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何不食肉糜
其實對於這個問題，唐寧早就考慮過，所以當梅蘭芳問起之後，唐寧就假做思考了一會兒，然後答道：「這個我對中國京劇的了解也不算太多，不過我覺得中國京劇里有很多非常有特色的舞蹈，額、好像你們的術語叫做身段，比如我看過一齣戲，演的是兩個人在黑暗的屋子裡互相都看不見的情節，那個就很精彩，多增加一些這種類型的劇目我相信我們美國觀眾一定會喜歡。」
受到唐寧提醒之後，張彭春、姚玉芙和梅蘭芳協商了很久，最後確定在2月15日首場演出的劇目依次為：《汾河灣》、《青石山》、《劍舞》(《紅線盜盒》片斷)、《刺虎》。
梅蘭芳優美的扮相和演唱，形象傳神的身段姿態，深深地吸引了很多第一次看京劇的美國觀眾。每一齣劇演完之後，觀眾都會熱烈鼓掌，多次「叫簾」。尤其是最後一出《刺虎》，梅蘭芳以其豐富的表情演出費貞娥複雜的心態，征服了美國觀眾，「叫簾「竟達15次之多。梅劇團在紐約的首場演出大獲成功。
第二天，紐約報紙發表了許多評論文章。劇評家羅伯特·里特爾說：「梅蘭芳在舞台上出現3分鐘，你就會承認他是你所見到的一位最傑出的演員。演員、歌唱家和舞蹈家三位一體，結合得那樣緊密無間，你簡直看不出這三種藝術相互之間存在什麼界限；這在京劇里確實是渾然一體而不可分解的。你看他在舞台上表演，會覺得自己彷彿置身於一個古老的神話優美和諧而永恆的領域裡。」
紐約先驅論壇報評論道：梅先生的每一個動作都看起來像個女人。在中國傳統戲劇中，女性角色由男人扮演，這本身並沒有什麼不同尋常。值得注意的，是梅先生在表演中所表現出來的優雅。這是一種新奇、完美的藝術，它是如此高雅，足以整晚吸引美國觀眾，儘管大多時候，他們只能猜測台詞和演員動作的意思。
甚至美國派拉蒙電影公司駐紐約的代表還親自拜訪梅蘭芳，邀請梅蘭芳參觀其電影公司分廠，並提出請梅蘭芳拍一部影片。梅蘭芳考慮拍片用時較多，恐怕影響演出，雙方商定到劇場拍攝，只拍一折的新聞片。所拍是《刺虎》的部分情節，雖然影片只有幾分鐘，但這是中國京劇演員第一次在有聲影片上出現。
梅蘭芳的演出大獲成功，唐寧自然也因為這筆投資而大賺了一筆，不過讓他沒想到的是，其實他在這場投資裡面最大的收穫並不是賺到的這幾萬美元，而是他結識了梅蘭芳這個人和他背後的人脈。
這件事還要從唐寧心血來潮啟動的到員工家裡「送溫暖」行動說起，唐寧的這次行動口頭上說的是為了增加員工的歸屬感和凝聚力、體現本公司的優越性，不過私底下的惡趣味就是他想到員工面前顯擺一下存在感。
雖然出發之前唐寧就對大蕭條時期美國底層民眾生活的困苦程度有著一定的心理準備，不過當他親身來到這些員工家庭的時候，依然覺得無比震驚。
比如當他來到那位之前的銀行高管、現在工廠里的成本會計麥克先生家裡的時候，他驚訝的發現麥克正在磨刀石上打磨刮鬍刀的刀片，於是唐寧好奇的問道：「麥克先生，您這是在幹什麼？」
麥克有些尷尬的答道：「這、這不是想把它磨一下然後好繼續用么，就這麼扔掉實在是太浪費了。」
雖然麥克這種做法可以說是節儉到超乎了唐寧的想象，不過相對於其他員工的家裡，麥克家的情況就算是不錯的了，比如唐寧剛踏進員工傑瑞家一步，就不由得退了出來，因為他發現屋子裡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傑瑞，你們家這是在聚會么？」唐寧不解的問道。
傑瑞苦笑著答道：「這都什麼時候了，那還有心思和錢來搞什麼聚會啊，這裡面都是我的家人。」
「都是你的家人？你別告訴我，你們這麼多人一起住在這麼一間房子里？」唐寧驚訝的問道。
傑瑞點點頭答道：「沒錯，現在我們家包括我弟弟和我妹妹三個家庭都住在這麼一間小房子里。哎，我們這也是實在沒有辦法，他們都已經無家可歸了，我總不能見死不救吧，事實上現在幾乎是等於靠著我一個人的薪水來養活三個家庭。」
「那他們為什麼不工作呢？」其實這句話剛一出口，唐寧就意識到自己說錯了，因為這幾乎就是一個「何不食肉糜」的問題。
果然傑瑞嘆了一口氣，然後答道：「哎，他們也想找工作，可是現在的工作哪是那麼好找的啊，說實話如果不是我運氣好。」說到這裡，傑瑞好像忽然意識到了什麼，連忙補充道：「還有老闆您的仁慈，讓我得到了這份工作的機會，很可能我們三個家庭就連這麼一個小房子都住不起了。」
這個回答讓唐寧原本想要顯擺的心思頓時消散了大半，於是他回頭示意了一下跟隨自己過來的保安，讓他遞給了傑瑞一袋糧食，然後拍了拍他的肩膀勸慰道：「別著急、別放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謝謝你，老闆，我也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傑瑞感激的說道。
接下來看到的情景讓唐寧越發的感到心裡難受，為了省一點錢，排隊到麵包店去買過期打折的麵包；婦女們把舊被單剪開再把兩邊縫接起來，這樣就把中間磨損的地方分移到兩邊去了；為了省電，改用25瓦燈泡。
這樣的情況可以說是比比皆是，這還是他旗下有工作的員工家庭，那麼全家失業、沒有收入來源的家庭的生活情況就更加的慘不忍睹，甚至好多人被迫到垃圾堆里去翻找食物，因為裡面蛆蟲很多，據說有一個寡婦每次撿東西吃的時候都要把眼鏡拿掉，為的就是一個眼不見為凈！
不過這還不是最凄慘的，最讓唐寧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他的秘書斯圖爾特夫人的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