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榮幸之至
重遊逍遙宮,心境卻截然不同,這一回,月神被逍遙宮的侍者稱作尊主。
一去半年多,逍遙宮積攢了太多事需要澹臺君言來定奪——她自嫁而去的時候,全然沒有想到,會如此長久地呆在月神庄。
月神將月神劍帶在身上,卻不好拿出來用,於是閑暇的時候,便修鍊內功——說來,總歸是閑暇的時候更多。澹臺君言忙著處理宮裡的事,他們幾乎沒有見面的時間,就連入夜,他也是獨自居住。
又是一個夜晚,恰巧,是滿月。
在房中修鍊內功,難得竟有進益,月神心情舒暢,居然有興緻到樓頂去賞月。
他的母親,那位昔年曇華國最尊貴的公主,在那一夜乘月而去,再不復歸。以往,每每想到這件事,月神心中總是不快。說不清是怨恨亦或內疚,他總歸知道,母親的死與自己有著莫大的關係,便是自己害死了母親,也是母親造就了自己。
特殊的身體是天定的,這一生的命運,卻從那一夜開始定局。
這一夜,看著天上的月亮,月神忽而釋然,那一位世間絕美的女子,用那樣一種特殊的方式,永恆地活在了別人的心裡。
「母親。」
月神看著月亮,默念:「願你與父親乘月而去,來世再做一對恩愛夫妻,卻不要,再生出我這樣的孩兒了……」
「你這樣的,又如何?」
一道女聲在月夜響起,興許是因著氣氛太好,這位在逍遙宮霸絕無雙的界主聲音里居然帶著幾許溫柔。
月神回首,就見澹臺君言已經站在他的身側,還挨著他坐了下來。
佳人在側,原本與月夜一般清冷明晰的心,忽而亂了。
我這樣的,又如何呢?
煢厄之體,天譴天罰,哪裡還需要問?若不是僥倖遇見二三人,我這一生,還有何期盼?
彷彿看得懂月神的心思,澹臺君言居然伸手去捏他的臉,言語間也是一股子女兒嬌態:「哎呀你這個人,有我這樣的大美人兒做夫人,難道心裡還有些不滿足么?還覺得命運不公么?」
「不敢不敢。」
月神連忙告罪,還說:「月神榮幸之至。」
澹臺君言不與他鬧,心裡卻為了月神這句話又是欣喜又是羞惱。這樣的好聽話啊,原來他也會說。
卻不知,心裡又是怎麼想的呢?
澹臺君言不懂月神心意,所以她不知道,月神心裡想,能娶澹臺君言為夫人,哪怕只是陪她做戲,卻已經是榮幸之至。想來,或許前生造孽太多,這輩子才生做煢厄之體,但總歸沒有壞的透徹,還在佛家修了幾許功德,才能有這樣的機緣。
這一趟逍遙界走完,季節已經轉變,月神接下一個單子的時候,澹臺君言替他選了江國後宮的雅妃。
要說起來,後宮之後歷來都有諸多爭端,這位雅妃則格外惡毒,明裡暗裡殺了不少宮女侍從不說,還毒害妃嬪甚至謀殺皇子。
後宮的事是扯不清的,她還好端端地坐在皇妃的位子上,可澹臺君言看見這一單,便已經選定了人。
下單的人還附帶了這位雅妃的畫像,畫兒十分精巧,幾乎是活生生的人入了畫里。月神看見花中人的時候,還無意識的說:這樣的容顏這樣的美貌,我根本看不出她有那般惡毒。
澹臺君言卻說:「人世便是這樣,知人知面不知心。」
月神便點頭應是。
實則,月神的預感從未出錯,這一點,直到他遠赴江國皇宮,親見畫中人才被證實。
到達江國的時候,已經入了冬,澹臺君言的逍遙遊用起來,除了月神沒人跟得上,她在宮裡頭稍微晃悠一圈兒,就將畫中人找了出來。
入夜,澹臺君言帶著月神來到雅妃居住的宮殿外。
這雅妃果然心機深沉手段高超,月神與澹臺君言親見江國的皇帝被她從殿內推出門外,那皇帝擺駕回宮的時候居然還是樂呵呵的。
當外頭的明燈被宮人滅了大半,借著室內的燭火映照在窗上的影子,澹臺君言告訴月神,哪一個,是雅妃。
「你去一劍殺了她吧,殺完咱們就走,這江國皇宮我逛了一遍,幾乎沒什麼好玩的地方,倒是聽說城北的那個寺裡頭今晚兒有好戲。」澹臺君言對月神的劍術與輕功身法很放心,對這一單完全不擔憂,她反而還怕月神磨磨蹭蹭,看見了雅妃容貌,被她給迷惑了才耽誤事兒呢!
月神聽見澹臺君言的話,點點頭,將月神劍拔出來——原本,他是連劍都不準備拔的,不過是一個後宮妃嬪,如何需要動用月神劍呢?
運起踏月而行,月神飛快地打開門,一劍直刺雅妃。
劍氣凌人。
誰料想,坐在雅妃對面的那人居然感應到危險,電光火石間直接用手來擋!
月神看見那人容貌,忽而驚訝。
已經儘力,可劍勢不能全然收住,依舊直直地劈了下去。
骨骼碎裂的聲音在瞬間響起,月神看著面前這個疼昏過去的姑娘,輕輕念出聲:「墨耘……」
花墨耘醒來的時候,是在麗妃的寢宮,她躺在床上,睜開眼,忽然看見站在窗邊的月神,他一身黑衣,背對著她。陽光從窗外射進來,照在他的身上,她發現,原來黑衣也可以那樣耀眼。
她便明白,昏迷之際,那一聲似真似幻的「墨耘」是出於月神之口。
「哥……咳……哥哥,月神哥哥,這是怎麼回事?」
花墨耘沖著窗戶邊上的月神開口,聽見她的聲音,月神迅速轉身,他看著花墨耘,眼中有顯而易見的愧疚。
澹臺君言剛好從屋外端著茶進來,見花墨耘醒了,快走幾步來到床邊:「墨耘,妹妹,你醒了,現在感覺怎麼樣?手還疼嗎?
不說還好,一聽見澹臺君言的話,花墨耘才發現,手疼。
手好疼。
手越來越疼,疼的恨不能直接剁掉!
「嫂子,你為什麼要提醒我?」花墨耘被疼的眼淚汪汪,可憐巴巴地看著澹臺君言。
澹臺君言見她這樣,也有些鬱悶:「早知道我就不說了,不該說破,不該說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