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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將過去錘得粉碎

  莫克塞羅向來以直脾氣著稱,他做人做事向來直來直去,絲毫不加以掩飾。他甚至敢在沒有任何告知的情況下直接去阿柏龍圖大公爵的城堡里搜尋異教徒,更令人尷尬的是,他竟然還成功地找到了。類似的事已經發生過多次,幸虧有神聖教會為他撐腰,否則,以肯托那汪海的水深,足夠他溺死多次。


  對於神聖教會來說,他們需要一個既對教會萬分忠誠,做起事來又不畏手畏腳的人,而莫克塞羅正滿足他們的一切要求。雖然在外人看來,莫克塞羅就像一坨不近人情的鋼鐵,但如果連一團鋼鐵可以滿足神聖教會的要求,那麼它也可以坐在教會裁判所裁判長的位子上。


  沒有幾個人敢直接闖進阿柏龍圖大公爵的城堡,也沒幾個人敢向著范坦的臉上吐痰。莫克塞羅就是這樣直白、坦誠,他用最簡單的方式表明了自己的態度,用最粗暴的方式與范坦這位在他看來早已死去的朋友徹底決裂。


  范坦在過去有很多朋友,今天只來了一個,其他人雖然沒來,但是沒來也是一種態度。


  畢竟個人的感情,在天下大勢之前都過於渺小,在范坦刺殺教皇的那一刻,他就已經做好了與天下為敵,與親朋反目,與過去決裂的準備。


  莫克塞羅高舉槍桿,槍桿上繁奧複雜的魔紋在黑暗中閃耀著耀眼的紅色光芒,璀璨恍若燈塔。接著,這座宏偉的燈塔忽然倒塌,攜著毀天滅地之威砸向佇立在燈塔下的范坦。


  莫克塞羅這一砸之威非同小可,范坦本想閃避,可雙腳卻忽然重若千斤,地勢也變得泥濘難行——被范坦錘飛的大魔導師雖然臉骨已經粉碎,但他還是發揮了一位法師的作用。


  范坦架起雙臂,竟準備用身體硬扛這一槍!

  從來沒有人敢用身體硬扛莫克塞羅的長槍,一個法師也從來不敢站在離莫克塞羅十米內的地方。


  然而吃驚過後,剩下的人卻長呼了一口氣,他們幾乎已經看到范坦被砸成肉泥的樣子,這次行動的結果既然已經確定,那自然不需要擔心別的。


  然而這口氣他們只呼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就被噎在喉管之中,因為他們聽到了這個世界上最不可思議的聲音,他們也看到了這個世界上最不可思議的景象。


  他們聽到了一聲悶響,這聲悶響本可像兵刃交接一樣清脆,但美中不足的是兵刃之間似乎隔了一層厚厚的棉布,以至於兵刃的顫音變得無比沉悶,就像春日裡餘音極長的悶雷。


  長槍和胳膊相互碰撞,胳膊一動不動如同雕像,長槍卻反常識地反彈回來,槍桿上的光芒都黯淡了不少,失魂落魄地像個在決鬥中被對手打落牙齒的騎士。


  這或許是只是單純的力量之爭,但一個騎士在力量的比拼中竟然輸給一個法師,這已經足夠說明問題,令在場的人們忍不住重新開始評估范坦的真實實力。


  但莫克塞羅的全力一擊並非沒有任何效果,再強大的人也不能違背事物的法則,范坦的手臂就算如何地堅固如山,他也不能避免長槍對他作用的反力,考慮到他的身體是不可分割的一個整體,所以這股向下的力度最終傳到范坦的腳下,而不幸的是,他腳下的泥土,並不像他的手臂那麼可靠。


  砰——!

  范坦半個身軀直接陷入土中,就像一隻被硬塞進泥地里的蘿蔔。大魔導師也曾經嘗試過限制范坦下半身的活動,可惜作用有限,莫克塞羅的方法雖然簡單粗暴,但卻行之有效。


  莫克塞羅的嘴角溢出一絲鮮血,一絲苦笑也從輕輕攀上他的嘴角,范坦似乎比過去更加霸道,自己的那一槍竟然對其沒有造成任何傷害,僅僅只是造成了一些小麻煩罷了。


  蟄伏已久的兩名領主級戰士看準時機,分別鎖住范坦左右的兩塊琵琶骨,毫不猶豫地出劍刺去,就像魔法弩射出的弓箭一樣迅猛。他們同時出擊,同時出劍,劍的制式相同,他們身上的鎧甲也一樣,最令人驚嘆的是他們的面容也完全相同!如果不是因為他們都是右手持劍,那麼看起來簡直就如同鏡像。


  他們鎖住范坦的左右,狠狠朝著琵琶骨的方向刺去,他們自信就算范坦的全身都披滿龍鱗,他們也可以戳出兩個洞來。


  可能是因為先前范坦在近戰中的兇猛表現,使得他們完完全全把范坦作為一個同等級的戰士來對待,絲毫不敢掉以輕心,這雖然是正確的做法,但往往會使他們走向另外一個極端——他們越是害怕范坦肉體上的強大,就越容易忽略掉范坦法師的身份。


  當他們意識到自己已經不能呼吸的時候,他們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因為空間忽然變得十分粘稠,他們再也無法向前一步,這並非是他們缺乏前進的動力,而是因為空氣阻止他們的一切行動。


  空氣中充滿了各種氣體,魔法元素,以太……我們之所以能在空氣中來去自如,是因為這些物質過於輕盈,而且他們處於不斷無規則的運動當中,如果空氣的一切物質無法移動,那麼它們就會阻止你的一切動作,空氣就將成為最緊緻的枷鎖。


  范坦使用了某種匪夷所思的魔法,鎖住了這一小方空氣里所有元素,這比空間魔法來的容易,但在效果上,這比空間魔法更加出色。


  高手過招,一秒兩秒就是生死之別,當二人感覺終於可以自由活動時,迎接他們兩個的,就是一個逐漸變大的拳頭。很快,他們也清晰地感知到了眼眶骨的碎裂聲,甚至連血液從眼球的毛細血管溢出的脹痛感也格外清楚,他們就像兩個被踢飛的皮球,被無情地驅逐出這場只屬於強者的戰鬥。


  「莫克塞羅,你比過去變得聰明了,或者說,陰險?」范坦轉過頭,似笑非笑地說道,「我聽到某些不和諧的聲音,那似乎是海岸邊的波克特村傳來的農婦和孩童的慘叫,你說,我聽錯了嗎?」


  莫克塞羅沉默良久,「那些人因你而死,死得倒也不怎麼光彩。」


  「人總會死的,死在什麼上面並不重要。因為一個十惡不赦的罪犯而死固然不光彩,難道死在對異教徒的殺戮和對信徒的欺騙上就好看嗎?」范坦揶揄道,「莫克塞羅,可能在很早之前,在你們看來,我就不再是你們的朋友了。但我要告訴你,在我看來,在剛才,你們才失去了做我朋友的機會。」


  卡洛斯帝國歷史上第一大膽的罪犯——范坦,他說完這句自大得有些無恥的話,然後全速沖至莫克塞羅的面前,他毫不費力地撥開莫克塞羅的長槍,用自己的拳頭瘋狂捶打莫克塞羅的胸膛。


  如同戲劇里女主角表示常用的撒嬌方式,捶打的頻率密集如同春雨,范坦就像一個害羞的女孩,故作羞惱地輕錘情郎的胸膛。


  雖然我們可以用許多修辭手法使得這一場景看起來基情滿滿,但事實上,你若身在現場,一定會被那沉悶而又頻繁的巨響震得頭疼欲裂。


  范坦的面部已經完全變形,讓人分不清他是悲傷還是憤怒,只能通過他近似瘋狂的動作揣測出他的心並不平靜,他瘋狂地錘擊莫克塞羅的鎧甲,發出陣陣巨響,他的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紅腫,但他仍是瘋狂乃至忘我般地錘擊,似乎只要錘得足夠猛烈,他就能錘碎自己的悲傷。


  鎧甲雖然堅固,但范坦的力量接近神靈,很快,鎧甲就已經經受不住這麼激烈的振蕩和錘擊,出現一絲絲的裂紋,隨著最後一次錘擊,碎成塊塊廢鐵,范坦才放下青紫變形的雙手,停止自己宛若發狂的舉動。


  莫克塞羅今天吐出的血比以往一年都要多,范坦憐憫而又悲傷地看著他,就像看一個陌生人,他似乎想將過去錘得粉碎,碎的乾乾淨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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