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迎梅屈身,家中夫人最大
「什麼珍惜不珍惜的,我和他.……或許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
燕嬌說這話的時候,她的眼睛久久凝望著那納了一半的鞋底,柔和的側臉上被冬陽鋪上了一層靜美的光柔,卻怎麼也撫不掉她眉宇間的傷心與思念。
時光荏苒,以前風風火火的少女變得成熟了,但是歲月在她的臉上調皮的沒有留下一絲皺紋,卻給她留下了本不應該在她這般年齡出現的陰鬱和凄傷。
酆小玖記得,今年的燕嬌二十歲,比她在凡間的年齡大不了多少,卻已經是嫁為人妻,心中暗道:看來這凡間的成婚早是對女子青春的最大殺手,老的快就不說了,久而久之的都成怨婦了,誰不陰鬱啊。
酆小玖想罷抬頭看向燕嬌,見她彷彿沉浸在了往事中,眼睛溜溜轉了幾圈后,抬步走到燕嬌身前,伸手拉過她的手放在手中輕拍了兩下,安慰道:「燕姐姐,這感情的事,講究的是一個緣字,既然走到了一起,就說明你們兩人在冥冥之中便是天註定的一對愛人,這俗話說得好,床頭吵架床尾和,夫妻之間哪有不吵架的道理啊。」
燕嬌聽后抬起頭來對酆小玖搖了搖頭輕嘆聲道:「唉,小玖姑娘沒有嘗試過這種感覺,是不會懂得我的心情。」
「小玖是不懂,但是小玖懂理啊,而這個理便是燕姐姐納的鞋底。」說著說著她兩步化三步的繞過燕嬌走到她納的鞋底旁,將其拿在手中,細細的撫摸了一邊排列整齊的線后,嘆道:「好一手針線活。」
感嘆完后她將目光再次移到燕嬌臉上認真道:「這便是理,既然分開了,為何還要納鞋底,姐姐可不要告訴小玖這是給自己納的,小玖眼睛不盲,這鞋的大小一眼便能看出是男子的腳,姐姐說小玖不懂姐姐的感受,那麼小玖就來說說自己的感受,姐姐可否願意聽?」
燕嬌本來在自己的事情上不想多言的,特別是對於一個外人,她更是不想提及自己家中的任何事,可看酆小玖真的是有話要說,出於禮貌她還是點了頭,說說也無妨,她不當真便是。
酆小玖見她點頭,突然勾唇犀利出聲:「姐姐還愛著那個男人,並且很關懷他,關注他,關心他,為何分開,我猜是你們兩人之間出現了意見分歧,可是姐姐有沒有聽過這樣一句話。」
燕嬌困惑的望向她,只聽酆小玖清嗓子道:「女子有三從:未嫁從父,既嫁從夫,夫死從子;有四德:婦德、婦容、婦言、婦工,不是說姐姐這幾項沒有遵守,而是姐姐是否有用心去遵守?有時候只要我們要換一種角度來看待問題,你就會發現,你覺得出問題的地方其實對於你來說,它什麼也不是。」
「小玖姑娘此話何意?」燕嬌似不悅的皺起了眉,面前女子看年齡看扮相看說話態度便知還是一個未出閣的女子,可現在竟然在她的面前說起教來?
這事要是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不會有好臉色的,但是出於酆小玖是客,她還是尊重她沒給她甩臉子。
酆小玖見她皺眉,二話不說的選擇無視,都說戀愛中的女人最傻,這不,眼前便有一個,所以她大人有大量的不和她一般見識,無視過去,眼不見心為凈。
「燕姐姐,這夫妻之間要想和睦相守直到長長久久最重要的是一個走心的過程,你從夫,可是有想過要一直支持你的丈夫?婦言,可是在人前有好好的敬重你的丈夫?他在面臨困境時,你做了什麼?你有陪在他身邊和他一起度過難關嗎?他被流言蜚語一遍遍的沖刷了他的驕傲和尊嚴時,你在做什麼?他放下他高傲的身姿來請求你的原諒時,你又在做什麼?你怨恨他,埋怨他,到最後的你,離開了他,還將他說的一無是處,你可有想過,他是你的丈夫,他一無是處的話是不是也就說明了你在沒有嫁給他之前選如意郎君的眼光差到不行!」
酆小玖的每一句話都如一柄重鎚重重的敲打在燕嬌的心頭,令她眼睛越睜越大,身體一顫顯些摔倒在地。
許久才揚起一張容色盡失的臉望著酆小玖:「你究竟是誰?」
酆小玖放下手中的鞋底,坐到了燕嬌對面,將前半身壓在桌上直逼著她閃躲的眼睛:「你的一個轉身離去,丈夫你拋棄了,孩子你拋棄了,你心裡明明知道他的工作是多麼的危險,可是你還是殘忍的將孩子拋給了他,你難道就不怕舊事重演?我是該說你是一個心大的母親還是一個狠心的母親,還是該說你是一個不稱職的妻子?」
燕嬌腦袋一嗡,再也沒有力氣支撐自己身體,獃獃的望著酆小玖。
酆小玖見她神情便知道自己的話起到了一定效果,也不打算再和她打啞謎:「你不用猜了,我就是專門來找你的,今天我來並不是要當你們誰的說客,只是想說,當初你們兩人在一起的時候,難道是別人逼著你們倆在一起的嗎?不是,這一切都是你們自己的選擇,既然選擇了在一起,成為一家人,為何要因為一件措不及防的事情把家鬧成這個樣子?而不是攜起手來使你們的家庭變得更堅固?是你的丈夫想讓事情變成這樣的嗎?不是,是你想讓事情變成這樣的嗎?不是,是所有人想讓事情變成這樣的嗎?也不是,那麼請問,你為何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她一口氣說了太多話導致差點喘不過來氣,緩了口氣后再次厲色道:「你們做的是什麼工作,你比誰都清楚,那麼你就應該想到未來會有哪些事情發生,可是真的發生了之後,你的選擇呢,是逃避,你懦弱的將一切的罪都推給了你的男人,這就是你處理事情的方法嗎?」
「或許你會說,我是一個女人,我沒辦法決定家外面世界的事,但是,請你捫心自問一下,自從你和丁石韞在一起了之後,在家裡他待你如何!是剝奪了你的所有說話權嗎?不是,他很尊重你,這種尊重只來源於一個字,愛。」
燕嬌眼睛怦然睜大,旋即她搖頭道:「他休了我,他已經不愛我了。」
「那他犯賤啊還來一直找你回家!他有病啊!為了一個孩子,他盡可以去再娶一房夫人!誰不會教育孩子啊,難道就只有你會教育!他若不愛你,會放下他高傲的身姿來我紅仙茶樓祈求我的幫助,如果不愛你,那為何與你分開的這兩年不再找一個女人,如果不愛你,那他為何會站在你的身後忍受著你冷漠的背影!」
砰!
燕嬌猛地站起了身,轉身望向身後,與她隔著一米遠的地方,立著一位身軀挺拔的男子,可是男子在看到燕嬌的瞬間,沒了以往作為他捉妖大隊隊長的孤高冷傲,有的只有一位祈求妻子原諒的普通男子身上才會有的茫然慌張無措。
院中的梅花開的更艷了,彷彿是在為他接風洗塵。
丁石韞趕來的很匆忙,出門都忘記了披上一件斗篷,寒氣將他的頭髮都凍的硬硬的,臉色發白,嘴唇發紫,像極了一個病態的人,但唯有那雙一隻留戀在燕嬌身上的眼睛是明亮如春的。
酆小玖在這一刻沒有離去,而是抬步走到了燕嬌身旁,冷傲的眼神睨著丁石韞道:「丁石韞,如果燕姐姐陪你回到了家中,你將會如何待她?」
燕嬌怔住了,眼睛直直的望著丁石韞,小手緊抓著自己身體兩側的衣角,緊張的彷彿忘記了呼吸。
丁石韞靜靜的凝視著燕嬌,在酆小玖話落,突然他對著燕嬌方向深深的彎下了腰:「都是我的錯,我嘴笨,發生了那件事後,我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你,只能看著你步步離我遠去,我來過這裡,好多次,多到已經數不清了,可是每次我都只能徘徊在這大門口,我怕你一見到我就會落淚,今日是我鼓起勇氣踏進這門的第二次,這一次,希望得到你的原諒。」
燕嬌聽了這番話后,突然冷笑出聲:「還是堅持你的工作嗎?你只是為了得到我的原諒,可是你什麼保證也沒有,你讓我如何相信你?」
酆小玖一見勢頭不對,忙大喊出聲:「等等!」
誰知她的聲音剛落下,只聽丁石韞的聲音傳來:「是,我的工作我不會放棄,但對你的保證,我也從不作假。」
握草!按這勢頭髮展下去,那麼這一次照樣黃啊!難道自己剛才和燕嬌說了那麼多白說了?搞什麼啊!
她在這邊心急如焚,那邊的兩人卻依舊是一個保持彎腰的姿勢,一個保持站立的姿勢,在兩人間形成了一種壓抑氣氛,彷彿頃刻要爆發一場戰爭。
在酆小玖快要站不下去時,燕嬌的聲音平靜的響起:「丁石韞,如果下一次是我被要挾,你要如何做?」
酆小玖愕然,正要說這不是個好問題時,橘來到了她身旁,拉過她進入到了屋裡,把外面的世界留給這矛盾的兩人。
丁石韞在兩人消失后,重新直起了腰身,他開始步步走近燕嬌,而燕嬌亦沒有後退,氣氛越來越緊張,看的酆小玖心驚膽顫的就怕兩人打起來。
突然微風拂過梅花林,吹動了每一片花瓣朝兩人飄去,好似天女散花般的美麗浪漫。
這一變動令酆小玖愣了一下,轉眸望向身旁的橘疑惑道:「你吹梅花做什麼?」
「渲染氣氛。」
「可那兩人眼看就要打起來了,你渲染打架的氣氛嗎?」
橘輕笑出聲:「小玖,你要知道,任何一個愛妻子的男人都能容納妻子所有的一切。」
語落他還外加了一句:「包括暴力。」
酆小玖:「.……」
梅花飄落在雪白的大地上,給整個天地都暖了一層溫熱,驅除了涼心的寒冷。
走至燕嬌面前,他俯下頭望著她,在她決然的目光下,突然從腰間取下了本屬於燕嬌的金鈴。
他道:「金鈴為證,我會將正兒養育成人後,隨燕兒一同走過黃泉路、奈何橋,只希望燕兒能最後再給我一個機會,黃泉路口等著我。」
燕嬌凝望著丁石韞決然的眼睛中,慢慢蒙上了一層薄霧,隨著丁石韞的話凝結成水一滴一滴的從眼眶掉落。
她的淚水慌了丁石韞,丁石韞以為是自己說的不夠堅貞再次鄭重道:「那就把正兒留給爹娘,我伴你生死相隨,不對,那就用我來換你,正兒你養,我在黃泉路口等你,這樣……」
可不管他如何說,燕嬌眼中的淚水沒有減少反而越流越多,最後他手慌腳亂中只能沒經過燕嬌允許的將她抱入自己懷中,輕撫著她的頭,不敢再說一句話。
胸膛濕漉一片,燕嬌哭的很兇,他抱她很緊,彷彿只有緊緊的抱著她才能給她安慰。
許久懷中的人兒不再哭泣,揚起了一張還在抽泣的臉,丁石韞見后,忙收回了自己摟著她的手,慌張道:「我是不是說錯什麼話了?你別哭.……我閉嘴就是.……」
他的手剛一鬆開,突然燕嬌主動撲進了他的懷中,喜極而泣:「傻子,說情話你都不會,還黃泉路口等著你,等你來說話噎我嗎?」
「嘿嘿。」丁石韞傻傻一笑,突然他愣住了,隨後驚喜出聲:「燕兒,你.……原諒我了?」
燕嬌翹首微點:「小玖姑娘將我罵醒了,以前是我不好,太過自私、自負,正兒的事情我也有錯,是我沒有好好的保護正兒,才會讓你陷入兩難,你顧家又顧民,本就很累,而我只顧家卻還是發生了這樣的事,我不應該將一切都丟給你后自己一個人轉身離去,對不起。」
丁石韞一聽,趕忙搖頭:「保護家裡人本就是男人的事,是我的錯沒有保護好你們,以後不會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了,我一定會好好的保護你們母子兩人,回家吧,好嗎?」
「嗯,我相信你。」
丁石韞聽后激動地將燕嬌橫抱起在空中旋轉了兩圈,在她的大呼中依偎在她的肩頭,溫語出聲:「燕兒,休你很無奈,我很後悔,但你要知道,你永遠都是我丁石韞的妻子。」
「那你還休我!」突然燕嬌張口便咬在了丁石韞的肩頭,狠狠一口,看丁石韞皺起的眉便知道這是使足了勁的咬。
「因為當時你堅決要離去,我怕丁夫人這個身份困住你,所以才……」
「笨蛋,笨蛋,我當初嫁給你又不是沖著你丁夫人身份去的……不對,就是沖著他去的,不然的話,誰知道你會不會有其他的女人然後就冷落我.……」
「不會,丁石韞此生只娶你一人,絕無二心。」
「量你也不敢。」
「家中夫人最大。」
「這句情話我要聽一輩子。」
「家中夫人最大,家中夫人最大,家中夫人最大。」
「那正兒呢?」
「你之後,老二。」
「那你呢?」
「最小吧……」
「哈哈。」
屋外兩人和氣融融的氣氛也傳到了屋內,酆小玖和橘相視一眼后眼中都出現了笑意,她從懷中拿出了那張紅透了的姻緣箋來望其上面多出的四個字也是為兩人高興。
迎梅屈身。
而在紅仙茶樓後院中種的那棵碩大紅娘樹再次開滿了艷色紅花,像極梅花的顏色,凌霜斗雪,迎春開放,風骨俊傲。
紅色的花朵頃刻開放頃刻凋落,片片花瓣從空中伴隨著寒風飄落在桌上,凳上,地上,還有一個男子的肩頭。
男子肩頭蓬鬆的搭著一件藍色斗篷,卻很好的將他的身體給包了個嚴實,花洛的那霎,男子伸出了一隻蒼白纖細的素手,接住了飄下來的一片花瓣,可那片花瓣在落入他手中的瞬間,頃刻枯萎變為了灰燼,他望著手中的灰燼,眸中平靜,彷彿這樣的事情他已經習以為常。
他放下了手,突然遠方飛來一隻小黃鶯,盤旋在他的頭頂,緊張的語氣道:「主君,你還不能碰這種至情之物,會傷了你。」
這男子便是墨長。
他靜靜的凝望著飄落在地的紅花。
「小可,紅娘樹開花了,她又完成了一單。」
「小可知道。」
「阻止她。」
「是。」
——————情緣紅花證雙喜(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