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自尋死路
楓亭小館不小，它開在溝縣和羊城的交界處，兼做客棧酒樓，裡頭有最低等的住房、最難吃的食物、最劣質的酒水，偏偏，要價卻非常高。可南來北往的人，若想歇歇腳，還只能選在這裡。畢竟，這附近除了楓亭小館，再沒有一處客棧，就連人家都不見。
也不是沒人想過要做這條道上的生意，可後來，他們都再沒出現過。
今日春風和煦，又有不少生意上門，掌柜的看著白花花的銀子進賬，一張臉上滿是歡喜，笑盈盈地迎接八方客人。
門外有馬蹄聲響起，掌柜的嘴角越發上揚：銀子來了！
果然，很快就有一位青衣女子走進店來，看她身上背著劍，想來又是一位江湖人。
「客官，您是要……」店裡的店小二看到青衣女子，熱情地湊上去，青衣女子卻沒搭理他，徑直走到錢櫃邊上。
掌柜的望著青衣女子：「呦客官，您……」
「啪、啪、啪！」
青衣女子將三枚銅錢拍在錢柜上，呈品字形，掌柜的眼神當場就變了：「客官，你作弄小老兒，這楓亭小館，可要金玉傍身才能進！」青衣女子神情不變，從懷裡掏出兩個金元寶，一塊玉，放到那三枚銅錢上頭。
「二喜子，送貴客上樓。」
掌柜的伸手將那金玉連同銅錢都撈過來，再不看青衣女子。青衣女子見狀，反倒鬆了一口氣。
楓亭小館開門迎客，每日都掙大把的銀子，可最掙錢的，卻不是食物酒水，而是情報買賣。其實，楓亭小館屬於暗香閣。這青衣女子排出的三枚銅錢，是暗香閣的規矩，而那金玉，更是規矩。這規矩，也是暗號，尋常人，是不知道的。
說是上樓，偏偏那店小二卻帶著青衣女子往地下走，而青衣女子也沒有意見，徑直跟在他後頭。
走過彎彎曲曲的地道，店小二在一處大門前停下腳步，他扣了三下門，然後說：「主子，有客人。」
「進來吧。」屋裡傳出一位中年男子的聲音，店小二便推開門，躬身為青衣女子指引，青衣女子走進房間，店小二關上房門，守在外頭。
青衣女子進入房中，就看到滿室都是書，先前說話的中年男子伏在案上，正在執筆寫什麼，此時將筆放下，抬起頭：「請坐，敢問客人尊姓大名？」
書案對面有椅子，自然是為客人準備，青衣女子坐下之後，回答：「公羊雲甄！」
「公羊？」中年男子看著公羊雲甄，「不知公羊姑娘，想買什麼消息呢？」
公羊雲甄咬咬牙：「先生聽見我的姓，便已猜到我的身份了吧。我便是公羊家族剩下的唯一之人！當日公羊家族被滅族，我跟隨師父在外雲遊，僥倖逃過一劫。可憐我那父母親人，盡數喪命。早先我不知那殺人者究竟何人，前次我遇到一位高人，他替我算出，家族滅門，與那月神庄莊主月神有關！」
「哦？」中年男子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又問：「那麼，公羊姑娘是要買月神的下落？」
「沒錯！」公羊雲甄面上顯出堅定，帶著滿腔的仇恨：「我要用我一身所學，殺了月神，替我公羊家族報仇！」
「咦？」中年男子納悶，「既然公羊姑娘遇到了高人，怎麼不請他替你算算，月神究竟身在何處，又何必來這裡，枉費錢財？」
公羊雲甄無奈地說：「可恨那月神，不知受誰庇護，我遇到的那位高人，想要卜算月神行蹤，卻被反噬，受了傷。」
「原來如此。」中年男子點點頭，表示自己已經明白。他抽出一張紙，刷刷刷寫了幾行字上去，等到墨跡乾涸，交給公羊雲甄：「公羊姑娘，月神的消息這裡沒有，你需得去到秋景城才能得出。拿著這個去，他們會告訴你，你想知道的消息，不過，這銀錢，公羊姑娘可要備足，畢竟，那個人是月神。」
將中年男子遞過來的紙收好，公羊雲甄站起身：「多謝，雲甄告辭。」
等公羊雲甄走出去，中年男子又抽出一張紙，刷刷刷寫了什麼，然後喚門外的店小二：「二喜子。」
店小二常年做這個，早已知道自家主子的習性，若是沒吩咐他送客，必然就是有事要交代。此時，他推門進去，中年男子遞給他一張紙：「把這個寄到秋景城。」
「是。」店小二恭恭敬敬地接下，一刻不耽擱，當即走出去。
等到房間重又安靜下來，中年男子看著滿室的書，笑了：「可憐你那位高人，沒有告訴你，暗香閣，也庇佑月神嗎？」
一聲「自尋死路」在房中響起，繼而，消散。
有蒼鷹帶著書信一封，展翅飛向秋景城，書信上僅有一句話：公羊餘孽，心有不軌，意欲殺害月神！
多日後，公羊雲甄果然來到了秋景城，也找到了秋景城的暗香閣，然而，走進去之後，卻再也沒出來。
楓亭小館的中年男子並沒有殺公羊雲甄，不是要饒她性命，而是要把她交給秋景城來處理，而今……
可憐公羊雲甄是真的帶上了全部身家財產，走進暗香閣，偏偏，卻沒有帶一絲防備。隨著她的死去，那一段被塵封的過往，也徹底塵埃落定。
誠然，公羊雲甄遇到了高人，居然算出公羊家族滅門與月神有關，那位高人卻沒有算出，她若是尋仇，必死無疑。
遠在劉家村的月神意外地接到了一封信，信上說，公羊家最後一人已死。
這封信來的蹊蹺，風凌和沐藝可都想要弄清楚，畢竟，他們隱居在這裡，無人知曉，誰又會往這裡寄信呢，而且，這信上說的東西沒頭沒尾，他們看不懂。
月神輕聲安撫他們，繼而便笑：「你們忘了，公羊家族被千秋滅門的事了？」
事隔那麼久，忽然提起西嶺千秋，月神發覺，其實，也沒那麼難以接受，心，沒有想象中的痛。
「哦！」沐藝可回過神來，「我想起來了，那次咱們在天涯客棧吃飯，就聽到人家談論這事呢，呵呵，哥哥，當時西嶺國主還真是夠狠，一人滅了人家滿門。」
旁人的生死之事，真要說來，也不過記憶深處毫不顯眼的一抹，若非提起，誰會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