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劍指中原
項梁召集原先所熟悉的有勢力的郡吏,把要起義反秦的道理宣告給他們,號召大家共同起事。項羽一直在其左右。他們又部署地方上有名望、有財力的人,派他們分別做校尉、候、司馬等。極力拉攏吳中名士,其中名望最高的當屬鍾離昧,此人以勇武著稱,還有一路陪伴他們的季布,他任勞任怨,輕財仗義,講俠義,重信用,一諾千金。項羽和這兩個人很能合得來,共同的俠義性格使他們很快地成為莫逆之交,尤其季布,少年時就欽佩項羽,成為他的生死兄弟,此時更是盡心儘力的追隨項羽。
接著,項梁做了會稽郡守。他命項羽為副將,帶兵巡行並收取地方。很快,吳中地區的局勢就平穩下來。
秦為了防止人們造反,收繳了全國的武器,鑄成十二金人,立於阿房宮。以至於民間武器奇缺,虞姬和子期馬不停蹄的往返於吳中各處張羅武器。百姓們知道了,只留下鐵鍋,把家裡能捐獻的鐵器都給他們送來。匠人們為了配合起義軍,更是晝夜打造。
虞姬很動容,她在面紗里看著傾其所有的百姓,感動的無以復加。
曾經的大秦帝國無比強大,一舉兼并六國,可自從陳王因「魚腹丹書」、「篝火狐鳴」的上天感召發動戍卒起義之後,天下的起義就在極短的時間形成了燎原之勢,「大楚興,陳勝王」的口號響徹大江南北,將反秦鬥爭一下子推向高潮,各地的農民紛紛響應。
如今,張楚以陳縣為中心,兵分數路,向外迅速擴張著。
但是隨著戰爭的不斷發展,起義軍內部的問題也逐漸暴露了出來,圍攻滎陽的吳廣與將領田臧意見不合,田臧假借陳勝的名義殺死了吳廣,致使吳廣的軍隊全軍覆滅,章邯在滎陽獲勝后乘勝猛撲陳縣,陳勝接戰不利,突圍逃至城父,被叛徒庄賈殺害,後來,雖然陳勝的部將呂臣殺死庄賈,但張楚政權也已經不復存在了。
廣陵有個召平,他為陳王攻打廣陵,但可惜廣陵縣令早就做好了準備,召平起義不成便帶著自己的私家部隊,一直招兵買馬、積攢實力,想去投奔陳勝,卻突然得到了陳勝戰敗的消息。他糧草將盡,秦朝的兵馬又馬上就到,經過再三考量之後,渡過長江假託奉陳王的命令,封拜項梁為楚國的上柱國。
他說:「江東地區平定以後,要趕快向西攻打秦國。」
對於項梁來說,渡江攻秦是早晚的事,召平這個人的話缺乏有力的支撐,項梁並不全信,但是以楚國上柱國的名義西征倒是符合項梁的利益,「以臣子」的名號代楚抗秦,能得到楚國元老貴族的支持。
項羽說道:「叔父,我聽聞陳王戰敗,現在下落不明,義軍已經是強弩之末,我們此時西去肯定要直面章邯的軍隊。」
項梁沉思了許久,緩緩說道:「陳王當初假借公子扶蘇和我項家起義就是欺詐,我聽聞他殺害功臣葛嬰、得罪諸侯趙王、殺害同鄉,又出身草莽、重用半吊子周文,最後失了吳廣,人心已是丟了大半了,此人不是成大事的人。但反秦大業是萬不能前功盡棄的,我們要迅速整頓軍隊,馬上過江!」
項羽點點頭,他快速在兵士中選調八千精兵,帶著虞姬以及子期等眾多兄弟,準備過江。
虞姬收拾了細軟,又準備了其他必備的東西。街上,到處是離別之聲,但是她在人們的臉上並未看見痛苦,而是一種難以形容的悲壯決心,虞姬立刻就覺得項羽和自己身上肩負的不只是個人的國恨家仇,還有吳中父老的期待和希望。
當她坐在馬車上回望家鄉的時候,更是百感交集,上次她離家還是逃亡,這次卻是出征,人生的際遇真是瞬息萬變!再看看這整隊的兵士,個個臉上都是英勇之色,他們當中很多都是塔石村追隨項羽已久的少年,要麼也和自己一樣身負血海深仇,要麼就是不甘心被秦奴役要誓死反抗。
虞姬向前望去,項羽一身鎧甲、英姿勃發,身邊是子期、季布等人,她看到最親最近的人都在身邊,剛才的陰鬱心情豁然開朗。放下帘子,她在心裡默默的和爹娘告別。
「此一去,不知何年何月返還,希望爹娘保佑我們!」
……
隊伍行進到東陽附近的時候,東陽的義軍首領陳嬰派出使者來找項梁,要求和他聯合西進。
陳嬰是原東陽的令史。為人誠信、謙恭,擁有很高的聲望。在東陽起事的時候,他曾經拒絕,最後是被人強架著上位的,他們甚至還想效仿陳勝,推舉陳嬰為王。
陳嬰的母親對他說:「自從我嫁到你們家以來,從未聽說祖上有貴人,如今你突然得到如此大的名分,不詳!不如有所歸屬,事業成功仍然能夠封侯,事業失敗也易於逃跑,因為你不是被世人注意的人。」
因此,陳嬰不敢稱王,聽聞項梁起兵,他就對部將說:「項氏家族世世代代擔任將軍,是楚國的名門。如今要創建大業。非項氏領導不能成功,我們依靠著名門望族,秦國一定能滅亡。」
陳嬰的話得到了眾人的支持,於是在陳嬰的帶領下,東陽的幾千人全部歸附項梁。
項梁是非常高興的,自己的隊伍剛一西進,就有人歸附,這不僅壯大了軍隊的實力,其後續影響也是巨大的。不同於會稽郡的軍隊編製方法,項梁保留了東陽的軍隊編製,由子期監管。
自從起義以來,項梁負責統籌兼顧、運籌指揮,而項羽作為副將,負責具體的軍事部署。
平日里,項羽寡言少語,默默配合著項梁。只有和虞姬在一起的時候,話才會稍多一些,虞姬從不過多的過問項羽軍隊方面的事,有時候項羽煩悶了,找她傾訴,她也是寬慰為主,在虞姬看來,項羽就是天生的戰士,是軍事奇才,她完全相信項羽的能力。
一路上,項羽的飲食起居都是虞姬用心的照料,所以儘管風塵僕僕,項羽的內心一直從容、踏實。
陳嬰的歸附對於項梁進入中原的影響是巨大的,因為陳嬰自身具有的聲望,為一些遊盪於各個縣城之間的小股起義部隊樹立了榜樣,使他們找到了可以歸屬的依據,從而紛紛來投奔項氏叔侄。英布、蒲將軍也在率軍歸附的隊伍中,這讓項羽大為振奮。
短短的時間裡,他們便收聚了六七萬人,開始向北挺近,最後駐軍下邳,完成了進駐中原必須的基地建設。
在紛紛投奔的人當中,還有一個人就是韓信,虞姬離開淮陰之後,韓信也離開了家鄉,他從淮陰一路向南,不知不覺往虞姬的家鄉走,半路隨眾人一起加入了項家軍。
因為他是仗劍入伍,所以被安排了管理後勤的小吏,這對於一般兵士來說已經足夠幸運了,但對韓信來說是讓他很難接受的事情,自己的滿腹才華幾乎沒有用武之地。
他每天鬱鬱寡歡,閑暇的時候不是沉默就是在地上演練兵法,在一眾兵士中不僅顯得格格不入,甚至有些怪異。
自從駐軍下邳后,項羽就忙的不可開交,虞姬在白日里著男裝以項羽隨從的名義去吩咐項羽的飲食起居,順便監管後勤。
這幾日,項羽離開家鄉之後,有些水土不服,虞姬特意來交代廚兵準備些清淡綿軟的飯食。廚兵準備好了她不滿意,最後親自下廚,在廚房忙活了很久。
韓信路過庖廚,感覺身旁走過的身影很眼熟,他回頭看著那背影,心如擂鼓:「怎麼這麼像虞籍?她已經回到家鄉了呀?肯定不是她!虞籍怎麼也不可能來軍營的!」
他轉身欲走,仔細回憶虞姬的背影,又覺得太相似,不甘心的追了過來,想著:「我倒要看看,什麼人能這麼像虞籍?」
韓信一路尾隨追趕,直到虞姬進了項羽的大帳。
他無奈,只能意興闌珊的返回了,長長的嘆了口氣,韓信心想:「這一輩子,也許他再也見不到虞籍了!」
韓信很後悔,悔恨自己一直優柔寡斷、缺乏勇氣,對於虞籍——他滿是遺憾:有些人,一轉身也許就是一輩子!
他心情鬱悶,想起最近的不得志,更是惆悵,不知不覺的就喝多了酒,有些飄忽起來。
兵營里本是不能飲酒的,因為韓信負責後勤,所以多少有些特權。
韓信仗劍入伍,是以貴族的身份獲得工作分配的,這讓很多人不服氣。隊伍里有淮陰的兵士,他們知道韓信在家鄉的窘迫,也耳聞過他胯下之辱的事,慢慢的傳揚的人盡皆知。
現在韓信又旁若無人的飲酒,對旁人一副高傲輕視的樣子,幾個兵士有些忍不住,就奚落他:
「你靠著一把劍才有機會吃飽飯,難道忘了街上爬過別人胯下的滋味了嗎?」
韓信不想和他們糾纏,轉身欲走。
另一個人說:「你說這些幹什麼!現在人家有酒喝、有肉吃,鑽一鑽胯又何妨?你是嫉妒了嗎?你也想試試?」
眾人哈哈大笑:「人家是貴族!貴族的意思就是比我們高貴,眼睛要向上看的!」
又有一個聲音傳來:「向上看,看什麼?看胯下什麼風景嗎?要看也要看小娘子的呀?可惜,這裡沒有女人,要不更有用武之地啦!」
眾人鬨笑起來。
韓信緊咬牙關,頭上青筋暴起,他攥緊了劍柄,極力的在剋制著。
一個軍官模樣的人走過來,大聲罵道:「喧嘩什麼!你們閑的慌是嗎?」
眾人噤聲,那人看了看韓信,冷哼一聲,眼神里都是蔑視。
韓信的胸口立刻就刺痛起來,對於他來說,貴族的身份是他的驕傲,在這裡鬱郁不得志還要被人侮辱,韓信覺得憋悶的厲害。
他快速的走出營帳,不想回去面對那些烏合之眾。
他在營地漫無目的的走著,幾個負責巡視的人警惕的看著他,幸虧有人認出了他是負責分配物資的人,才沒被治罪。
韓信憋悶的厲害:虞籍說大男人要活的體體面面,他參軍入伍后卻一直沒體面起來,而且前路一片渺茫,他也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想起白日里見到的背影,韓信更是懊惱自己,他一直自恃清高,可是無論是自己心儀的女人還是自己的前途,都沒有勇氣和能力去爭取。大家嘲笑他是懦夫,此刻連韓信自己也覺得自己確實是懦夫。
營地里靜悄悄的,天上的雲如煙如霧,縹緲朦朧,定睛望去,那顏色又有些詭異,在夜色的映襯下顯得格外猙獰。
韓信苦笑……
這時,清脆的琴聲傳來,韓信微愣,他側耳傾聽:除了琴聲,還有若有若無的歌聲……
韓信不覺聽的痴了,不自覺的循著聲音走去,一直走到項羽的大帳附近。
琴聲和歌聲是在項羽的帳中傳出來的,韓信之所以被吸引,是因為那歌聲讓他覺得似曾相識——那明明就是虞籍的聲音……
韓信獃獃的立著,腦海里全是對虞籍的思念。直到巡邏的士兵來趕他。
項羽帳內,虞姬在彈琴唱歌,今日她準備的膳食項羽吃了很多,她很高興。
軍內的事千頭萬緒,項羽勞心勞力,她很心疼。
此刻,項羽閉著眼睛,仔細的聆聽著虞姬的歌聲,虞姬唱的是楚地的歌曲:
「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
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
虞姬的聲音非常柔美,項羽聽的如入夢中,他憶起少時他與虞桃兒在溪邊洗衣的場景,那時的虞姬還無憂無慮、一臉稚嫩,每天笑嘻嘻的跟在他後面。一轉眼,這麼多年過去了,桃兒已經變成了虞姬,少女已經變成了娘子。
一曲唱罷,虞姬款步走向項羽,看他閉著眼睛,以為他睡著了。虞姬湊近項羽的臉,睜大眼睛看他,嘴角微微上翹。
項羽裝著不動聲色,覺著虞姬貼近自己,忽然抱住她。
虞姬咯咯的笑,「籍哥哥,我就知道你沒睡著!我都看見你喉結動了!」
項羽把虞姬鉗在懷裡,也呵呵的笑著:「我喉結動了嗎?你根本就是胡說!你就習慣誆我!」
虞姬在他懷裡,不安分的扭動著。
「籍哥哥,明明是你先要嚇我的,你還怪我?」
項羽被他蹭的心猿意馬,他把虞姬乾脆抱到腿上,哈哈大笑。
「虞姬,你好久沒陪我喝酒了!」
說完他端起酒杯,虞姬微笑的張開嘴,等著項羽給他喝。
項羽看著她微張的櫻唇,覺得心裡一緊,他把酒杯又拿了回來。
虞姬抬眼,嬌嗔道:「籍哥哥,你要幹什麼?捨不得給我了嗎?」
「我有什麼能是捨不得給你的?」
項羽微笑,他舉起酒杯、一飲而盡,然後把虞姬固定在懷裡,含住她的櫻唇,緩慢的喂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