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十 驕陽當空
「當然,我國企業在非洲大陸的投資,跟我們提供的必要協助,比如信貸擔保、融資支持也有密切關係。就拿中振礦業併購騰凱礦區來說,如果沒有融資方面的支持,根本無法獲得所需的上百億資金。」
「重點是什麼?」
李佑廷長出口氣,才說道:「工業化帶來的衝擊。」
趙耀國眉頭緊鎖,等著李佑廷說下去。
「在過去的十多年裡,得益於我國企業的巨大投入,東非的坦尚尼亞,以及相鄰的尚比亞先後走上了工業化道路。雖然離實現工業化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但是工業化產生的衝擊已經顯現出來。按西方機構給出的評價,坦尚尼亞是非洲發展石頭最好、增長動力最強勁的國家,而且沒有之一。在國內政局穩定、投資穩健、經濟增長強勁的驅動下,坦尚尼亞有望在二十年之內,成為非洲大陸上第二個實現工業化的國家。在坦尚尼亞的帶動下,緊隨其後的尚比亞也有望實現工業化。」
「它們都是剛果的鄰國。」
「沒錯,還是兩個生機勃勃的鄰國。」李佑廷稍微停頓一下,才說道,「去年,坦尚尼亞總統與尚比亞總統發出倡議,建立東南非洲自由貿易區,推動與實現區域經濟一體化。雖然南非的態度冷淡,但是該地區的其他國家都做出了積極響應。當然,我們對此也表示歡迎與支持。」
趙耀國點了點頭,表示知道這件事情,因為他當時還發去了賀電。
「也就是在此後不久,姆貝加在中振礦業收購騰凱礦區的事情上明確表態,促成了這樁併購案。」
「有什麼關係?」
「顯然,姆貝加想搭上工業化的快車。」
「如果我沒有記錯,中振礦業能夠成功收購騰凱礦區,葉梓菲與姆貝加的兒子恩佐卡的私人關係起到了決定性作用。」
「沒錯,不過只是表象。」
「這麼說,姆貝加並不甘心一直充當西方國家的傀儡?」
「不是他不甘心,而是他只能這麼做。」
趙耀國眉頭緊鎖,顯然沒有搞明白李佑廷的意思。
「如果把非洲國家比喻成兄弟,那麼在大家都一貧如洗的情況下,自然不會有人相信能夠富強壯大。在坦尚尼亞與尚比亞走上了工業化道路,朝著富裕強大邁進之後,這就是個問題了。姆貝加是新教徒,他對剛果的統治建立在西方國家的支持之上。問題是,就算有西方國家的支持,他也未必能坐穩總統寶座,關鍵依然是能否得到多數國人的承認。如同能夠支持他當選總統一樣,西方國家同樣能夠把他從總統寶座上拽下來,而且這一天恐怕很快就回到來。剛果擁有豐富的資源,國土面積與人口數量都超過了坦尚尼亞與尚比亞,卻始終一貧如洗。要不了多久,姆貝加在剛果的統治權就會受到質疑與挑戰。更何況,他還一直把恩佐卡當成接班人培養。」
趙耀國微微一愣,又苦笑著搖了搖頭。
「當然,姆貝加不是笨蛋,早就認清了這一點,要不然不會在多年之前就把恩佐卡送到我國來學習深造。」
「你的意思是,姆貝加希望通過我國的投資讓剛果走上工業化的道路?」
「基本如此。」
「這麼重要的事情……」
「因為姆貝加與西方國家的關係,加上剛果國內的實際情況,還有我國資本在非洲大陸上的具體分佈,所以最初的時候,我沒有把姆貝加發出的信號當回事,也就沒有專門彙報這些事情。」李佑廷嘆了口氣,說道,「雖然局勢已經明朗,我們也不再猜疑,但是現在看,恐怕已經晚了。」
「還不算晚。」
「就算我們現在表態支持姆貝加,通過政府引導,加大在剛果的投資,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個月內讓剛果發展起來,更不可能以此為姆貝加爭取到更多的選票,讓他在年底舉行的大選中獲勝。」
「確實如此,但是追求富裕、幸福、美滿的生活是所有人的內在動力,絕對不會因為外界的影響而動搖。」
「你是說……」
「不管是西方的發達國家,還是我們自身,以及其他發展起來的國家,無一例外的證明工業化是唯一的出路。姆貝加的轉變,從根本上講與兩個鄰國的發展有關。那麼不管是他再次當選總統,還是新總統,都會以發展為主要目的,都會根據鄰國的經驗做出正確選擇。雖然我們不能保證新當選的總統會把希望寄托在我們身上,但是我們都知道,西方國家絕不會主動幫助剛果實現工業化。也許要繞很大一個圈子,不過到最後,機會依然會再次交到我們手上。」
「也許要幾年,甚至幾十年。」
「如果我們無所作為,確實需要等上很長一段時間。」
李佑廷微微一愣,同時鎖緊了眉頭,因為他聽出了趙耀國這番話的言外之意。
「只不過,此事關係重大,我得好好考慮一番,還要爭求其他領導人的意見。」趙耀國長出口氣,說道,「只不過,新的一年開始了,我也該為外事出訪做做安排。今年,就從非洲開始吧。」
「行,我會提前安排好情報方面的工作。」
「不止是國外的,還有國內的。」
「這……」
「當然,這超出了軍情局的職權範圍,但是此事關係到國家根本利益,而且由我國企業的境外投資引發,讓你們出面也不算越權。」
李佑廷點了點頭,表示明白趙耀國的意思。
「此外,我們要考慮得更加長遠一點,特別是由此導致的跟其他國家的利益糾葛,甚至可能出現的直接衝突。」
「你說的是……」
「扶桑。」
李佑廷暗自一驚,也自感慚愧,因為做為情報頭頭,他竟然忘了如此重要的事情。
「如果我沒記錯,我國企業在非洲市場的主要競爭對手就是扶桑企業,特別是在東南非洲國家。」趙耀國淡淡一笑,說道,「去年,扶桑首相出訪非洲,一口氣灑出四百億綠幣的援助大單,說白了就是要跟我們競爭,增強在非洲的影響力。雖然結果十分糟糕,畢竟虛情假意的意向投資比不了真金白銀,但是依然對我國與非洲國家的外交、經貿關係產生了巨大衝擊,給我們製造了很多的麻煩。這些年來,扶桑在各領域,特別是經貿領域採取跟隨效仿策略。可想而知,只要我們在剛果有所行動,首先得考慮的就是扶桑,特別是具有高度針對性的投資與援助計劃。」
「還有更迫切的威脅。」李佑廷稍微遲疑了一下,才說道,「扶桑在非洲國家的投資高達數百億綠幣,而且非洲一直是扶桑進口資源的主要出產地。這些年,扶桑還試圖通過在非洲的投資拉動國內經濟增長。雖然剛果只是非洲的一個國家,但是只要我們在剛果的行動取得了成果,最終形成了排他性局面,而且這也是我們追求的結果,就會被扶桑當成威脅,而且是嚴重威脅。站在扶桑的立場上來看,剛果只是一個開始,然後會有更多的非洲國家,特別是東南非洲國家投入我們的懷抱。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必然激化我們跟扶桑的矛盾,甚至成為全面對抗的爆點。」
趙耀國點了點頭,說道:「麻煩始終存在,不會因為我們不喜歡就沒有。」
「只是現在看來,如果我們與扶桑的矛盾在這個時間點上升級,哪怕沒有完全失控,是不是……」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趙耀國看了李佑廷一眼,說道,「歷史反覆證明,跟這種毫無信義的國家,沒有任何道理可講。我們可以容忍,也可以謙讓,但是在關係到國家核心利益的問題上絕對不能讓步。不要告訴我,在我們容忍與退讓之後,別人會見好就收,而不是得寸進尺。」
「老趙……」
「那麼長遠的事情,我們考慮了也沒有用。再說了,只要我們做好萬全準備,又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果真如此,恐怕我們與扶桑的關係就不只是對抗了。」
趙耀國勉強笑了笑,說道:「是與不是,決定權不在我們手上。數十年來,我們一直秉承和平發展的基本路線,從來沒有因為外界的威脅而動搖。之前不會,今後也不會,只是我們絕不懼怕戰爭,也絕不會在威脅面前低頭。如果有人認為和平持續得太久了,覺得不再需要和平紅利,我們也不會退縮。」
李佑廷暗自嘆了口氣,一下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
「時間不早了,沒想到一整夜就這麼過去了。」趙耀國走到了窗戶旁。「如同沒有人能夠阻止太陽升起一樣,也沒有人能夠阻擋十四億炎黃子孫追求幸福生活,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前進步伐。」
「只是,任何一個強大國家的崛起都伴隨著血雨腥風。」
趙耀國沒有接話,只是默默的看著東方天空中的霞光。
李佑廷也看著東方的天空,而他看到的是充斥著天空,試圖阻止耀眼霞光灑落大地的陰沉霧霾。
只是,陰沉濃密的霧霾終究阻擋不了驕陽的萬丈光芒。
如同太陽註定會升起一樣,霧霾也註定會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