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開肚子還有命嘛
車內安靜,屋外的雜聲,女子哀求哭泣聲,吵鬧聲,人群的討論聲似乎都隔絕在外麵,葉悠聽不見一絲一毫。
葉悠望著範之舟,久久不說話。
範之舟說的話,在腦子過了幾遍後,她依舊不明白,她丈二摸不著頭腦。
救那人的後果是什麽?
她戴了麵具,別人不會知道她是“李悠宜”,舉報她沒死的後果已經沒了,還能有什麽後果?
難道是病人和家屬的感謝,酬金?
範之舟瞧她一臉想不明白的模樣,蹙眉一臉嫌棄她笨的樣子,可眼低深處卻帶著絲溫柔的光,歎道:
“你戴麵具,別人看不清你的麵容,不知道你是李悠宜,是罪官之女。可你卻救了千金堂大夫都救不了的人,到時候他們會認為你醫術高超,是神醫,會與人說,會幫你免費宣傳你這高超的醫術。”
那時,京城人不想知道她都難了。
會有人上門求她醫治。
“那又如何?我戴著麵具他們壓根不知道我是誰?怎麽找得到我?”葉悠說。
範之舟嘴角扯出一絲嘲諷的笑,“在京城裏找人是一件最簡單的事了。”
“我躲起來,他們還能找得到?”葉悠立即反嘴說。
範之舟笑了,那抹笑帶著嘲諷,帶著點無奈點頭。
範之舟眼睛注視她,表情是滿滿的一股這人怎麽那麽蠢的樣子,但眼神透著的又不是嫌棄,而是……寵溺,愛意。
葉悠看一眼那眼神,眼簾低垂遮住她眼中不自然,她下意識躲過這令她不知該如何麵對範之舟,讓她如坐針氈的眼神。
“我看未必,李惠儀不是躲過去了嗎?皇上寧王將京城都翻了個地朝天找了,還是沒有找到。”葉悠低著頭悶悶說。
範之舟聽了,沉默一刻,思慮道:“有時候我真是懷疑李惠儀不是躲起來了,而是被藏起來了。”
葉悠一愣,她抬起眼簾,懵懂凝視範之舟——躲和藏不是一個意思嗎?
範之舟這話聽起來自相矛盾,不像他的風格,難道還是說像他這麽聰明的人還會有說錯話的時候。
不對。
再怎麽聰明的人都會有說錯話的時候,這個是無可避免的,也是真理的存在。
但範之舟的話,顯然是深思熟慮後說出來的。
想著,葉悠眼眸一眨,對視著範之舟。
心幽然跌倒了穀底。
眼睛清冽有神,他想說的是李惠儀是被捉住藏起來了。
想著,她想開口問範之舟,為什麽會這樣想,紅玉掀開馬車簾子上來。
外麵還是那麽吵,紅玉進來的苗條的身材映入她的眼簾,吵鬧的聲音充斥著葉悠的耳朵,她暫時忘記問範之舟問題。
眼睛注視紅玉。
“姑娘。麵具買回來了。”紅玉彎腰笑道。
葉悠點頭接過。
紅玉坐下。
葉悠低頭望著手中的銀色麵具,認真沉穩道:“我知道我此去會惹出麻煩,隻是看見有人要因傷而死去,我身為醫者不救,於心難安,況且……”
她說到這裏,頓了頓笑魘如花朝範之舟道:“我還沒看過他的傷勢,不一定能救得活他,名揚京城還不一定。”
葉悠說完笑了笑,戴上麵具,起身掀起馬車簾子。
“等一下,你如果要救那人未嚐不可,隻是可以把他安排去別的地方讓你偷偷救……”
腦子夠靈活聰明。
葉悠聽了驚訝轉頭望著範之舟。
下一刻,她歎了口氣,範之舟本來就聰明。
想著,朝範之舟道:“我得看一眼他的傷才能做決定,他身上的傷不一定能輕易移動。”
範之舟點點頭,葉悠見了轉身下了馬車。
範之舟通過馬車門簾的縫隙,看著葉悠因跳下馬車而飛起靈動的素色衣角,眼睛帶著無奈,然後思考。
思考接下來該怎麽辦。
人群圍成一個圈吵吵鬧鬧的,葉悠下了馬車通過人群的縫隙,隱約見到病者的臉。
病者躺在一張木板上,白著一張臉痛苦,雙眼閉著,捂著肚子痛苦地呻吟,看起來都知道活不長了。
此時若要移動不能移動得不太遠,否則還沒做手術,他就死了。
而千金堂附近多數是民宅,除了千金堂沒有一家醫館。
而且有多少人願意讓快要死的人去他家中讓她醫治,即使有人,她也需要會些醫術的人打下手。
葉悠看了一眼,轉身朝後麵站著的紅玉搖頭,她需要會醫術的人打下手,也需要病者不能移動得太遠,隻能選擇千金堂了。
紅玉見她搖頭,鄒眉凝重一張臉,轉身向華麗的馬車行去,掀起簾子朝範之舟道:“姑娘說不行。”
得到這個答案,範之舟沒有多大的異樣,平靜對紅玉道:“你去幫她吧。”
“是。”紅玉放下簾子,那一刻簾子還沒有徹底落下的那一瞬間,範之舟找尋葉悠的背影,並且看到了葉悠的背影。
身形纖長,直直地站著,身邊的光黯淡,她的背影此時像剛剛天亮,天與遠山相連露出亮眼的白光。
很快,簾子落下,遮住了範之舟的視線,範之舟愣了愣,眨了眨眼,低下頭笑了笑。
“姑娘。”紅玉叫道。
葉悠回頭望一眼她,道:“我突然想到一個辦法,即使我救了那人,也不會惹出麻煩,你回去跟世子說,然後來找我。”
說完,俯在紅玉身上,輕聲細語朝她耳朵說道。
紅玉斜眼朝她點頭,表示明白,就朝範之舟馬車走去。
葉悠雙眼掃視四周,此時大多數的人注意力都在千金堂和病者家屬身上,她的辦法可行性還是可以的。
想著,她轉身朝人群走去。
葉悠擠進人群,徑直快步走到那傷者身旁蹲下把脈。
“你這是…幹嘛?”馬任氏有些傻地盯著眼前戴著麵具遮住一大半臉,低頭認真把脈的少女,結結巴巴說道。
葉悠抬頭斜看她一眼,簡單利落回答:“把脈救人。”
“你能救我家相公。”馬任氏一聽葉悠的話,愣了好久,才反應過來說道。
此時葉悠已經把脈完,冷淡瞧她一眼。
這不是廢話嗎?
她救不了,何必來把脈。
“需要開刀做手術。”
“什麽開刀做手術?”馬任氏滿臉不解問。
葉悠耐心說:“就是說剖腹……”
“不行。”馬任氏一聽到剖腹兩個字,整個人激動得站起來道。
葉悠雙眼清冽澄淨抬頭看著她。
清冽的眼睛注視馬任氏。
馬任氏頓時感覺心涼涼的,那涼涼的感覺讓她激動慌張惶恐的心得到了幾分安寧,冷靜下來了。
她道:“不剖腹不行嗎?”。
“他內髒出血,如果不剖腹止血,他必死無疑。”葉悠柔聲堅決說。
馬任氏神情一怔。
她抬頭望了一眼幾步開那個帶黑色儒生帽長得濃眉大眼的年輕人。
那年輕人是她丈夫的親弟馬興,讓他幫她拿一下主意好啦。
馬興與神情不知所措,猶豫不決的馬任氏對視一眼,也一副不知道該怎麽辦的表情,他猶豫一下,開口道:“不行。不能剖腹。剖腹就會沒命了!”
開肚子還有命嘛!
前幾年東市的曲午醫館的大夫醫治人的時候,就是因為拿刀剖開了病人的肚子,病人才會死了。
這次有人要開他大哥的肚子,他決不能同意。
馬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