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八 關鍵資源

  李佑廷過來的時候，政府官員都已離開元首府。


  「老李，開始的時候你怎麼沒有……」


  「沒有什麼？」李佑廷看了嚴青松一眼，說道，「提出十萬八千裡外的某個國家陷於水深火熱之中，等我天朝上國出兵救助？老嚴，你也不年輕了，你覺得只是元首那番高大空的口號就能說服所有官員？再說了，如果不是郭老及時站出來，也輪不到元首喊口號。元首結束話題，只是見好就收。我們得相信，即便是黎文強總理也知道和平的脆弱性，只是受到思維慣性影響，不願意承認擺在面前的事實。元首沒藉此提出具體行動方案，除了給大家一個緩衝期，也是因為時機還沒成熟。能夠把思想統一起來的不是某個人喊的口號，元首也不例外，而是誰都無法否認與迴避的事實。在我們的擔憂變成真正的災難之前，能夠讓大家警醒過來就夠了。」


  嚴青松點了點頭，又嘆了口氣。


  「在周自強提交的那份報告中，是不是提到了一種叫『鈷』的稀有金屬？」


  嚴青松又是一愣，不大明白的看著李佑廷。


  「如果我沒記錯，這種金屬在我國的儲量很少，而且極為分散，幾乎沒有開採價值，根本無法滿足需要。」


  「沒錯，確實如此。」


  「那麼，機會與挑戰已經擺在我們面前了。」


  「你是說……」


  「你是軍方的首席技術專家，等下由你來介紹鈷的戰略價值，其他的不要多言。」


  嚴青松點了點頭，表示明白李佑廷的意思。


  不多時，兩人來到書房，趙耀國與四位上將都已在此。


  「老李，已經大半夜了，你讓我把郭老等人留下，如果沒有特別重要的事情，等下郭老發起脾氣來，我可不會幫你說好話。」趙耀國說笑了一句，還朝嚴青松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郭老脾氣好得很，哪會這麼容易生氣。郭老，我說得沒錯吧？」


  郭戰烈的神色沒有變化，顯然沒把李佑廷的調侃當回事。


  「兩天前，一名剛果民主共和國的留學生回到京城，通過駐京辦事處找到一名大學時的同學，提出由他的同學出面，向我國當局提出投資合作意向，也就是希望由我國當局為投資提供擔保。」


  趙耀國微微一愣，顯然沒有搞明白李佑廷的意思。


  幾名將軍更是如此，都不知道李佑廷在說什麼。


  「這名剛果留學生叫恩佐卡，是剛果民主共和國現任總統姆貝基的兒子，而且是重點栽培的長子，而他的同學叫葉梓菲。」


  「中振礦業集團執行董事長？」


  「元首認識她？」


  「她參加了去年的拜年晚宴，見過一面，有點印象。很年輕，不過年輕有為，可以說是青出於藍。」


  李佑廷點了點頭，又說道：「去年，中振集團完成了對騰凱礦場的收購，成為騰凱礦場唯一的持股人，也由此成為全球最大的鈷供應商，佔了三成的市場份額。這次併購能夠順利完成，除了我們在融資方面的支持之外，恩佐卡的幫助也很重要。利用與恩佐卡的關係，葉梓菲成功說服姆貝基總統，讓姆貝基總統多次在公共場合表態支持中振礦業，暗示將否決所有非中振礦業的併購合同。因為剛果總統的態度，所以花旗聯邦當局才不得不批准了這份併購案。」


  「與花旗有什麼關係？」


  「原先持有騰凱礦場開採權的是一家花旗企業。」


  趙耀國點著頭沉思了一陣，才說道：「我記得，你向我提起過這件事情，好像跟航發集團有關。」


  「對，鈷是生產先進航空發動機的關鍵材料，所以從戰略安全的角度考慮，我們需要支持中振礦業收購騰凱礦場，以此獲得穩定的供應。花旗當局原本反對這項併購，也與此有直接關係。當然，我們的支持僅限於融資方面，為中振礦業通過增發股票獲取併購所需資金開了綠燈。」


  「那麼，這與你開始提到的事情有什麼關係？」


  李佑廷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朝嚴青松遞了個眼神。


  「除了用來製造高性能電池之外，鈷的主要用途是製造高溫合金，比如先進航空發動機的風扇葉片。只可惜，我國的鈷儲量極少，而騰凱礦區有全球最大的銅鈷伴生礦，只是已探明、可開採的鈷礦就相當於我國總儲量的十倍。」嚴青松長出口氣，才說道，「我國的航空發動機一直落後於西方，甚至連伊萬國都比不上，與鈷儲量稀少有很大的關係。簡單的說，我們花了很大的力氣去尋找替代物，卻始終沒有找到。一直以來，我們只能用高價在國際市場上購買，而且買到的大多是只能用來製造電池的化合物。別說西方國家嚴格禁止向我國出口能夠用於製造航空發動機的鈷原料，即便是伊萬國也不願大量提供。在中振礦業併購騰凱礦區之後，我們獲得穩定的貨源，幾種先進航空發動機的研製生產工作也得到保證。其實，這並非關鍵。」


  「什麼才是關鍵？」


  「在『問天計劃』實現之後，現在的所有航空發動機都會像原始人用的石制箭頭，成為博物館里的展品。只是，鈷同樣是製造商用反應堆的必須材料，具有不可替代性，而且需求量極大。在周自強教授的報告中，鈷就屬於那五種我國儲量稀少的稀有金屬之一，而且排在第一位。」


  趙耀國微微點了點頭，說道：「也就是說，控制了騰凱礦區就能掌控整個市場？」


  「算不上，因為伊萬國與楓葉國也是主要的鈷生產國，所以就算我們控制了騰凱礦區也無法獨霸整個市場，最多只是在定價上有發言權。」李佑廷回答了這個問題。「從戰略層面上來看，控制騰凱礦區等於獲得了一個堅實的保證。哪怕我們無法由此左右國際市場，也能確保自身的發展。」


  「問題是，那是一座巨大的礦山，我們不可能一次性把所有資源開採出來，而開採礦山顯然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這就是我提到恩佐卡去找葉梓菲的原因。」


  趙耀國眉頭緊鎖，讓李佑廷說下去。


  「前面我已經提到，中振礦業併購騰凱礦區並沒獲得花旗聯邦當局的支持，只是因為剛果總統姆貝加會否決中振礦業之外的併購案，而原本持有開採權的花旗企業急需資金，不然就會破產倒閉，意味著數萬花旗工人將失業，花旗聯邦當局才只能讓步。當然，最初的併購合同只是收購百分之五十九的股權，而不是全部。簡單說，花旗當局把中振礦業收購騰凱礦區看成對其國家利益構成了威脅的惡性事件。雖然無法廢除具有法律效力的合同，但是有很多辦法讓併購落空。」


  「比如……」


  「比如推翻剛果政府，扶持一個聽話的代言人。」


  趙耀國微微一愣，不過隨即就苦笑著說道：「顯然，花旗當局是這一行的專家。」


  「所幸的是，我們早有所料，也提前做了部署。」


  「部署？」


  「當然，只是情報層面上的部署。」李佑廷勉強笑了笑，說道，「中振礦業收購騰凱礦區的總投入接近兩百億元，算上後期的各種投入，不會低於三百億元，可以說是近年來我國企業在海外的最大單筆投資了。在併購合同正式生效之後，我們就加強了跟剛果情報機構的關係，提供了一些力所能及的支持，也起到了巨大的作用。在過去一年裡，我們協助剛果情報機構阻止了五次針對姆貝加總統、及其家人的暗殺行動，還三次粉碎由cia策劃與資助的軍事政變。」


  「恩佐卡親自來向我們求助，難道說……」


  「從目前掌握的情報來看，應該跟暗殺、政變無關。交手幾次，就算cia的那些傢伙全是飯桶，也應該知道真正的對手是誰。如果沒有絕對的把握，他們不會亂來，也就只能從其他方面入手。」


  「什麼意思？」


  「大選。」


  趙耀國眉頭緊鎖，說道：「你是說，花旗情報機構準備在剛果的總統選舉中做文章？」


  「不是做文章，而是讓姆貝基落選。」李佑廷長出口氣，說道，「雖然這無法讓姆貝基順利搬出總統府，畢竟在剛果，民主選舉只是個幌子，但是只要大選結果對姆貝基不利，就足夠了。到時候，姆貝基下台，住進總統府的肯定是cia扶持的傀儡，隨時可以廢除中振礦業在騰凱礦區的開採權。如果姆貝基不承認大選結果，花旗就會對剛果實施制裁，其他西方國家必然會跟進，剛果就將爆發內亂，甚至內戰。只要剛果的局勢變得動蕩不安，中振礦業在騰凱礦區的開採權就成了一張廢紙。」


  「問題是，如果我們出手，等於干涉剛果內政。」


  「我們是否出手，其實並不重要，因為不干涉他國內政是我們的基本外交原則，也因為我們沒有這樣的能力。」


  趙耀國嘆了口氣，忍不住苦笑了起來。


  「所以對我們來說，現在要考慮的，其實是在此之後的局面，或者說該如何收拾這個爛攤子。」


  李佑廷這麼一說，趙耀國明白了過來，也知道李佑廷為什麼要讓軍方將領留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