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二章 如此之神似(2)
王喜的身子骨還算強健,居然熬了副草藥給他喝下又是麵色紅潤了。
我心裏高興得很,趁著這股子興頭便要去見聖。
王喜卻是攔了我一把,“陛下未宣你去見,你便等到當朝的時候再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一向在宮裏,經驗也是比我老到得多,我聽了他的話,點頭道,“那便再留你坐坐。”
他伸了懶腰,“小爺我要嗑瓜子兒,快去弄點瓜子來。”
我把眼一瞪,“這宮裏新住下人,哪裏有什麽吃食。”
“我過來的時候給你帶了些吃的,你自己去看,”他翻了翻白眼,拿小指在耳洞裏轉了幾轉,“還真以為我這點想頭都沒有?”
我不得已隻好衝他拱拱手,又是連帶著一福,“還是您高明,今兒算是見識到了。”
如此又把他帶過來的零嘴兒拿出來吃了,一直吃到日近西斜,他總算住了一直磕著的嘴皮子,站起來把衣服抖了抖,“今兒夜裏我當值,我要趕去陛下那邊了,指給你的小宮婢我給你派幾個得力的,你住在這邊若是想我了呢,就去傳個口信……”
他想了想,又覺得不對,“反正你也要在陛下身邊當值的,每日應該都能見著,行了行了,我不囉唆了,你隻自己住著萬事小心。”
我連著答應了幾聲,“陛下還不給我安排事情,莫非隻是讓我當個閑散的官兒?”
他道,“自然是讓你多歇幾天而已,還真以為陛下都喜歡你呢,呸,少做夢。”
我無語,目送著他拎了最後的藥走了。
不多時果然過來兩個小宮婢,我讓她們自報家門,一個說叫小紅一個說叫小翠,我皺了眉道,“你們是兩姐妹?”
她們道,“不是。”
“那這名字是進宮前就有的。”
她們道,“不是。”
這兩姑娘還是個謹言慎行的主兒。
我又道,“那這名字是你們進宮後誰取的?”
兩丫頭異口同聲道,“王公公。”
我明了,點頭道,“以後一個叫紅玉,一個叫翠璃,好了,都過來吃飯罷。”
方才在她們來之前,有人送了食盒過來,此時我叫她們過來,她們倒杵在了原地不敢抬頭,紅玉性子稍稍活潑點,小聲道,“奴婢不敢。”
我怔了一會,笑道,“你們當真以為我是個有官位的?我也是和你們一樣奴婢出身,就把我當自己人好了。”
紅玉怯怯道,“姑姑說的哪裏話,單是看您生得這樣好,奴婢們也不敢與您坐在同一桌上吃飯啊。”
我噎了一噎,把筷子放了,“我也不想說什麽大道理,隻最後問一句,你們到底過不過來。”
我虎視眈眈盯著她們不放,殿裏越來越靜,直到最後有絲絲的抽氣聲被我聽見,我看向一直不說話的翠璃,她雙腿抖得像篩糠似的,我別開眼,又道,“過不過來?”
隻這句話一說出口,她們兩姑娘飛一般撲過來,坐在我桌上便開始拿起筷子飛快地吃起來,我看得目瞪口呆,“慢些,怎麽這麽不禁嚇。”
翠璃壯著膽子朝我瞄了一眼,剛和我視線對上又立馬低下頭去。
我慢條斯理地吃著,白日裏吃了許多零嘴兒也不餓,等她們吃完了,我也放下筷子道,“好了,你們吃了我的飯也就是我的人了,以後不指望你們能做出多少事,隻一條,定要忠心,不背棄我便是。”
她們兩個慌忙點頭,我揮了手,“其實我也做不慣這些,我不過是運氣好了點。”和某人像得出神入化了些罷了。
屆時又有人進了來,有些麵生,與我遞了個牌子道,“這是姑姑您在宮裏行走的玉牒,陛下交待了,從明日起便要在禦書房當值,衣服還是傳平日的就行,陛下下了早朝,就是姑姑大展身手的時辰了。”
我與他塞了些碎銀子,“麻煩你跑這一遭,要喝些茶水不要?”
他連忙拱手一笑,“姑姑客氣,小的先回去伺候著了。”
說畢低身一笑,走出了殿。
我低頭撣了撣袖子,頭一回發現別人對我這般恭維的笑還甚是受用不已。
紅玉和翠璃趁著我說話的當口,早已麻利地把一桌的殘羹冷炙收拾了個幹淨,又搶著過來與我打水洗漱,我吃了一驚,驀然覺得我從此過著的就是真真切切的小姐日子了。
她們還是不說話,我又與她們逗樂道,“都是哪裏人,如今多大了?”
她們一一回話,紅玉是上京郊外小戶人家的女兒,家世不好,父親在正妻過世後娶了二房,她是被繼母賣進宮來的,八歲進宮,已是有七年沒出去了。
翠璃是並州人,離得有些遠,是前些年饑荒與父母逃難過來的,進了宮之後也是有許多年沒再出去,現今也有十六歲了。
我私心一想,都是苦命人,再帶她們進正殿偏殿去看,偏殿內有張大床,我笑道,“正好夠我們睡在一起。”
她們駭了駭,“姑姑莫要說笑,我們當值的睡在外麵,另一個住外間便是。”
宮中的每一處宮殿都是一個正殿兩間偏殿,紅玉說的外間是在殿外,連著偏殿的一處低矮小屋,我道,“都是女兒家,在我這裏就不必說什麽身份有別了,我總歸不放心你們任何一個去住那外間的。”
她們都是怔住,良久竟微微有些濕了雙眸來謝我,“姑姑這樣對我們,當真是無以為報了。”
我笑:“隻要你們聽話便是,好好待我,我也好好待你們。”
她們俱是有些情難自禁,都各自表態會忠心新主。
我瞬間便想起了當時被李見微收作貼身侍婢的時候,她靜靜衝我笑,後來又問我叫什麽年歲幾何,握著我的手輕輕溫柔道,“從今兒起,你就是我半個妹妹啦,以後終於有個人解悶了。”
我當時也是感動得一塌糊塗,隻想著畢生肝腦塗地也要將這人服侍得周到。
卻是一步錯,步步錯了。
不知以後若有機會再見,我會否再稱她一聲小姐,她會否會如當年那般,靜靜朝我笑著,再輕輕地喚我一聲,“蘇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