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利——短篇古風小說《玉生花》【上】
楔子
傳聞,北陵蘇家有一塊自祖上傳下的絕世好玉,質地通透晶瑩,清澈若水,粲然如星。玉的紋理更是猶如一朵重瓣而開的花,即使是在黑夜裡也散發出如螢火般璀璨的光芒,此玉因此名為「玉生花」。更有人聽說,這塊玉曾是上古神祗的佩物,有起死回生之效。但到底是不是真的,旁人也無從知曉,但這個說法卻一直存在著,與鼎盛的蘇家一起活在人們的仰慕中。
一
今日是上元節,北陵城一派喜慶祥和的氣氛,蘇懿趴在窗口,看著沉沉夜幕中漫天斑斕的煙火,忍不住有些鬱悶。她今天和綠蘿鬧著玩的時候,一不小心就把他爹的那隻古董花瓶給碰碎了。說實話,她真不覺得自己有錯,明明就是那個檀木架子沒有放穩,怎麼能賴她呢?
可她那氣得吹鬍子瞪眼的老爹哪裡會聽她的解釋,二話不說就把她關進了房,說是要讓她好好靜靜心,免得成天跟個闖禍精似的。
蘇懿嘆了口氣,伸手關上了窗,嘀嘀咕咕道:「不讓我出去拉倒,我剛好睏了。」說著,還裝模作樣地伸了個懶腰。
這時,她只聽見「吱呀——」一聲輕響,她還沒來得及回頭,一柄寒光閃閃的匕首就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同時一股濃郁的血腥氣在房間內瀰漫開來,陌生男子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甚至還帶著低喘:「不許出聲,否則……」
男子的話還沒說完,蘇懿已經回身一口咬在了男子的肩上,一嘴的血腥味。
男子悶哼一聲,突然就倒了下去……
再醒時,男子肩膀上的傷已經被人包紮好了,順便還挽了個當時女子最流行的百花結,男子哭笑不得的起身,這才發現身上的夜行衣已經被人換下。他一個激靈跳起來,伸手便朝臉上摸去,直到感覺到臉上那層薄薄的易容面具還在時,才稍微鬆了口氣。
這時,門外傳來細微的說話聲,他一個閃身躲進了一旁的紗簾后。
門被打開,走進來一位十五六歲的少女,她將手中的托盤放下,便轉身小心翼翼地將門合上了。門剛關上,蘇懿便覺得頸上一涼,蘇懿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毫不膽怯地回身,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的對上男子的雙眸。
男子一愣,蘇懿已經淺笑著開口,「怎麼,傷口好了?打算恩將仇報?」男子聽了她的話,只是猶疑著將匕首收回,問道:「是你救了我?」
蘇懿還沒回答,就聽見門外響起敲門聲,蘇懿想都沒想,就把男子推進了隔間里。
好不容易打發走了自家老爹,再回去看時,隔間里哪還有人,只有一扇大開的窗戶,正對著繁榮的長昀街。
有些微冷的風吹進來,蘇懿只覺得心裡有一個地方被那風吹出了一個小小的缺口,空蕩蕩的,有些發澀。不知道為什麼,蘇懿突然又想起昨夜男子微蹙的眉頭來,那是她第一次與一個陌生男子距離如此近,但奇怪的是她並不排斥。相反,她甚至覺得十分安心,她貪戀那種安心的感覺。
這個世界上,有一種感覺,即是初遇也似久別重逢,蘇懿就這樣莫名其妙的被一個陌生男子攪亂了心底的一池春水,從此漣漪不止。
二
轉眼間兩月時間便匆匆而過,北陵城裡鶯飛草長,花開如霞。蘇懿帶著綠蘿走在鏡湖邊,一邊指著湖上裝飾華美的畫舫,一邊談笑風生。柳枝如煙如霧,隨風輕揚,恰似一方碧綠的絲帕,煙羅般籠著湖邊的行人。
忽然,一陣小孩子的啼哭聲響起,蘇懿轉眼看去,卻是一個小孩的風箏纏在了柳枝上。蘇懿擼了擼袖子,還未邁開一步,綠蘿已經拉住了她的胳膊,一臉哀求地看著她,「小姐,咋能不能不多管閑事?萬一被老爺知道了……」
蘇懿扯回自己的胳膊,義正言辭道:「爹爹當初讓我學武,不就是為了讓我伸張正義嗎?如今連這舉手之勞我也視若無睹,還談什麼道義?」綠蘿癟了癟嘴,小聲嘀咕道:「每次都是綠蘿受罰,小姐何時對綠蘿講過道義?」
就在綠蘿嘀咕的時候,蘇懿已經一個旋身,飛鳥般輕盈地掠向柳樹的枝梢,轉眼就將那蝴蝶風箏握在了手裡。蘇懿對著止住哭聲的小孩輕輕一笑,正準備從柳樹上躍下,就聽見綠蘿驚慌失措的聲音響起,「小姐,小心有蛇!」
蘇懿還沒有看見綠蘿口中的那條蛇,便因為慌張,直直的從柳樹上墜了下來。
「小姐!」綠蘿驚呼出聲,來不及捂住眼睛,一道身影已經躍了出去,將蘇懿攔腰接住,只是轉眼的功夫便又重新回到了岸邊。
蘇懿睜開眼,第一眼看見的便是男子溫柔淺笑的面容,一雙如黑曜石般的眸子熠熠生輝,讓她莫名覺得熟悉溫暖。
那日救下蘇懿的男子叫景湳城,年僅十九,便官拜將軍之位,傳為北陵的一段佳話,
而自那日過後,景湳城便突然親近起蘇懿來。
三
七月,景湳城的祖母大壽,而早在一個月前,景府的請柬便由景湳城親手送到了蘇家。
宴會當天,蘇懿由蘇老爺看著,裝扮一新到了景府,而景湳城早已等候在了府門前,看見她,便一步不停地走了過來。
景湳城一身硃砂長袍,綉著白色的雲紋和長頸丹頂鶴,俊朗的眉眼微微彎起,說不出的儒雅風流,俊逸無雙。
「怎麼來的這樣早?賓客還沒有來齊,不如我先帶著懿兒到處看看?」景湳城親手接過綠蘿手裡的禮物,一邊交給身後的小廝一邊笑著對蘇懿道。
蘇懿腦海里突然又浮起那日受傷男子的面容來。
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是會將面前的景湳城與記憶里那個冰冷猜疑的盜賊重疊在一起,哪怕他們的面貌南轅北轍。
就在愣神的一瞬間,景湳城已經笑著執過她的手,將她帶進了花團錦簇的景府。
不得不說,景府的繁盛確實不是蘇家可以比擬的,即使蘇家因著傳說中的那塊可以起死回生的「玉生花」而名聲在外。
不知轉過多少道迴廊,景湳城終於帶著蘇懿停在了一座位置極其隱蔽的八角亭邊,亭邊種滿了六瓣紫。正是花開時候,大朵大朵的六瓣紫如紫色的帷幕將八角亭團團圍住,讓蘇懿的眼裡除了紫色,再不見其它色彩。
蘇懿不禁有些看呆了,腳步不由自主地移向了八角亭。
忽的,一陣悠揚的笛聲在寂靜的八角亭響起,蘇懿回身,便看見景湳城手執白玉長笛,一步步向她走來。
待走到蘇懿身邊,景湳城才停下吹笛的動作,笑著湊到她耳邊道:「懿兒,嫁與我可好?」蘇懿呼吸一滯,心臟猛然間跳如擂鼓,不可思議的看著面前俊朗的景湳城。下一刻,她便毫不猶豫地推開了景湳城,「不好,我已有了歡喜的人,不可能嫁與你!」
景湳城看著蘇懿堅決的神色,愣了一瞬,突然就笑了起來,「懿兒莫不是在與我說笑?」蘇懿皺了皺眉,有一刻的不悅,「歡喜兩字豈是可以隨意玩笑的?」
她說完,正欲拂袖而去,景湳城卻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腕,她疑惑回身,只覺得耳上一涼,一朵六瓣紫已經別在了她的耳上。她看見景湳城略帶深意的笑,「我會讓懿兒知道,我的求娶之心並非說說而已。」蘇懿皺眉,景湳城卻只是淡淡一笑道:「這六瓣紫倒是與懿兒十分相襯。」說完,便帶著一臉愣怔的她重又回到了宴會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