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薪盡火傳
風沙吹拂，荒涼的原野上泛起一絲寒意。
戰旗飄揚。
漆黑利刃的戰旗略顯殘破，這面嶄新的戰旗，在此地，染上了第一縷鮮血。
血跡濺灑，戰旗不倒。
圖雷精緻的盔甲破碎了，王小天親手贈與的寶劍折斷了，鮮血順著他嘴角滴落，他低垂著頭顱，半跪於地，一隻手杵著斷劍，另一隻手倔強的撐起墨刃戰旗。
不甘、懊悔、以及羞愧。
「圖雷，你知道獸人為什麼會被壓迫至此嗎？在我眼中獸人勤勞、質樸，對勞動富有熱情，但是他們卻只能在這裡苟延殘喘，你有想過為什麼嗎？因為你們失去了文明，你們失去了傳承，一個丟失了自己文明的種族，註定要被滅亡！」
回想起王小天第一次任命圖雷為一軍將領的時候，王小天那深邃的眼神，宛若無盡的虛空，看不到盡頭，圖雷堅信在王小天那放蕩不羈的外表下，有一顆智者的睿智之心，然而事實上，王小天自己也不記得他有說過這話。
「灰石聯盟，或許是獸人文明的火種，又或許是滅亡的源頭，這誰又知道呢？但是與其苟延殘喘，不如縱情燃燒，一個種族需要先驅，一個民族需要英雄，而你，將是持劍的守護者！將是那個先驅！」
鮮血滴落。
圖雷持劍的手不由青筋暴起，他是灰石聯盟的將軍，他是墨刃軍戰旗的執掌者，他，是由王小天親自任命的持劍者！他不能倒下！
「吼！」
一聲怒吼，圖雷猛的站起身子，他左手高舉斷劍，右手擎著戰旗，遒勁的身軀掙破殘缺的戰甲，兩支牛角直插天際，他仰天怒吼。
遠處，戰場上開始響起憤怒的回應。
這是一幅怎樣的畫面！
大荒蕭索，戰旗飄揚，一個瘦小的牛頭人，高舉斷劍，仰天嘶吼，漆黑的戰旗在他的身前飄揚，他的背後是此起彼伏的怒吼，一個個茫然的士兵紛紛高舉手中的武器，發出自己憤怒的吶喊，他們的眼中充斥著被壓抑的怒火。
一縷難以察覺的東西悄然凝聚。
它有一個難以言喻的名字——軍魂，這支軍隊在經歷了羞辱般的大戰後，開始凝聚出一股軍魂，一股可以薪火相傳的精神。
回想起剛剛的一幕，墨刃軍全體都感覺到深深的恥辱。
一聲巨響。
十三騎士與月刃的全部火力正面相撞，那恐怖的波動，就像是在戰場上投了一顆導彈，雙方無論是獸人還是人類都停止了戰鬥，他們都被恐怖的氣浪所威懾。
「殺！」
氣浪平息，圖雷瞳孔一縮，他清晰的看到十三道身影穿越了漫天的沙塵，那暗紅的盔甲外包裹著一層猩紅的鬥氣，這十三人宛若地獄騎士，衝出那爆炸中央。
十三人的衝鋒，聲勢猶如千軍萬馬，月刃之下，他們竟然毫髮無損，血色的鬥氣迸發，他們筆直衝向墨刃軍旗，那恐怖的爆炸下，襯托著那十三道恐怖的身影。
「十三位白銀巔峰！」
圖雷艱難的說出這一句，旋即，他眼神一凝，毫不猶豫的，他高舉著利劍迎向那十三人的衝鋒。
嗡！嗡！嗡！
劇烈的顫動，圖雷的寶劍寸寸瓦解，一股氣勢迎面而來，區區青銅的軀體，圖雷義無反顧的站在墨刃的戰旗前，那駭人的威壓驟然壓下。
噗！
一口鮮血吐出，圖雷被壓迫著單膝跪地，他杵著斷劍，努力的撐起飄揚的戰旗。
而他的面前，十三騎士生生的頓在他的面前。
那十三個暗紅色的騎士，以一種居高臨下，盛氣凌人的姿態俯瞰著圖雷，緋紅之月露出盔甲的雙眸中閃過一絲欣賞，開口道：「你，很不錯！恭喜你，可以回去告訴你背後的那位，他合格了！」
圖雷猛的抬起頭顱，死死的盯著眼前這個人類騎士。
緋紅之月也不解釋，旋即，他頭也不回的揚長而去。
「告訴我，你的名字！」圖雷沙啞的聲音響起。
「緋紅之月！」
一道淡然的聲音輕輕的飄來。
而遠處戰場上，十三騎士驟然撕開了一道口氣，血色軍團拖上受傷的隊友，揚塵而去。
當血色騎士們離開后，滿目蒼夷。
鱷魚人雷德茫然的掙扎著從地上爬了起來，他舉目四望，看不見敵人，身邊只有同樣茫然頹廢的戰友，他們失敗了，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戰爭，他們敗了！敗的一塌塗地，雷德很迷茫，他已經不知道該做些什麼了。
突然，遠處傳來一聲怒吼。
雷德想起來了，那群暗紅色盔甲的人類，那群高高在上蔑視一切的態度，隨著那一聲怒吼傳來，圖雷猛的拔出戰斧，他也隨著仰天怒吼，鱷魚人猙獰的身軀，那甩動的尾巴，看上去充斥著不甘。
整個戰場像是打開了某個閘門，倖存的獸人們紛紛仰天嘶吼，他們在宣洩著心中的不甘，以及怒火。
不明不白的戰爭，莫名其妙的結束。
獸人們留下了一地的血跡，一地的殘兵斷戟，所有殘破的盔甲都沒有被帶走，戰場之上，升起一堆堆篝火，這些篝火是為了焚燒那些逝去的戰友。
悲傷壓抑的氣氛充斥著墨刃軍。
「遠方的兄弟啊！縈繞著思念遠去吧！
豪邁的歌聲中，願你們能在遠行中能仰天大笑……」
一種莫名的旋律響起，獸人們不禁哼唱起莫名旋律的歌曲，他是由王小天在第一次山谷戰役時，悲傷生命逝去時不禁哼唱的歌曲，而後這曲子就莫名其妙的在灰石聯盟中流傳。
面對這樣的情景，這群獸人們只有哼唱起那悲傷莫名的旋律，而很多年後，這也成為了墨刃軍祭奠戰友的一種傳統。
那沉悶的氣勢令空氣都顯得壓抑，一股鐵血的感覺在凝聚，此刻的墨刃軍，如果被緋紅之月看見，他恐怕會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擊潰這支軍隊，打斷這支軍隊的脊樑。
在這樣一曲悲傷的旋律中，似乎冥冥中有一種感覺在凝聚，這支軍隊在今天正式擁有了自己的靈魂，而這種靈魂正是一種所向披靡的無敵軍隊的核心。
圖雷沒有阻止士兵們的哼唱，他的心中也有怒火，他有一種預感，這一次的失敗，令墨刃軍開始出現悄然的轉變。
大約一個小時后，篝火燃盡，那些墨刃軍的獸人們將他們死去的戰友的兵器全部收起來了，即使那些兵器已經殘破不堪無法使用，而將他們的骨灰葬入大地。
這是獸人的傳統。
當一個勇士魂歸大地之時，伴隨著他一生的兵器無論好壞都將留給後人，或許這個傳統最開始出現是因為獸人的貧瘠，但是逐漸，這已經演變為一種傳承。
或許很多年後，這些殘餘的墨刃軍們也會將自己的兵器傳給後人吧。這是一種精神，一種薪火相傳的傳承，當你老了，走不動了，而你的繼承者們手持著你的兵器，昂然的踏上你未完成的旅途，這或許是那些老獸人們一種另類的延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