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別來無恙
四年匆匆而過,彼時不知命中竟有幾番迴轉,能得歡喜,能得展顏。
月神不曾想到,當日與紀紅塵於聖俠會一別,四年後再相見,心境居然如此不同。
「月神,別來無恙。」
紀紅塵說一句最尋常的閑話,卻惹得月神萬千思緒。
實則幾番挫折,諸多不順,萬幸,已是過去。
「不知紀公子可還記得當日之約?」
昔年交手,內力與劍法,一勝一負,月神至今耿耿於懷,再相見,自然是要重新比過。
紀紅塵自然記得,他先是揮袖,讓台上的師弟退下,又伸出手,虛迎月神:「月莊主,請。」
話音剛落,體內一股強勁內力噴薄而出,直逼月神,站在月神身後的人無辜被波及,功夫好的勉強穩住身形,退到更遠處去;功夫不好的,有踉蹌倒跌出去的,還有被衝擊翻滾失態的。
好不狼狽。
唯有月神,不動不搖,連面色都不曾改變,只穩穩地站在那兒,隨後,邁出腳步。
並不是很快,但每一步都走的穩穩噹噹。
頂著紀紅塵的內功衝擊,月神慢慢走到台上。
早在月神踏出第一步,紀紅塵就知道,這一回合他輸了。
通體內勁匯聚如泉如線,卻不曾攔住月神,最強的勢頭被破開,後面再想來攔,何其艱難。
看台上,兩人相對而立,看台下本就積聚許多人,此時更有四面八方的看客蜂擁而來。
這一屆聖俠會,月神沒有擺下擂台,旁人便看不出他的功夫,而他自己又不曾挑戰旁人,更加不給旁人機會。卻不想,今日有機緣,能看見月神與人交手,且這對手,還是亓國敬亭齋,紀紅塵。
月神不愛打聽別家故事,但這紀紅塵的大名,他也曾聽過二三回。
亓國敬亭齋雖不及月神庄在七公國的地位,但實力不容小覷。就連當今亓皇,都曾在敬亭齋拜師學藝。而這紀紅塵,是當代敬亭齋最強的弟子。上一屆聖俠會二人交手,實為一勝一負,何止月神耿耿於懷,紀紅塵自己,也是糾結在心。
敗了,該如何是好?
自然是,勤學苦練,精益求精,力求突破,再戰奪名!
若說四年前他們是少年英雄,而今二者都稱得上是當世青年才俊。
相對而立,兩人皆從彼此眼中看見熊熊燃起的戰意。
那便,戰!
不約而同地拔劍,彷彿排演的大戲,兩人同時動身,若是此時有人能敲鑼打鼓,這簡直就是戲檯子上最精彩的一回武打場面。
自然,這當口兒沒人敢去敲鑼,誰剛將月神、紀紅塵這樣的人物當做雜耍藝人來對待?豈不是活膩歪了?
真正戲班子里的武生,打起來總是花架子,耍的精彩花俏,能迷了人眼便好,可此時台上的對戰,實則驚險無比!
都是真正的劍道高手,都是天下揚名的人物,就連手裡拿的,都是世間少有的神兵——月神的月神劍自不必說,紀紅塵使的星輝劍,也是敬亭齋的傳世之寶。
但凡被劍氣掃到,都要破皮切肉,若是那鋒利的刀刃觸碰體膚……
台上的兩人,一步一兇險,一劍一驚心,誰也不曾藏了力氣,簡直是生死比斗一般。
終於,當台下看客無數次猜測戰鬥結束,又無數次猜錯后,月神與紀紅塵忽然劍刃交錯,互換了站位,同時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這是,誰輸誰贏?
儘管台下已經密密麻麻站滿了人,此時居然無人斷出場上勝負!
好在,紀紅塵主動開口。
「四年過去,本以為自己進步諸多,卻不想,到了你這裡,受了挫。當日還能一勝一負,而今,卻是樣樣皆輸。」
語氣中不無悵然,月神聽來都想出言安慰,卻又見紀紅塵展露笑顏:「也罷,輸便輸,反正……」
頓住口,紀紅塵轉而去拿放在台上的一本書。
「你既然贏了我,總該帶些彩頭離去,這便送與你吧。」
月神抬眼去看,書封面上有四個大字,他只認識一個半,心裡不知東西好賴,忽而望見紀紅塵那位叫做「不世」的師弟,滿臉的難以置信,外加敢怒不敢言。
原本,是不想要的,此時,卻伸出手,將書接過來:「等你我他日再戰。」
「好。」紀紅塵滿口應允。
高手寂寞,便是因為對手難尋,而今,敗在月神手裡,紀紅塵不曾頹然,反而充滿鬥志。
總歸武道無盡頭,今日敗了,便勤學苦練,來日再戰便是!
將書收下,還劍於鞘,月神轉身便走。
他們或許永遠只會在比斗時相遇,但人生有百種過客,至此,已是知足。
在聖俠會上,還會談及武林中的事、江湖裡的人,譬如先前被月神誅殺的慕容心月,又如江湖上的煞星九步殺。
按說,九步殺這樣的人,才該被誅殺,而月神庄的月神,也似乎正有那樣的本事。可真到了商議此事的時候,所有人彷彿忘了如何說話一般,所有人絕口不提。
實在是,當日月神那一番話,他們怕在這摩林城再聽一次。
月神無話可說,無事可做,他將許閑月拋下,離席而去,無一人阻止。
剛出門,就遇上了王垠諗王姑娘。
月神羨慕王垠諗,她坦坦蕩蕩地混在一堆姑娘中間,享盡艷福。她有父母家人,她能自己選擇該做怎樣的人。
可自己呢……
好在這會兒白日當頭,若是夜晚對月,只怕閑雜思緒能壓得人顧影自憐。
「月莊主。」
沒有假惺惺地扮作女兒嬌態與月神打招呼,王垠諗只是坦坦蕩蕩地叫了一聲月莊主,月神點點頭,從她面前經過。
「唉,月莊主,急著去哪兒啊?」
王垠諗抬手,作勢攔在月神面前:「這大好晴天,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咱們找個酒館,對飲如何?」
摩林城的酒館很多,遇上聖俠會,各方的特色酒都備的足足,月神心裡還有些懷念果酒的滋味,想來摩林城必然是有的。
他望著王垠諗,開口說:「不如何,我無意飲酒。」
這話,卻是出乎王垠諗意料。
「為何?」
見王垠諗還要盤問,月神思索片刻,方才鄭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