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民間十八錄
謝遙站在門口,簡直一頭霧水,她看向跟隨著走出來的楚昭。
「天晚了,我送你回去。」
謝遙想要拒絕,想了想,依照楚昭的性子,拒絕也是徒勞,遂不做聲,跟在他身後。
夜很靜,大街上一個人也沒有,只有路邊幽暗的燈火朦朧,天上皎皎月色無暇。
謝遙踩在他的影子上,一步一步跟著,本來劇跳雜亂的心,在這一刻無比的安謐,或許是夜景使然,又或許是來自於身前人的安全感。
二十三歲,刑部侍郎,楚家嫡孫,能力卓群。
她默默的在心裡盤算著楚昭的一切,末了,輕輕嘆息一聲。
人中龍鳳啊!
這一夜實在是夠驚心動魄的了,先是驚了楚昭,再是傳說中的楚修儒,然後又是楚昭的母親,以至於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久久無法入睡。
聽楚修儒的意思,事關重大,衛家好像在謀划著什麼,太子,五皇子……
這些詞這些人,以前她想也不敢想,現在卻站在風暴邊緣,搖搖晃晃的行走著。
腦中閃過近日的各種事,徐秋桐、衛子冉……扳指、馬車、夜釣人……還有章丘說的陳年往事。
屋內燈火未熄。
謝遙輾轉難眠,半晌,爬坐而起,重重的嘆著氣,她下了床,到桌旁倒了茶水,喝了兩口,目光不由落在一旁的糖葫蘆上。
那是今天中午,楚昭給她的。
謝遙不知心裡的感覺該怎麼形容,極是怪異的彆扭。
楚昭……大人……
想到他,想到今夜的離譜,她就想要捂臉羞愧不已。
後知後覺的,才明白自己,到底幹了什麼事。
她十指捂著臉,神情扭曲糾結,一會又看著那兩串糖葫蘆有些開心,如此反反覆復。
若是有人在此,怕是要當場喚大夫來診治了。
如此折騰,一直到後半夜,才算有了困意,睡了過去。
第二天天一早,謝遙準時醒了,洗漱完畢,換好衣服出了門。
路過早市,她順手買了兩個包子,邊走邊吃著。
「餛飩咯,好吃的餛飩……」
「燒餅,又香又好吃的燒餅……」
「糖人……」
各種叫賣聲此起彼伏的熱鬧,熙熙攘攘間,充斥著百姓的生活氣息。
謝遙漫不經心的邊吃邊走著,突然腿被人撞了一下,她不由低下頭,發覺是個小孩。
那小丫頭見撞到了人,急忙道歉道,「姐姐,對不起。」
好懂事的小孩。
謝遙朝她一笑,「沒關係。」
她往前跑了幾步,謝遙目光跟著她看去,小女孩停在了一個小攤旁。
攤主是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見她停下,笑眯眯的問道,「小孩,買年糕吃嗎?」
小女孩咧著笑,天真無邪,甚是可愛,「我想要一個炸年糕。」
她應該是常買,很快遞了銅板過去。
謝遙看著那個小女孩高高興興的接過年糕,臉上的笑容逐漸的消失,記憶力有什麼東西快速的閃過,快得她……
「姐姐,你要不要吃一個啊?我請你吃。」
小女孩回到了她身旁,許是剛剛撞著謝遙,有些不好意思,拽了拽她的衣袖,正一臉認真的詢問她。
謝遙望著她如葡萄般閃動的雙眸,很快,笑道,「姐姐不吃,你吃吧。」
她想起那個在滄縣街上,央求王盛買年糕的男孩,當時還是她付的錢。
她想起酒樓老闆錢斐,想起那夜中元說的那一番話,很多記憶,紛涌而來。
二千兩都不賣的四象硯台,倒在桌上的茶杯……
她又想起前幾日章丘的話,價值連城的四象硯台、千金難求的鴛鴦玉扣、官窯限品的金香琉璃杯……
這世間,四象硯台只有一個,金香琉璃杯更是珍貴,世上了無幾個。
根據當初王盛和劉戚桑的話,王盛遇見錢斐時,錢斐已然腰纏萬貫,可身份來歷成謎,只說家中已經無親人。
他會不會,就是當年劫了那一批賀禮的賊寇?
謝遙匆忙到了刑部,找到紙筆,卻在落筆的時候犯了難,她雖然上過幾年私塾,但是一直不太用功,更別提畫畫這種陶冶性情的事了。
她想了想,問了吳路在哪,得到回答后,找人去了。
找到吳路時,他正在翻看東西,見到謝遙,笑道,「遙遙。」
「吳大哥,你畫畫怎麼樣?」
「畫畫?還可以。」
「我想請你幫我畫兩樣東西。」
吳路一聽,放下手中的卷宗,很是樂意,「你想畫什麼?」
她在吳路身旁坐下,道,「我想畫一個杯子,一張人像。」
謝遙是真真切切的仔細觀察過那個茶杯,故而說的甚為詳細,將紋路、顏色、杯口都一一清楚的描述出來,吳路照著她的話,片刻之後,一個杯子就躍然於紙上。
她接過一看,稱讚道,「吳大哥畫工真好。」
謝遙將宣紙放在一旁,又複述起錢斐的容貌,「眼睛不大,國字臉,左眼上角有一顆痣,鼻子有些厚,招風耳……」
說到最後,連身形也細緻講述,吳路畫著畫著,突然覺得畫上的人有些眼熟,他微皺眉,按照謝遙的描述,畫完最後一墨,而後放下筆。
謝遙見大功告成,拿起兩幅畫,道了謝,就要出門去問章丘,吳路擰眉,出言道,「等等。」
謝遙轉過身,疑問道,「吳大哥,有什麼事嗎?」
他走近,抽回謝遙手中的畫。
謝遙見他臉色不對勁,也不吭聲,任由他觀著,很快,他拿著那張人像畫回到桌前,另起一紙,下筆極快,眉眼、耳、鼻……很快,就畫出了一副新圖。
畫完之後,吳路將兩幅畫放在一起。
二人默默的看了片刻,他問道,「遙遙,你讓我畫的這個人是誰?」
「滄縣富商,錢斐,死於情殺。」謝遙將她與章丘之前發現的事簡要說清,又將滄縣酒樓的命案說明,而後把自己內心的懷疑告之於他。
「錢斐……錢斐……」他念了兩遍名字,眼睛微亮,如同火苗突燃,看向她,「遙遙,你可知我畫的這人是誰?」
「是誰?」
「太子少傅,衛家衛子冉。」
謝遙疑惑看向兩幅畫紙,沉吟片刻,順著他的話,喃喃復道,「太子少傅,衛子冉……錢斐……」
這二者,有什麼聯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