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三 重新洗牌
隨著大門關上，諾大的會議室里頓時安靜了下來。
按照趙耀國的命令，最後一名秘書在離開之前關閉了會議室里的所有監控系統，而參加此次會議的軍政領導在進入會議室之前就交出了通信設備，還接受了安保檢查，確保房間內沒有任何能夠把會議內容紀錄下來，以及傳遞出去的電子設備。至於隨同軍政領導前來的秘書等隨從，全都留在了外面。
只是，留下來的並非全是軍政領導，還有兩個例外，即張清芳與周自強。
其實，參會人員並不多。除了張清芳與周自強，只有十五人，其中八名政府官員，六名軍方將領。分別是國務院總理黎文強、常務副總理段峰嶺、國防部長彭建軍、外交部長王學熾、財政部長梁衛華、工信部長羅輝、科教部長司徒瑞玲與地礦部長方祖俊，以及陸軍總司令郭戰烈、海軍總司令何長風、空軍總司令雷天靂、火箭軍總司令朱真、軍情局長李佑廷與軍方首席技術專家嚴青松。
當然，還有國家元首趙耀國。
「我先為大家介紹一下，這兩位就是張清芳與周自強教授。」
在眾多軍政領導起身鼓掌的時候，周自強還沒有反應過來，不過張清芳拽了他一下，讓他站起身來，沒有失態。
「張清芳教授，大家都已認識，也很熟悉。在此，我要特別感謝周自強教授。」
這次，趙耀國率先鼓掌，其他領導人都沒例外。
周自強有點不適應，或者說覺得有點彆扭，只是這個時候，他也只能站著朝眾多領導人露出有點傻的笑容。
「好了，進入今天的正題。大家都請坐吧。」趙耀國稍微停頓了一下，等其他人坐下才說道，「就在十多個小時前，在『紅峰』中心進行的模擬演算有了結果，而且是超乎我們所有人預料的結果，證明由張清芳教授提出、周自強教授完善的理論模型具有可行性，而且實踐難度低於預期。具體情況，在各位面前的報告書里已經有所提到，我就不在此多說了。我們在這裡討論的，或者說是即將決定的是要不要按照原先安排啟動『問天計劃』，以及在什麼時候啟動。」
沒有人開口，除了李佑廷與嚴青松，其他人都在認真閱讀報告。
「現在，擺在我們面前的一個機會，也許是唯一的機會。從歷史的角度來看，在進入工業化時代后，任何一個國家與文明的崛起都取決於生產效率，而決定生產效率的眾多因素當中，獲取與利用能源的手段最關鍵，甚至有決定一切的意義。工業時代初期，大不列顛能夠獨霸全球數百年，靠的就是率先掌握蒸汽機。此後不管是兩度挑戰大不列顛的德意志，還是取代大不列顛的花旗，以及曾經抗衡花旗的紅色帝國，依靠的都是由內燃機取代蒸汽機所帶來的動力革命。直到現在，人類的一切生產活動依然建立在由化石能源支撐起來的動力技術上，跟第二次大戰時期相比並沒有本質上的飛躍。決定各國實力的依然是對煤炭、石油、天然氣等化石能源的佔有與利用。」
趙耀國沒有浪費時間，在其他人看報告的時候侃侃而談。
「可惜的是，在幾種化石能源裡面，除了煤炭能夠做到自給自足，其他的我們都高度依賴進口，哪怕是現在不太緊缺的天然氣，也會在十年內嚴重依賴進口。雖然在和平時期，我們能夠通過進口獲得足以維持國民經濟正常運行的石油與天然氣，但是在戰爭時期，哪怕是規模有限的局部衝突，我們還能夠指望通過進口獲得石油與天然氣嗎？就算能，恐怕也需要付出極為巨大的代價。更重要的是，我們不能把國家與民族的命運寄托在對和平的幻想，以及他人的施捨之上。
「沿著現有的道路，我們必然、而且很快就能超越所有競爭對手。要不了十年，也許五年之後，我們的經濟總量就將超越花旗。其實，早在數年前，我們的工業總產值就超越了花旗。在主要工業產品上，比如鋼鐵、電解鋁與水泥，我們甚至比其他國家的總和還要多。只是，這條路我們還能走下去嗎？就算能，還能維持多久，還能走多遠？新保守主義的總統住進白宮之後，花旗正式開始了再工業化。扶桑在對抗道路上越走越遠，根本看不到在短期之內恢復友好邦交的可能。雖然歐洲亂得一塌糊塗，但是在經過了暫時的陣痛后，必然會回到一體化的老路上來。至於伊萬國，不過是有共同利益的友好鄰邦，並不具有長期穩定維持下去的基礎。
「放眼全世界，我們要超越的不是某個國家，而是通過自身崛起超越所有國家，改變已經存在了數百年的世界秩序。可惜的是，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基礎卻是極脆弱，而且完全不由我們控制的進口能源。毫無疑問，只要秉承和平發展的道路走下去，我們必然能夠在將來的某一天，依靠強大的國力打造強大的軍力，確保能繼續從世界各地獲取資源，包括至關重要的能源。同樣不可否認的是，我們堅持的和平發展道路必然會在此之前終結，等待我們的將是一道難以逾越的障礙。
「我記得，很多年前，還在基層工作的時候，有人問過我一個很簡單，卻讓我無法回答的問題。如果十多億華夏人都像花旗人一樣生活，在糧食、電力、淡水與石油等各種物資的消費水平與花旗相當，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我沒回答這個問題，而且在過去數十年裡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也許是年齡大了，也許是看待事物的目光不一樣了，數十年的思考讓我得出了一個很多人都沒有想到的答案。不是戰爭，更不是與其他國家的矛盾與衝突，而是我們的地球能否承受十多億華夏人，也許到那個時候是二十億華夏人過上奢侈生活之後產生的巨大負擔？
「當然，在此之前，針對我們的災難就回到來。說得直接點，以目前的局勢，只要我們跟任何一個國家的矛盾演變成為衝突，哪怕只是規模很小的局部衝突，以花旗為首的西方國家都會拿起制裁的大棒，對我們實施全面封鎖，切斷我們從中東、非洲與拉美獲取石油的渠道。哪怕進口石油只是減少三分之一，對我們造成的打擊都難以估量。最多三年，我們就會由增長轉為衰減。這一天肯定會到來，而且就在不久的將來，因為我們即將成為中等收入國家，即將面對中等收入陷阱。如果我們的增長勢頭受到遏制，哪怕只是減弱，中華民族復興的希望也將在我們這一代人手裡化為泡影。
「現在，我想問問各位。如果這一切成為現實，我們該如何向子孫解釋我們現在做出的決定，由後代書寫的史書中會如何記載我們？一群已經找到鑰匙，卻沒勇氣推開寶藏大門的偉人？大家都好好想想這個問題，想想我們肩負的歷史使命，想想先輩的努力付出，以及留給子孫後代的遺產。」
趙耀國說得不急不慢，字字鏗鏘有力，也給了其他人足夠多的時間看完手裡的報告。
「我們只是討論，各位有什麼想法都可以說出來，大家一起探討。」趙耀國的目光在房間里掃了一圈，最終落到周自強身上。過了一陣，依然沒人發言，趙耀國才說道：「大家都不願發言，也許是不太清楚情況。周教授，麻煩你為大家詳細解釋一番，重點是對未來產生的影響與改變。」
周自強明顯有所準備，徑直走上了講台。
「上個世紀四十年代，在第一座核反應堆達到臨界點開始運行之後，我們就知道，能取代化石能源的必然是核能，只不過不是裂變核能，而是聚變核能，是受控制、能夠持續運行的可控聚變核能。此後的幾十年裡，數代科學家為此進行了艱苦卓絕的探索，提出了眾多的模型，比如托卡馬克。只可惜，數十年的探索與實踐，無一例外的證明這些模型均不具有可行性。在此之前，我們取得的最重要的成就，只是讓放電狀態維持了兩分鐘，跟商業應用需要的數十年根本無法相比。」
顯然，周自強並不擅長做報告。
張清芳暗自嘆了口氣，給周自強遞了個眼神，讓他直接說重點。
「所幸的是，這一切即將改變。根據剛剛獲得的演算結果，我們有信心建造一座能夠持續放電數個小時的實驗反應堆，而且運行成本不到現有的百分之一，在相關技術成熟後進行大規模商業應用，還有望將運行成本降低一到兩個數量級。簡單說，只要解決相關領域的技術難題，實現了商業應用，那麼基於『駐點脈衝持續點火』理論的可控聚變核反應堆就將成為主要能源，取代包括化石燃料在內的所有已有能源，從而一勞永逸的解決能源問題，徹底改變現在的世界。」
周自強勉強笑了笑，朝趙耀國看了過去。
顯然，趙耀國也沒有想到，周自強的解釋會如此簡短扼要。
「很明顯，從政治的角度來看，這等於重新洗牌。」趙耀國長出口氣，說道，「有什麼問題就提出來吧，周教授會逐一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