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凍結
這一章也沒來得及趕出來。沒臉多說啥了,總之,今晚就算不睡,我也一定會把欠的補上。這兩章諸位明天再訂吧。前章已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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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基督者」在影片中的代表是「女巫形象」。電影的一條主線是女主角所寫的論文,主題是——歐洲歷史上對女巫的大規模屠殺。這本身屬於反女性的主題,而我們的女主角也在寫作論文的過程中,逐漸精神變態(相對正常人而言),或者說是精神升華(相對於女性中女巫天性的蘇醒)。
其實女主角在孩子死去之前就已經無法繼續寫作了,對被屠殺的女巫的研究,召喚起了她內心最邪惡的一部分。她不時處於迷茫中,精神開始不太正常,譬如男主在影片後半部分,在森林小屋裡的照片上發現,女主給孩子生前穿的鞋是反的,左腳套著右鞋,右腳套著左鞋。而且妻子的論文手稿,也是文字逐漸趨於解體,最後成為徹底無意義的符號。這時他才意識到,早在孩子死去之前,女主角就已經不對勁了。
孩子的死,對於影片是開頭,但對於女主角的心理畸變是一個動機,它提供了女主角陷入極度悲傷,繼而進入迷狂狀態的客觀動機。而另一個主觀動機是她愚蠢的丈夫給她的。男主角自信又理智,用他的精神分析和心理療傷理論,試圖幫助妻子(毋寧說是控制)走出喪子之痛,結果在他不停的誘導之下,在森林的召喚下,她終於蘇醒了——她最恐懼的東西,就是她自己!是她自己的天性。
女主在邪惡力量蘇醒的過程中,有過兩次迴光返照,一次是到了森林之後的第三天,她忽然覺得自己輕鬆了,她可以興奮的到處跑,到處跳,什麼都不害怕了,不恍惚了。但是男主在那時預感到了這種不正常的「恢復」有問題。森林裡所有的血腥暗示都把男主包圍在恐懼中。女主角徹底瘋狂的前奏,是前一晚的森林野合,這也是女巫集體迷狂的典型表現(樹枝里伸出的無數只手也象徵了這種集體迷狂。)另一次迴光返照,是女主在用鐵鍬刨出男主以後,她忽然良心發現,屬於正常人的那部分又回來了,她哭著道歉,跑回去找扳手解救男主,但是她根本不記得自己把扳手扔哪兒了。(這也證明了當她變態的時候,她是被女巫力量,即來自森林又來自她自身意識深處,而控制著。)
最後男主扼死女主(此時她已經完全是女巫了),導演給了扼死的全過程,觀眾可以看到女主的臉逐漸變青,眼睛睜大,觀眾由此目睹了「女巫」的死亡。而對女巫的葬禮,也是最經典的——被綁在樹上燒掉。熊熊烈火燃起,在那一刻男主的眼神很迷茫,也許他在懊悔自己當初幼稚的自信,把妻子逼上了死路。也許他開始反思,自己所謂的理性的「科學」,對於我們人類所敬畏的,逃避的一些神秘天性的力量,是一劑良藥,還是起了反作用。
在此我可以說,影片中的男人象徵了歷史上殘殺女巫的,正義的「基督徒」,而女人則是天性逐漸蘇醒的女巫形象。這種兩性的對抗,或是反基督,或是反女性,孰勝孰負,我們跟男主一樣,陷入了迷茫。正如他拖著被女人傷殘的腿,走下山的時候,無數的女巫的幻影,身著現代衣服,在霧中將他包圍。
我看的第一部拉斯馮提爾的電影是《破浪》,印象不佳。我不喜歡故事一開始就將主人公推向絕境,這類情節設計已經用的很濫了,是催淚電影的必殺技,先激起觀眾的同情心,接下來就描繪逆境中的不屈人性,以此感動觀眾,令他們瞬間以為自己獲得了精神升華。《破浪》確實有不少煽情成分,女主人公的善良沒有贏得上帝的眷顧,她的丈夫在意外中癱瘓,令她陷入悲苦,只能憑藉荒謬的信念對抗厄運。她堅信自己多和陌生男人**就能挽救垂死的丈夫。影片令人疑惑的地方是,這個女人所做所為,是犧牲自己,還是自我拯救?當時我的第一觀感是前者,因為在劇情里,她所做的都是她的丈夫要求的。正是這樣的印象,令我對這位作家導演頗不以為然。我認為他是一個庸人,靠製造悲情來博取喝彩。但看了他的《白痴》后,我徹底扭轉了自己看法。這個故事同樣有一個陷入絕境的女主人公,她同樣有不容於世俗的怪異行為。她跟著一群有反社會傾向的年輕人,到處扮演智障人士捉弄別人,以觸犯道德規條為樂。不過在此片中,導演的意圖非常清晰地呈現了,受苦的女人所做的一切不是為了別人,而是為了自己。她盡最大的努力是拯救自己,將自己從無邊的絕望中拔出來——她的兒子意外死去了。
《白痴》是我鍾愛的電影之一,它有一種極端迷亂的氛圍,電影史上很難再找到第二部能與之匹敵。一個母親的喪子之痛,本來是值得同情的,卻表現得令人厭惡。她像一隻蠕蟲,隨時依附在任何一樣東西之上,只為了讓自己活下去。這個人形生物,一個敗壞了的人,逃避著兒子的葬禮,全情投入在嘲笑人類同情心的惡毒遊戲里。她挑釁地告訴觀眾,眼淚和施捨對於受苦者一無所用,她此刻的快樂就是看見別人的窘態。剔除了《破浪》中多餘的煽情,《白痴》擁有一種非常可貴的品質,它使導演尖銳的提問更加簡潔:什麼是「惡」?假如惡能夠從絕望的深淵裡救出一個人,它還是惡嗎?實際上,這也是拉斯馮提爾作品的鑰匙。他追問善惡的界限在哪裡,人類如此脆弱,一瞬間就能從「善」倒向「惡」:《破浪》里貞潔的妻子犯了**罪,《白痴》里仁慈的老母親犯了欺騙罪,而到了《黑暗中的舞者》,本份的單親媽媽犯了殺人罪。從宗教的角度,這也是約伯式的呼喊:上帝存在嗎,為什麼讓好人蒙受不幸,而且還要背負「不潔」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