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生死壇
閔皇學院東北方向、臨近邊界地域,有著一方獨具匠心、別出心裁的古樸建築,甚為奇特。
雖說是建築,但又不同於其他建築。暫且不說其是由無數厚實堅固的青岩堆砌平鋪而成,單是其突兀、毫無借力般的懸浮於當空這一點,便可知曉,此絕非常人所造。
其下,有著一方池塘。塘中流淌著火紅色的莫名液體,仿佛粘稠岩漿,灼熱異常。
縷縷白煙不斷蒸蒸而上,將石台之下空間充斥得滿滿當當。好似,正是由於層層熱浪之故,才將這片寬闊石台撐起。
池塘一側,立有一塊挺拔石碑。石碑呈暗灰色,顯然是久經歲月衝刷。縱使如此,其上所雕八個大字仍蒼勁有力、閃耀奪目。
“了怨斷情,各安天命。”
此處正為學院弟子了結恩怨的決殺之地。此懸空石台,命名為生死壇。
想必今日有學員在此立約,因此原本罕無人跡的荒僻之地,此時此刻竟熱鬧非凡,各自高談闊論甚歡。
雖人影眾多,但不論修為高低學員,無一例外的對那方岩漿池塘遠遠避之、置身於百丈開外。倒不是因為懼怕其灼熱,而是從中飄出的不詳氣體讓人為之心顫。
某一時,一名頭戴鬥笠、衣著樸素的男子望了望滾滾翻騰的岩漿,暗歎一聲:“這‘魔漿’不知積蓄了多少亡靈的怨念,如今戾氣越發渾厚。”
“是啊,此時就連我等也不得近身半步,否則必會侵蝕心智、走火入魔。”
身側另一名同樣著裝打扮的男子附和一聲。接著,望了望半空石台之上一名骨瘦如柴的學員,微微輕歎:“但願那小子不來赴約,否則也是徒添悲傷。”
“哦?田兄何出此言,莫非那小子與田兄有些交情?”
“並無交情。當初那小子買過我火鶴涎,不過一麵之緣罷了。”
此二人,正是鬼斧田彪與其一位朋友韓戰。
由於了解田彪的乖戾性子,所以韓戰也不再追問。片刻,輕聲道:“聽聞那小子名為左鍛,不僅致殘眾位學員,更是將冷麵閻羅的親屬承淪海斬殺,如今已打入絕靈獄,生死不明。”
“膽色過人,不畏強勢,我喜歡!”田彪微微抬頭道。而後目光斜視一端幸災樂禍、竊竊私語的他幫弟子,“雖然那小子行事魯莽,可總比那些狗仗人勢、狐假虎威的窩囊廢強太多。”微微一頓,“聽說近期以來,舞罡幫被煞罡幫搞得雞犬不寧、不敢露世,當真是一群恃強淩弱的敗類。”
聽到這裏,韓戰眉頭緊鎖,古怪地望向對方。自己心裏清楚,對方可為不喜幹涉他事、無拘無束之人,今日怎麽為幫派之間的恩怨而憤憤不平。
雖心頭疑惑,但也不好出言質疑,自顧歎息一聲:“恐怕這次有得唐卜嶽頭疼,就是不知其兄唐笙歌又該如何助他平息此風波。”
“哼。休提唐笙歌那廝。”
聞言韓戰一驚,滿頭霧水。據自己所知,田彪與唐笙歌有些交情才對,如今怎麽如此反感?莫非期間有所衝突?
為不免尷尬,於是又緊忙岔開話題:“聽常扁那小子說,最近‘金銀’兩兄弟行蹤詭異,且一直相安太平的傲罡幫卻騷動連連,似乎那兩兄弟是在找尋左影漠的不是?”
“哦?居然有此事?”田彪驚訝一聲。接著不屑一笑,“看來蔣亦雲那家夥是下了血本,暗中勾結了金銀兄弟,要給傲罡幫一記重創。”
“左影漠目中無人、睥睨一切,也是該受點教訓。”
“那可未必。”田彪道。“上次我外出尋寶與左影漠略作交手,此時他修為大為精進,早已今非昔比,恐怕金銀兄弟也奈何其不得。”
“田兄不敵左影漠?”聞言,韓戰驚呼一聲。
田彪微微側身,似笑非笑道:“韓兄未免太瞧得起敝人了吧?”
聽到這裏,韓戰苦笑一聲,打趣道:“田兄無須過謙,你的身手瞞得過他人,可瞞不住我韓戰。”微微一頓,“你隻是不喜掛名爭雄榜罷了,若是放手一搏,即便不敵左影漠,恐怕也不遑多讓,真正令你忌憚的,應當隻有那獨霸鼇頭的妖孽吧?”
聽到“妖孽”二字,田彪情不自禁渾身一顫、臉皮直抖。似乎想到什麽不堪往事,憤哼一聲,“不久之後,學院又要舉辦爭雄大賽,如果這次仍在那妖孽手中走不過四招,我便永不參與此賽。”
韓戰聞言啼笑皆非。這也難怪,有誰被他人數招擊敗心頭也不爽。可是要知道,學員當中,壓根就沒有一人能承受那妖孽的三招。能拚到第四招,不知是多少學員夢寐以求之事!
想到這裏,韓戰剛欲出言勸慰,突然場外傳來一陣鏗鏘有力的步伐聲,這才止住話語。
不多時,十餘名身披重甲的執法者奔赴而來。頓時,喧嘩的場麵為之一靜。
隊伍之首,為一名體型健碩、外貌粗獷的壯漢。正是執法隊其中一名隊長,燭賦。
落定身形,燭賦先是粗略掃了掃眾人,而後定睛於石台之上的一道身影,微微一笑。接著,猛踏地麵、一躍而起,掠身前去。
“沒想到穆骨仁兄如此信守承諾,這麽早便靜候於此。”踏足石台,燭賦爽朗一笑。
穆骨見狀緊忙回禮:“此約由執法隊出麵所立,在下豈敢怠慢。”
聞言,燭賦微笑點頭。接著眉毛一挑,“不過那小子此刻應屍骨無存,穆骨仁兄想耀武揚威,恐怕沒有那個機會了。”
“燭賦大人說笑了。”穆骨賠笑道。“那廝罪孽滔天,不僅致殘吾兄雙目,如今更是殺害承少,若當真葬身絕靈獄,倒也便宜了他。”
燭賦輕笑一聲,也不再搭話。一抹納戒,頓時三柱佛香閃現而出。接著,虎目環視一番台下觀眾,朗朗道:“此時已接近巳時,想必諸位也心生不耐。三柱香時間,如若左鍛未能如期赴約,那本隊長便宣判,此戰為穆骨獲勝。”略一停頓,“如若左鍛刻意違約不戰,今後無論天涯海角,執法隊必會將之擒拿、就地正法。”
此話一落,頓時台下一片嘩然。
“什麽時候學院有此規定?難不成那小子逃離閔皇,執法隊也追殺到底?”
“誰知道呢,說不定有人從中作梗、以公徇私,這才刻意刁難。”
“聽聞那小子被打入絕靈獄,並且至今未歸。說不定此時已葬身獄中,赴不赴約也並無差異,總之難逃一死。”
“是啊,看來我等沒得好戲看了。”
……
就在眾人議論紛紛、交頭接耳之際,忽然一道陰沉刺耳的嗓音自人群爆出,眾人這才略微一靜。
“燭賦大人,今日乃舞罡幫弟子與穆骨兄約戰之日,他舞罡幫應該算作主場才是。既然您都已經大駕光臨,他舞罡幫遲遲不來,恐怕未將您放在眼中吧?”
此話一出,眾人紛紛古怪地望向發言之人。如此赤裸裸的挑撥離間,任誰也能聽得出來。
當然燭賦也有所察覺,隻見其眉頭一皺。可剛欲出言,卻被一道罵罵咧咧的雄渾嗓音打斷。
“放你娘的狗屁!蔣痕小兒休要汙蔑我幫。”
循聲望去,隻見以唐笙歌、唐獅為首的舞罡幫眾弟子疾馳而來。無疑,出言不遜之人乃性情火爆的唐獅。
“由於近期幫內事務繁忙,大哥一心打理、無暇多顧,所以指派在下率眾弟子前往,若有
來遲,還望燭賦大人勿怪。”
待穩住身形,唐笙歌上前一步、恭敬道。接著,目光一轉,掃了掃麵色陰晴不定的蔣痕,繼續道:“至於某些小人的栽贓陷害,相信燭賦大人慧眼識珠,定能明察秋毫。”
雙眼虛眯,蔣痕惡狠狠地盯著唐家兄弟。但掃了掃台上負手挺立的燭賦以及一側蓄勢待命的眾位執法者,隻能強壓怒火。不過片刻,卻是嘴角一勾,陰森出聲:“事務繁忙,我看未必吧?想是那唐卜嶽怕來此自取其辱,所以龜縮不出,無奈麵子又過不去,這才指派你等來當擋箭牌吧?”
此話一出,頓時一陣哄然大笑。
而舞罡幫眾人聞言不由怒目相向。見狀,煞罡幫群人又紛紛拔劍。一時間,氣氛有些壓抑。
“咳…”
一聲輕咳當空傳來,眾人不由抬眼望去。
“本隊長不管你二幫有何恩怨,但若有誰膽敢在本隊長麵前放肆,那就當真不將本隊長放於眼中。”
聽到這裏,雙方弟子這才各自放下警惕,再不出言相譏。
見狀,燭賦淡淡一笑,接著麵向唐笙歌道:“剛剛本隊長提議,如若三炷香時間之內,左鍛仍未露麵,便視為自動棄權。不知唐幫主可有疑義?”
“悉聽燭賦大人定奪。”
唐笙歌不假思索道。可剛言畢,突然感覺背後一陣發涼,不由緊忙轉身望去。
不出意料!
此刻正有一雙冰寒徹骨的眼眸死死緊盯自己,這讓唐笙歌心頭一緊。因為對方不是他人,正是自己的心儀佳人,穀若煙。
“若煙,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也一樣。但左鍛兄早已隕落,我們也不得不接受現實呀。”
對於唐笙歌所言,穀若煙置若罔聞,自顧冷冷凝視對方。雙眸盡顯厭惡與不屑。
就在唐笙歌暗自叫苦、不知如何申辯之時,卻不知,隊伍中段同樣有著一道滿含憎恨的碧眸正在注視自己。
收回目光,穀珅珅左顧右盼,與自己的幾名好友交匯一番眼色,接著齊齊鎖定煞罡幫所在地的某一男子。
突然間!
就當所有人不曾防備、繼續各自交談之際,幾道破空聲憑空炸響。接著,隻見數道身影猶如脫弦利箭般飆射而出。
由於猝不提防,煞罡幫眾弟子來不及反應,隻能任由幾道身影穿梭而過。
而同樣為此幕怔怔發呆的堇無常,待看清幾人麵孔,不由心頭大驚。可由於其身手敏捷、躲閃及時,所以幾道匹練未曾傷其絲毫,卻將其身側幾名弟子重創。
“大膽!”
這時,石台之上的燭賦暴喝一聲。頓時一股無形壓迫感湧入穀珅珅等人心頭,再也無法動彈絲毫。
“吾之眼下如此造次,當真是膽大包天!執法隊,速速將之擒拿!”
“是!”
可就在幾名執法者剛欲動身之際,忽然一道宛如驚雷般的嘹亮喝聲蕩來,炸響在所有人耳畔。就連執法者也不免為之一頓。
“且慢!”
側目望去,眾人隻見一個黑點自遠方天際時隱時現,而後徐徐放大。僅僅片刻,一身青袍少年便如從天而降一般,“咚”的一聲、踏足地麵,呈現眾人眼簾。
少年麵目清秀,一雙黑眸猶如可以吞噬萬物一般,閃閃發光。一頭烏發毫無束縛,就這般隨風飄蕩,自有一番不染世塵的飄逸灑脫感覺。
看那道削瘦身影,不是剛剛從絕靈獄死裏逃生的左鍛,還能有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