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人本肮髒
在地牢裏,白驚宇趴在地上,感覺自己的胸口像有萬馬千軍碾壓而過,每呼吸一口,都是難以忍受的劇痛。
他的眼前浮現出那片茫茫大雪,和那悠悠落下的紫色袴褶。
他笑了。
這點痛苦算什麽?
隻要不殺他,他就絕不會放棄生的希望。
“咚咚當當……”
地牢的門被人打開了,鐵鏈發出沉悶的聲響。
一個黑色的偉岸身影走了進來。
白驚宇抬眼隻看了一眼,又將頭沉了下去。這男人已經好幾日沒來了,他都差點忘了,還有人在虎視眈眈地盯著他。
“你想清楚了嗎?”易秉謙開門見山地說道。
“想什麽想?”白驚宇咧開嘴角,露出裏麵被血汙爬滿的牙齒,“想清楚怎麽殺你嗎?”
“你!”易秉謙大怒,一腳踏在他的背上,重重碾過。
白驚宇吃痛,臉上的笑容卻是越來越大:“我早說了,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你有閑心來管我,還不如回去好好地沐浴一下,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好臭!”
“你找死!”易秉謙一腳踢出,白驚宇重重地砸在石牆上。
白驚宇吐出一大灘鮮血,麵如死屍,嘴角卻仍帶著刺眼的笑意。
易秉謙呼出一口濁氣,徐徐說道:“我給了你這麽長的時間,你卻還是不識好歹。既然如此,那,你就別再怪我。”
說完,他眸光一掃,身後的兩個老婦得了令,急急地走了過來,將牆角的白驚宇架起,向外走去。
在擦肩而過之時,易秉謙冷哼一聲:“很快,你就會見到你的舊識。”
話音剛落,白驚宇臉上閃過一絲錯愕,臉上的笑容終於消失不見。
當天夜裏,雲水鄉城門上的守城衛接到了一道來自巫學院的命令。
夜幕沉沉之下,一個不知死活的男子,被長長的繩子,高高地吊在了城門之上。
……
*
驕陽初上,萬物靜謐地蘇醒。
在鬱鬱蔥蔥的後山上,一處隱蔽的小山洞裏,一位少女正在進行一場無人覺察的蛻變。
她置身於一口巨大的木桶之中,木桶裏淡紫色的液體將她團團圍住,單衣被打濕,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她稚嫩而姣好的身形。
漸漸的,淡紫色的液體如沸水一般升起薄霧,籠罩在少女的身上,讓她的容顏在霧氣中忽明忽暗,如同天邊的雲翳蓋在她的臉上。
心中默念容依院長所教授的煉化訣,常芸感覺自己體內似有岩漿滾過,熾熱灼燒。那股從心窩泛起的熱流在數次衝向肉壁無果之後,終於在她的一次深深吐氣之後,突破了肉壁。
毛孔盡數打開,汙濁穢垢浸了出來。
從未有過的舒爽感覺席卷全身,宛如夏日喝一碗冰茶,冬日有地龍棉床。常芸不禁輕輕呻吟出聲,再睜開眼時,她的眼睛裏就多了一簇光芒。
緩緩站起,跨出木桶,將身上濕透的褻衣脫下,用棉帕將身上的汙垢和液體擦幹。
看著帕上黏糊糊的汙濁之物,常芸不禁想到,原來人之所以為人,是否正是因為人本肮髒。
穿戴完畢,常芸跨出山洞。
外麵,清晨的陽光燦燦灑下,雖是深秋,但萬物仍潺潺散發生機。常芸深深呼進一口氣,心中微動,開始在山間奔跑。
每躍一步,皆有飛升之勢,甚至比之前騰飛得更高,躍得更遠!常芸心中欣喜,看來在洞中煉化巫靈幾日,果然是有成效!
不知自己是否可以使出登雲梯?
心中這般想著,她幅度更大的地邁動步伐,一路上樹木受她所震,樹葉翻飛,若是有普通鄉民在場,定會以為她是將要飛升的女仙。
可是不管她如何努力,腳下仍未出現那無形的節節雲梯。她仰望天空,不禁喟歎,看來自己還有很長的一條路要走。
“不勤學苦練,竟大早上的來這裏閑逛?”
突的,一道聲音喝來。
常芸循聲看去,見到茂密樹叢之間立著一個體形略豐的藍色身影,不是段鳳君還能是誰。
察覺到她聲音裏的鄙夷,常芸臉上也浮出了一點不屑:“還未到上課之時,學生到山間感受自然,又有何不可?”
這人一直對她看不上眼,從未正眼相待,她倒想問問,她到底何錯之有。
從段鳳君的角度看去,常芸臉上的冷意一覽無遺,她心中一愣,不怒反笑。這幾日不知怎的回事,她眼前總浮現出這少女求自己傾囊相授的模樣,她不禁開始懷疑,當日所做決定到底是對是錯。
如今看來,幸好她當日一口回絕。
這人是山間的野豹,碰不得。
段鳳君冷哼一聲,正欲拂袖而去,沒曾想卻看到不遠處山頭立著的一道青色身影。心中一驚,那人已經淡笑著走了過來,口中說著:“沒想到你們師徒二人都起這般之早。”
“院長大人。”
常芸和段鳳君齊齊喚道。
容依冰冷眸光掃過段鳳君,嘴上卻柔聲說著:“鳳君,我同芸兒有事要談,你先行退下吧。”
芸兒……段鳳君心中頓時警鈴大作——這話看似平常,可怎麽聽都像是院長大人在訓斥自己!
這個來自農村的巫靈丙等,和院長到底什麽關係?
她心中又窘又驚,麵上仍是恭敬一片。隻有離去時輕輕顫抖的手指,出賣了她內心的波動。
見段鳳君走遠,容依從山頭翻飛而下,廣袖一揮,安然落在一方斷壁之上,席地而坐。
“來。”她拍拍旁邊的一處空地,示意常芸。
常芸走過去坐下,同容依一般,將自己的雙腿吊在懸崖之外。
晨間的清風幽幽而來,常芸額前的發絲被風卷起,抬眼間,山間美景盡收眼底。
“這幾日你修煉得如何?”容依開口問道。
“學生……還差得很遠。”一抹狠決在眼裏閃過,常芸握緊雙拳,悶聲回答。
聽得如此答案,容依詫異地挑起了眉毛。
其實,這些日子以來,她一直在暗中觀察常芸煉化巫靈的進度。在她看來,常芸的變化已經稱得上突飛猛進,可沒想到,此時一問,常芸不僅毫無欣喜之意,甚至還有些頹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