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