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二十七章 醉酒
晏既不過留了一日的時間,給營中才剛剛經過一場慘烈戰役的將士們休整,便如同觀若說的那樣,又向前行進了數里。
大軍向前行進之後,安營紮寨之處,不過距離安邑十數里。
觀若所住的地方,和晏既也越發接近了。只是裴凝出嫁的日子近在眼前,他們沒有機會再讓時間慢下來,讓他們耳鬢廝磨。
只能偶爾在兩個人都恰好出帳的時候遙遙地望一眼彼此,令彼此安心。
到十七那一夜,觀若在營帳中坐立難安,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去尋伏珺說話下棋。
她腿上的傷雖然好的差不多了,可是她不是軍人,是不會上戰場的。
觀若到伏珺那裡的時候,她正在看書。一旁放著一壺酒,自斟自酌。
她見觀若過來,總是很高興的,「殷姑娘,過來陪我下棋。」
觀若很快笑著走了過去,目光卻落在她那一壺酒上,「伏大人在喝什麼酒,聞起來很清香。」
伏珺便將那酒壺拿起來,輕輕晃了晃,更多的酒氣氤氳在營帳中。
「是菊花酒,從裴府出來的時候,我一起帶出來的。」
「幸而是藏了這些,不然安邑被團團圍住,我又不如明之有手段,這段日子就要渴死了。」
伏珺將話說的誇張,觀若只是笑了笑,「前幾日將軍和我進入山中,見到一棵山茱萸,回來的時候還說要找伏大人要菊花酒喝,沒想到伏大人這裡果然有。」
伏珺站起來,很快又取回來一個酒杯,「有倒是有,只不過不多。要給明知那樣亂喝,那是決計不夠的。」
「殷姑娘也嘗一嘗?」
她早已經察覺到觀若的目光有意無意地落在了那菊花酒上。
大戰在即,浮三大白之後好生地睡一覺,於她們這樣呆在後方的人,才是最好的選擇。
觀若沒有同伏珺客氣,「不知道這酒烈不烈?」
她的酒量並不好,就是從前在宮宴上喝那些專供給女眷喝的酒,頭幾次她喝下去無知無覺,回到永安宮裡的時候也十分難受。
後來袁姑姑就不再讓她喝了,總是叫人將她杯中的酒換成完全不會醉人的鮮果做成的飲品,色澤與酒相似,不會被人發覺。
伏珺便道:「對於不會飲酒的人來說,恐怕是有些烈的。不過烈酒又何妨,殷姑娘今夜不過但求一醉而已。」
「你放心,我會叫人把你送回去的。」
伏珺這樣說,觀若還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她說的話也令她十分心動。
她就是想醉一場,醒來的時候晏既在她身旁,告訴她一切都結束了,他們是贏家。
於是她端起酒杯,一口飲盡了杯中酒。
伏珺連忙攔她,「倒是也不必這樣快,這一壺美酒價值千金,要細細地品才行。正好殷姑娘也可以陪著我說說話。」
對於不會喝酒的人而言,除卻一點清香,烈酒入口,只剩下辛辣。
觀若被辣的不得了,勉強忍住了,才沒有在伏珺面前失態。
伏珺看著她的模樣好笑,故意問她,「殷姑娘,這酒的味道怎麼樣?」
觀若苦笑了一下,「除了辣,什麼都沒有感覺出來。」
伏珺大笑起來,「殷姑娘和我從前倒是很相似。」
她面上浮現出了回憶之色來,「我第一次喝酒,應該是在我七歲的時候。」
「是阿翙……就是二皇子,偷偷從娘娘的庫房裡拿出來的一壇酒。」
「他招徠了一眾狐朋狗友,趁著娘娘出門,躲在偏殿的角落裡,坐在錦毯上喝酒。」
「那時候我們中間其實沒有人會喝,我心裡覺得不好,就是不想喝,可也不能做一個異類。」
「一杯酒分到我面前,我只能勉強將它一飲而盡了。」
哪有男子不會飲酒?小小年紀的阿翙豪言壯語。
她也只能將自己當作男子,不能留下任何破綻,叫人發現她的不對。
久而久之,她的酒量至少是和明之不相上下了。不知道若是阿翙活到如今,他們三個在一起……
伏珺舉起面前的酒杯,如她方才所說,一飲而盡。
她繼續說了下去,越想越覺得好笑,「那一群人都嘗過了這酒,一個個都面露難色。」
「只有明之這個傻子逞能,說這酒好喝。一杯喝完,還要借著喝第二杯。」
「結果第二杯才喝到一半,他就醉倒了,直直地摔在錦毯上不省人事了。」
想起那時的情形,伏珺還是覺得很好笑,她為觀若滿杯,又為自己斟上了酒。
「那一日的最後,我是最後一個醉倒的。阿翙消失地太久,娘娘著人出來尋找,最後在偏殿里找到了一群醉鬼。」
「阿翙的朋友大部分都是臣下的孩子,第二日梁帝上朝,便收到了一堆大臣們請罪的摺子。」
她輕笑了一下,「只有我是無父無母,沒人關心的孩子。」
伏珺也不等和觀若碰杯,又是一杯酒下肚。
她這才想起來要招呼觀若,「殷娘子怎麼不動杯?不用怕,一邊談話,一邊喝酒,就不容易醉了。」
觀若聽著伏珺的話,懵懵地舉起了酒杯,它好像在她眼前幻化出了無數個。
她勉強將杯中酒送到唇邊,酒水才剛剛沾唇,她就無力地趴到在了伏珺的桌前。酒杯落地,酒水漸在了她的衣裙上。
伏珺目瞪口呆地看著觀若,一口酒還沒入喉,差點一下子噴了出來。
她勉強咽下了那一口酒,輕輕地推了推觀若,喚著她,「殷姑娘,殷姑娘?」
觀若面色潮紅,無論伏珺如何推她,她都沒有一點動靜。
伏珺忍不住笑起來,慢條斯理地飲盡了杯中酒。
而後笑起來,自言自語道:「這小夫妻倆還都是一樣的,都是一杯就倒。」
「總是留下我一個人,只能自己喝完剩下的酒。」
她喚進了營外的親衛來,「去看看將軍在做什麼,若是無事,便同他說殷姑娘在我這裡,請他過來一趟。」
伏珺又斟了一杯酒,做出了要同人碰杯的模樣。
也許是隔著這些年的時光,在和那一日偏殿中醉的橫七豎八的孩子,和那個心不甘情不願的她自己碰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