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墨長的最後一句話

  「這是治什麼病的葯？」


  墨長擱下手中的葯碗鄭重的看著她，好似兩人在商量什麼大事一樣。


  酆小玖一邊從床上爬起下床一邊回他的話：「治胃痛的。」


  「怎麼得的病？」墨長繼續問她，期間還伸出手來攙扶她，看著她蒼白又疲憊的臉色，心疼不已，最後看似是在攙扶她，兩人的姿勢卻變成了半摟半抱式，酆小玖的站立行走基本上沒有用上自己的體力，全倚重在了墨長的身上。


  她感謝一笑，用著平常笑語嫣柔的語氣回他：「央鈞說，我這個是吃飯不規律得來的，可我並沒有覺得我吃飯不規律，相反的我還吃的挺多的，看來他的神醫之名在我身上是沒用了。」


  「他的神醫之名實不實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這個病人不乖卻是事實。」墨長沒有忘記剛才央鈞和酆小玖的對話，兩人的對話中，酆小玖沒有好好吃藥。


  酆小玖聽后對他調皮的吐了下舌頭，不再回他的話，兩人走到了房門口，正要打開門出去時，門被人從外面打開。


  央鈞單挑眉毛老高的看著兩人的一靠一摟，眼睛狐疑的在酆小玖臉上轉溜。


  酆小玖翻他一個白眼：「還傻站著幹嘛，過來扶著姐姐！」


  央鈞眼睛從她臉上移到墨長摟著她的手上再移到她的臉上，那神情彷彿在說，你缺人扶你？

  酆小玖一個犀利的眼神射過去，央鈞只能乖乖的走向她，對墨長禮貌一笑，墨長斜看他一眼，那眼神裡面飽含著男人才能懂的東西，央鈞低笑一聲，然後將酆小玖從他手中接過，低頭看著酆小玖道：「您老就不消停一刻嗎？」


  酆小玖瞪著他道：「事情還沒解決完，哪有心思休息，南雲亦和墨筱呢？」


  「走了。」央鈞說出這兩個字時，酆小玖仔細的觀察著他臉上的表情，平淡安靜，她知道央鈞有著自己的想法，或者是看開了。


  「哦。」酆小玖沒再問什麼，轉身開始朝自己的床走去，邊走邊對他道：「我想吃桔子糕。」


  「涵兒正在做。」


  「恩。」


  墨長看著兩人往屋內走去的背影，攙扶在一起的手，彼此望著對方的笑臉和語言間的打鬧，心裡越來越不是滋味，但他沒有離去，而是跟著兩人重新回了屋子，就坐在桌旁看著兩人。


  酆小玖重新上了床后，兩人注意到墨長還沒有走，央鈞眼眸含著賤笑的看著她，張了張口無聲問她：他要怎麼辦？

  酆小玖挑眉瞪回他：昨天我們不是說好的，你負責趕他走，我就告訴你我的故事。


  央鈞單眉低豎：你何時告訴我了？


  此話一出，酆小玖忍著胃疼的踹了他一腳：你少在這裡給我犯迷糊，趕緊的，讓他走！

  他沒有躲開，這一腳踹在央鈞身上沒有一點傷害，卻對於身後方看著兩人的墨長是深深的傷害。


  央鈞將她的腿重新放到床上，對她無聲抗議：趕他走可以，但我要怎麼趕他走？難道對他說你走吧，我們不歡迎你？

  酆小玖聽后十分認真的點頭：可以。


  央鈞：.……

  見央鈞還站在她的床邊，她作勢就又要抬腿踹他，央鈞連忙轉身對錶情越來越冰冷的墨長笑著道：「墨兄，我想和你單獨談談。」


  「恩，我也剛好有事要請教你。」


  這話不知為何從墨長口中說出，酆小玖覺得怪怪的，然後她看著兩個男人一前一後出了她的房門。


  等酆小玖的桔子糕被做好，她都開吃兩個了，央鈞這才從外面回來。


  酆小玖仰著脖子朝他身後看去，空無一人。


  她不解的問道：「他人呢？」


  央鈞走她床邊，彎腰拿過床邊小桌子上的桔子糕放入口中吃著回她：「走了。」


  酆小玖聽後半信半疑：「真的走了？」


  央鈞回答的很是自信：「真的走了。」


  「哇！」酆小玖驚訝的看著他：「你怎麼做到的？趕緊給我說說，下次我也這樣做！」


  央鈞嫌棄的看著她：「下次？估計這次走了之後就不會回來了。」


  酆小玖怔愣的看著他：「什麼叫走了之後就不回來了？你究竟對他說什麼了？」


  「嘿，你不是不關心他的嘛？」央鈞吃過桔子糕，然後又倒了一杯清茶，搬凳子坐她床邊。


  「你耳朵壞掉了？從哪裡聽出的關心？我這是好奇！」


  「好，你好奇，剛才我對他說了你不喜歡他。」


  「這個他知道，然後呢？」


  「接下來我告訴他，你有喜歡的人。」


  「這個他估計也知道，繼續。」


  「那個人是我。」


  只聽「嘭！」的一聲巨響，酆小玖身旁的枕頭準確無誤的砸在了央鈞的身上，還好央鈞眼疾手快的接了下來，偷偷從枕頭後面露出一雙無辜的大眼睛，對著酆小玖眨呀眨的。


  「切，你不想說老娘還不稀罕知道了呢！哎呀，和你一說話我肚子就疼，行了，你趕緊消失在我面前，我要休息一會兒，哎呦，疼死我了！」


  央鈞看著她故作痛苦的表情，無奈笑搖了搖頭，走她床邊將枕頭給她扔回了床裡邊，俯頭對她說了一句「好好休息」后，抬步離開了。


  偌大的房屋，在房門被關上的那一刻，悄然變得安靜，只有她一個人的呼吸聲平緩的響起。


  黑暗漸漸籠下，月光透過窗戶轍出窗戶的模子映在白色的地面上，雲安靜的浮動過，飄飄忽忽。


  一切安靜的空間里，從床上響起一個女子輕聲的呢喃：「你在哪裡.……」


  窗外忽然黑影閃過，月光照在桌上，放著桔子糕的盤子中，沒人發現少了一塊。


  日子又恢復到了平淡，樓下邊的往來的客人們依舊在訴說著自己的故事，可一個月過去了，再無出現能打動整個茶樓人眾的故事。


  酆小玖整日趴在窗台上看著下邊有說有笑的人群，頗感無力。


  身後響起了腳步聲，她不用回頭便知道來的是央鈞，因為央鈞是大夫，所以他的身上有股淡淡的葯香。


  「小玖，咱來討論一下關茶樓的事情吧。」


  恩？關茶樓？

  酆小玖不解的回頭看他：「好端端的關什麼茶樓？」


  央鈞單挑眉毛看著她：「你不是說，要找個時間帶我和酆任、酆涵出去玩的嗎？」


  酆小玖眨了眨眼睛，下一秒她驚跳起：「我說我最近怎麼這麼沒精神呢，好啊好啊，出去玩！」


  「茶樓.……」央鈞眼睛斜到下方。


  酆小玖在他話語間，抬頭環視了自己辛苦經營的茶樓，一時陷入沉默。


  「要不，咱雇個人讓它經營著？」央鈞輕聲詢問她的意見。


  酆小玖果斷搖頭：「不行，給別人我不放心。」


  「那……關掉？」央鈞說出這句話時，酆小玖再次陷入了沉默。


  央鈞看著沉默的酆小玖，走她身旁笑道：「別擔心，我找人來幫忙看店，是自己人，可以放心的。」


  酆小玖還是沉默，她將頭轉向茶樓下方說笑的人群，看著茶樓中的每一件擺設和每一張桌椅，忽然酸了鼻子，眼眶開始泛紅。


  央鈞被她表情給嚇到了：「好好好，咱不關，不找人，咱自己經營！」


  誰知他的聲音剛落下，酆小玖開口回了他一個「不」字，央鈞頓時懵看著酆小玖。


  酆小玖抬手**上窗台上的小花瓶，有些愛不釋手的觸摸著，最後她輕放下了自己的手，眼睛看著樓下方，語氣沉重道：「賣了吧。」


  「什麼？！」央鈞懷疑自己聽錯了，可看著酆小玖認真的表情，他抬手板過她的身子：「賣了？你不打算回來了？」


  酆小玖看著他震驚的表情，突然笑了出來：「那我們不賣了，關掉吧。」


  央鈞注視著酆小玖的眼睛，表情越來越凝重，下一秒他突然拉過酆小玖的手為她把脈，酆小玖不解的看著他：「你做什麼？」


  「看看你是不是病入膏肓了。」


  酆小玖用力的抽回自己的手白他一眼：「你才病入膏肓了！因為我打算搬回家住，所以才想著要把茶樓給賣掉的。」


  「恩？好端端的你回家做什麼？」央鈞在檢查她身體沒有事情后這才鬆了口氣，剛才有一瞬他以為酆小玖的胃病又嚴重了。


  「再過三個月是老夫人的大壽，我是要回家的，回到家裡，肯定要在家裡呆一段時間才能再出來，並且我也想讓酆任和酆涵兩人和我弟弟學習一下做生意，整日跟著我待在茶樓里算哪回事，然後我還打算給酆任找個媳婦，給酆涵找個好人家，這一找，算算時間，在家裡最起碼得呆上一年兩年的，所以茶樓我肯定是照顧不了的。」


  這些事酆小玖想了好久的事情，而且，還有更重要的一點她沒有告訴央鈞，她的身體.……快不行了……

  她能夠感受得到，胃疼比以前更嚴重了，現在她輕輕一走動她的肚子就是疼的，剛才央鈞替她把脈沒有問題，那是因為她在自己的衣服中放了暖袋，這樣她的脈象就會平穩。


  她不想讓央鈞在她身上再花費時間了。


  三年前，她離開家時得知自己有了胃病，那時候還不是很嚴重，她也就沒有放在心上，在尋找他的半年裡，她迷戀上了桔子糕的味道，沒有桔子糕她就吃不下飯，經常因為身旁沒有桔子糕而胃痛絞著難受，後來遇到了央鈞，剛開始是她認錯了人，可到後來，央鈞死活要跟著她，並不是因為她這個人，而是因為她身上的這個病。


  央鈞那個時候對她說，不算嚴重，好好調理會好的，他會照顧她的飲食。


  酆小玖笑他一個大男人泡廚房。


  後來有了長久茶樓，有了酆任和酆涵，央鈞就去忙活自己的事了，她一直嫌棄中藥的味道，所以都餵給了後院的小樹苗，一年過去，小樹苗長得越來越壯，她卻變得越來越憔悴。


  央鈞因為她倒葯的事情第一次沖她發火，那日給她印象特別深刻，她記得央鈞因為憤怒砍了後院的那棵樹苗，還砸了東西，就差打她一頓了。


  那段時間酆小玖很乖的吃藥，可是不管她吃多少就會吐多少，實在是吃不下去，那段時間，央鈞為了她的病臉上胡茬都留了出來，酆小玖看在眼裡心疼在心裡。


  後來，停了一段時間不吃藥，央鈞給她用飲食調理了身體后，這才慢慢的能喝下藥。


  可昨日，她才停了三天沒有吃藥，身體便受不了了，她知道她的身體已經對葯有了依賴性，這樣下去是永遠也好不了的，同時她也知道，她的身體脆弱不堪。


  「央鈞，你沒有想要回去看看你師父的打算嗎？」酆小玖不再和他討論茶樓的事情，而是抬頭問著他的家人。


  相處了三年，從未聽他提起過他的家人。


  央鈞無奈的回她：「我就只有一個師父，但師父她老人家經常遠遊，所以我回去也見不到她的人，既然你要回家的話，那到時候我就回到茶樓，替你經營著，等你回來。」


  酆小玖忽然對他邪邪一笑：「央鈞，我給你找個媳婦吧。」


  「啊？」央鈞愣住了。


  酆小玖嘻嘻笑道：「在我有生之年能看到你成親，也是一樁好事。」


  突然央鈞抬手打了她額頭一下：「什麼有生之年？你今天好不正常！」


  「嘛，我說真的，真的想給你找個媳婦。」


  「額……我.……」


  「知道知道，你想說你喜歡男人是吧。」


  「.……」


  「可你在喜歡男人之前還是喜歡女人的啊，只不過是南雲亦太霸道了，把你思想給變了，其實你接觸接觸女孩子后，你就會發現.……」


  正當酆小玖還想要說些什麼時，央鈞突然轉身朝外走，對他落下了一句：「除非你嫁給我，不然別人都不可能。」


  「什麼啊！你站住，我話還沒說完呢！」酆小玖在後面對他喊，可她這一次沒有追出去，看著央鈞離開屋內后，她突然面色痛苦的掐著自己的肚子扶著牆壁蹲下，額頭冷汗絲絲冒出。


  門外，央鈞並沒有真的離去，他佇立在門邊看著屋內面色痛苦的酆小玖陷入了沉默。


  昨日他便已經知道了酆小玖的身體狀況，現在的調理只是在給她延長生命，她……活不過一年了……

  這些昨日他也都告訴了墨長，兩人在後院里，央鈞還沒有說話，墨長率先問他：酆小玖得的什麼病。


  央鈞回他：胃脘痛，嚴重。


  能否醫治？


  只能調理。


  還有多久。


  一年。


  她知道嗎？


  還不知道。


  恩，我知道了，麻煩你幫我照顧好她。


  你要做什麼？

  墨長的最後一句話，至今都還環繞在他的耳邊，是那樣堅定深刻。


  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