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扶靈上山,床上是我地上大姨
樂隊一直表演到凌晨一點才結束,樓頂上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我坐在板凳上一直在打瞌睡,還是奶奶過來叫醒了我。
「夜雨,你下去睡覺吧,今天晚上該回去的都回去了,家裡床鋪夠睡。」
「恩,奶奶王小雨呢?」
「她早就下去睡覺去了,你快去睡吧,我看你都打了好幾次瞌睡了。」
「恩。」
奶奶說完,轉身跟著廚房班子們一起去收拾東西去了,老漢和老媽正在跟樂隊主持人商量著價錢,老媽當時隨口答應了加兩百塊錢給樂隊我也是聽見了的,到了老漢這裡他就不同意說當初是多少就是多少,這事兒老媽做不了主,幾個人在那裡吵得不可開交。
下了樓到了家,家裡面現在沒人,打開門我就進了自己的卧室,卧室裡面還是有一股酸溜溜大姨殘留下來的臭腳味兒,原本老媽疊方方正正的被子也是弄得亂七八糟,看得我一肚子的火,這都是些什麼人啊,這麼不講衛生,不知道在自己家裡是不是也這樣。
從衣櫃里拿出來了洗過的床單把自己床上臟掉的給換了,說實話我還真怕有個跳蚤什麼的在床上等我睡著了來咬我,換好床單以後掀開被子先是看了一下床底下面的四百塊錢,還好錢是一毛不少。
為了避免大姨今晚再到我床上來睡覺我故意把房門給反鎖上了,關上燈以後我一個人把鋪蓋全給卷在了身上,我從來沒有睡覺捲鋪蓋的習慣,我是怕大姨進來和我一起睡覺,也許老漢會給他拿鑰匙開門,等他進來看到我這裡沒有他睡覺的地兒,可能就不會再到我房間裡面來睡覺了,抱著這個想法我又把鋪蓋用腿給夾了起來才放心的睡了過去。
等我被老漢吵醒的時候是凌晨四點,才睡了三個多小時,大姨捲縮在地板上睡著了,他就鋪了一張我換下來的舊床單墊在地上,身上蓋著他自己的衣服,頭下面枕著的是那一雙解放鞋。
「夜雨快和你大姨起床,等下我們就要去上山了。」
「知道了,老漢。」
老漢在外面拍打著我的房門,我是醒了,捲縮在地上的大姨還在打著呼嚕呼呼大睡
大姨睡意很濃,叫了半天才叫醒,等他掀開衣服我才發現這都五月份了他還穿著一條灰色的毛秋褲,我有些心虛。
「大姨,睡地上幹嘛,那裡不是有床么,怎麼不上去睡。」
大姨坐了起來打了一個哈切撓撓頭憨笑著說,我下來的比較晚,看你睡得香我怕吵醒你,再說這地板也不賴,睡在上面我還感覺還挺舒服嘞。
我心裡想,舒服?舒服個屁。
要不是我鎖了房門,要不是我一個人把鋪蓋全給卷了大姨他也不至於睡地上,門肯定是老漢打開的,只有他手裡有我房間門的鑰匙,大姨一定是看出來了點什麼,本來他就是老實巴交的人,做的事兒也老實,還是比較有自知之明,只是做得讓我有點心酸愧疚。
心裡想挽回點什麼,有點歉意的跟大姨說要不你再到床上來睡會兒?
大姨把枕著的解放鞋拿在手上拍了拍說不了不了,你爸都在外面叫我們起床了,還要去給你外婆扶靈呢。
大姨穿上衣服褲子又把鋪在地板上面的床單疊得整整齊齊放進了衣櫃這才走出門去。
我坐在床上嘆了一口氣,這算是我的錯么?
等我穿好衣服出了門,客廳裡面已經有了不少人,老漢叫我快點去洗臉刷牙,說完事兒了馬上我們就要出發,我看了一眼沙發上坐著的大姨,他倒是跟以前一樣憨笑著看了我一眼,好像真的對昨晚在我房間裡面睡地板的事兒一點都不在意。
我沖大姨笑了笑就往廁所走去洗漱,才剛進廁所我就聞到一股惡臭,也不知道是誰上廁所不沖水,走進一看,馬桶裡面暗黃色的屎都幹了,一大堆緊貼在上面臭氣熏天,我用水去沖,它紋絲不動,強忍著噁心用木棍把它給推了下去心裡才舒服了不少。
等我洗漱完畢出了廁所,大姨還翹著二郎腿抽著香煙坐在沙發上跟人聊天。
我走過去說,大姨,進去洗把臉吧。
大姨說,我也沒帶毛巾過來,等下回去再洗也行。
大姨都這麼說了我也不好再多說什麼,不洗就不洗吧,反正贓的那個人也不是我。
我在客廳裡面坐了一會兒老漢才從房間裡面換了雙解放鞋走出來。
「人都差不多到了,那咱們現在就出發,回來再吃飯。」
老漢發號施令,我首當其衝的進入外婆的靈堂拿起了香樹,後面的人用繩子固定好外婆的棺材后再拿了幾根大木棍把棺材給挑了起來,七八個人挑著棺材就往外走,我扛著香樹和老漢在前面開路。
樓下停了一輛神牛二五拖拉機和一輛麵包車,外婆的棺材抬下來之後就放在神牛二五拖拉機上面,我把香樹也給扔在了拖拉機上面,搶先坐上了麵包車的副駕駛,一輛麵包車擠得是滿滿當當,棺材鋪的覃老頭開車,老漢坐在後面給他們幫忙扶靈的一根一根發著煙。
麵包車走在前面,神牛二五拖拉機啪嘰啪嘰冒著黑煙跟在後面,一起走了一個多小時出了成都市區,路是越走越爛,覃老頭一手把著麵包車的方向盤一手拿著香煙,還時不時的回頭和老漢他們聊天,車開得是搖搖晃晃,我心裡真是擔心會出點什麼意外,還好一路平安,又接著開了半個多小時我們才到了青龍山腳下。
青龍山我還是來過幾次,印象中有幾位不知名的祖宗埋在這裡,每年清明我都會來給他們燒紙磕頭,然後再當著老漢面假惺惺的說求祖宗保佑我們一家平安之類的話。
到了青龍山腳下,拖拉機和麵包車肯定是上不去了,上去的路全是泥巴路,還是那種用鋤頭挖出來的泥巴路,也不怎麼寬,覃老頭下了車連忙拿了一張兩米多長的大黃布鋪在了地上對老漢說,咱們先把棺材搬下來放一放。
老漢他們小心翼翼的把棺材從車上抬下來放在了黃布之上。
覃老頭又說,大家抽支煙休息一會兒,趁天還沒有見明,我們等下就一鼓作氣給它抬上去,路上要是誰堅持不住了就喊一聲我好鋪布。
人死了棺材不能落地大家都是心知肚明,據說鋪黃布也只是為了來欺騙陰間的閻王爺,最好不能超過三次,要不然就沒有作用了。
他們抽著煙聊著少兒不宜的話題,我扛著香樹站在外婆棺材面前,心中感嘆萬千,等外婆埋進了土裡她這一輩子也算是真的走完了,只是不知道遠在他鄉的舅舅心裡頭會不會抱有一絲對外婆的愧疚。
老漢把煙頭扔在了地上踩熄后一招手對我說,夜雨,你扛香樹走前面,我們在後面跟著,記住了,不能走小路只能走大路。
「來來,抬上去就完事兒了,大家幫幫忙使點勁兒。」
老漢招呼著來幫忙的人重新抬起了棺材,剛一抬起來覃老頭就大叫道:「不好了不好了,棺材漏底了。」
老漢聽了這話嚇了一跳,我也嚇了一跳,這棺材才剛抬起來又被人放了下去,大家都捂著鼻子四散開來。
「一定是路上太陡了,在拖拉機上面就把棺材底給弄破了」
老漢氣得大罵道:「覃老頭,這麻批棺材我是在你店裡買的,這事兒你自己看著辦。」
覃老頭是苦不堪言,拿起手機就了一個又一個的電話,來幫忙的人跟著起鬨說,這棺材都破了誰還敢抬啊,全是晦氣。
場面亂成了一鍋粥,我親眼看見了棺材下面的那一塊黃布慢慢被染成了黑布,那是外婆的屍水。
這還不到六點,天才蒙蒙亮泥巴路邊的野草上露水都還沒幹,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蒼蠅一群一群的就往放外婆棺材的地方飛去,嗡嗡之聲一大片,就像是一個剛被捅了的馬蜂窩。
我站在離棺材二十多米遠的地方就聞到了那股屍臭味,我發誓,這是我這一輩子問到過最臭的味道,只要聞一下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大家別謊,來帶上口罩,我私人再給大家一人補三百塊錢,趁天還沒有亮咱們也不要歇了,一股氣把它給抬上去。」
覃老頭從麵包車裡拿出了口罩來一人發了一個,話是他說的,錢當然也是他補,有錢能使鬼推磨,再說了來抬棺材的都是親戚,就算是不給錢該抬的還是要抬,覃老頭給錢只是給老漢一個台階下。
我也拿了一個口罩,戴在嘴上就往前面跑,這味道實在是太難聞了,我都快被熏暈了。
事兒都這樣了,來幫忙的親戚們也都是拿出來了十二分的力氣來幹活,多出點力氣早幹完少受點罪也是值得。
一行人抬著棺材上了泥巴路歇都沒有歇一下,短短二十分鐘硬是把棺材給抬到了墳地裡面。
到了以後我把香樹往墳地一扔,捂著嘴跑到附近的田坎上不敢靠近。
墳地里早就挖了一個兩米寬三米長的大坑,棺材就當在大坑的旁邊,到了以後已經吐了好幾幫忙的人。
在棺材之上貼了整整一層厚厚的蒼蠅,天空中還有更多的蒼蠅在盤旋飛舞鳴叫,它們在歡呼,它們在雀躍,它們在迎接外婆的到來,突然一隻黃豆大小的蒼蠅落在了我的手上,它身上帶了一股刺鼻的惡臭,我雞皮疙瘩掉一地寒毛都炸了,沒忍住一口把昨天晚上吃的飯全都給吐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