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雅士
第一百六十五章 雅士
海水湛藍清澈,魚遊見底,泥沙翻滾,水草搖曳,盡收眼底。這是何處,為何我們會來到這個島,其中的緣由我並不知道,卻也無心追問。
遠遠地看見六皇子伴在皇帝左右,我身上無數毛孔悚然,不寒而栗,慕煙見我如此古怪,順著目光尋到去處,還以為我是見到顧初笙而害羞靦腆,女孩羞澀,忍不住打趣道,“你這丫頭竟也有害羞的一日,真是難得啊,顧初笙的確有本事啊,才會把你收拾成這般女兒姿態。”
我勉強笑了笑,拉著她轉身就走,躲開那群人。
龍舟靠岸,船板剛剛搭上,我就匆忙跳了上去。說笑之聲不時從背後傳來,聽見六皇子的聲音,我倒抽了一口冷氣,心中好像被刀子割一般痛,不自覺地徑直快走。慕煙猛然扯住我的手,詢問的眼神在我臉上打轉,定定地看著我的眼睛,小聲說道,“曼雅,你有事瞞我對不對?”
我心中清楚,慕煙是個玲瓏剔透之人, 深宮之中,波雲詭異,她都能夠幾次出頭得寵,又怎會是愚蠢之輩,我越是假裝鎮定,越是叫她生疑,彼此的疑惑心知肚明,可卻不能對之坦誠。
千百種念頭在腦中閃過,打好萬千個腹稿,可唯有慕煙的眼神叫我無法掩飾,一抹熱淚奪眶而出,我痛叫一聲,委屈與壓抑,瞬間爆發,“哇”的一下子哭了出來。
慕煙使勁兒的握住我的肩,一手輕撫我的背,不停地問道,“怎麽了?究竟發生何事?”放肆的哭聲驚動了皇帝一群人,他們不明緣由,稍稍有些愣住。二位師父看我大哭,立即探頭,豎起耳朵傾聽,摩拳擦掌,像是要殺人一般。
眼淚濕潤了臉頰,我卻不敢再這般放縱它留下,急忙用手抹掉,揮手對慕煙說,“沒事,沒事,我就是太高興了,喜極而泣!”
慕煙的表情告訴我,她並未完全相信,可在眾人麵前,也不好追問,彎了彎嘴角輕笑,看了看黑炭頭,假裝說笑道,“哈哈,沒事就好,我還以為是誰欺負你了呢,若是當真有人敢欺負你,一定要告訴我,我們家老爺定會為你做主的。”
黑炭頭麵色如鐵,半睜著眼睛,不知道在尋思些什麽,聽到慕煙這番話,漸漸地回了神兒,苦澀一笑。
六皇子好像什麽都沒聽見一般,自顧自的四處張望,看起風景來了。
眾人見此,說笑幾句,倒也不再多說什麽了。
看著漫山遍野的薔薇花,繚繞山頭,葉翠帷重,濃花錦張,陽光下恣意綻放,猶如戀愛中女子的笑容,明媚且燦爛。與這良辰美景不同,我心中卻是苦澀,猶如赭黃到一半,遺世而獨立,漂泊在海麵上,找不到停靠的岸。
這島四麵被海水環繞,島中央有一座山,這山極好,從下仰望,直聳入雲,擎天而立,故此將此島命名為擎天島。
山腳是夏日炎炎,山頂卻是冷冽寒冬,走了半日,終於登上頂峰,已是落日時分了。
山頂有間宅院,雖不是蓬門蓽戶,但也並不精致講究,看起來像極了閑雲野鶴幽居的農家小院。
小廝上前叩門,半晌裏麵傳來的女子的應答聲,緩緩地開門,露出半個身子的縫隙。
皇帝身子前傾,欲開欲合的嘴巴,泄露了他的緊張。
隻見應門的是一個衣著素裳的美婦人,膚如凝脂,神色清淡,看不出憂愁喜色,青絲輕挽,並無半點首飾,素淨打扮,依舊奪目耀眼,正是宸妃的嫂嫂,廷王妃樂菱。廷王妃手拿一卷佛經,站到眾人隨時有些吃驚,卻依舊閑適淡漠,輕聲慢語道,“皇上?為何回來此處?”
一路上,我都很好奇,為何皇帝不準眾人表明他的身份,即便是私底下,也不準行君臣之禮,直到此刻,我終於明白了。
皇帝此行的目的,打著鼓舞士氣的口號,實則查看軍中情況,拉攏黑炭頭等沈氏殘留黨羽,更重要的是,他想見廷王妃一麵。
門半開半閉著,皇帝直眼瞧著廷王妃,卻沒說話,緩了好半天,才哈哈一笑,化解尷尬,說道,“朕此行為了體察將士疾苦而來的,恰巧初笙提及你也此處,便來看看。”
廷王妃聽後不語,反倒是對黑炭頭報以微笑,說道,“初笙真是胡鬧,皇上禦駕親臨,你怎能不提前通知義母,我好準備些飯菜,如今什麽都沒有,豈不是失了禮數。”
黑炭頭看見義母廷王妃,甚是高興,摸了摸頭,假裝為難道,“義母,孩兒錯了,可這是皇上的口諭,皇命不可違啊,還望義母包涵,切莫責怪。”
廷王妃嗔目,假裝生氣地瞪了黑炭頭一眼,轉身朝著皇帝屈膝跪下,照足禮節,行了跪拜大禮,皇帝急忙伸手將她扶起,尷尬地說道,“這是要做甚,我今日是以兄長的身份來看望弟妹的,怎敢讓弟妹這般行禮,豈不是折煞我嗎?‘
皇帝朝慕煙使了個眼色,慕煙識趣,急忙拉住廷王妃的手,嬌聲說道,“正是,正是,大家都是自家人,何必拘泥於這些繁文縟節呢?“
廷王妃微微抬頭,目光從慕煙臉上掃過,嘴角揚起親和的微笑,淡淡說道,“既是這般,那快進屋吧,今日難得家人團聚,我們好好聚上一聚,各位,屋內請。“
廷王妃側身讓開一條路,揮手一擺,做了個請進的動作,笑迎賓客,待黑炭頭從他身邊走過之時,猛地將其拉住,低聲私語幾句。
田園生活,總是叫人感覺舒服閑適,王維、陶潛等詩人,都是喜愛田園山水的幽居雅士。廷王妃一個仕家女子,舍棄京中榮華富貴,獨守此荒島,絕非世俗中人。
一間茅草屋,質樸無華,唯一引人注目的,就是一張刻著燕兒雙飛的翠玉床榻,和床上一對嬉鬧蝴蝶的琺琅枕頭,除此之外,與尋常百姓人家,並無二異。
床頭相對,是一桌案,案上有些雜亂,筆墨點點,還未幹涸,好像是剛剛所寫,我挪步過去,偷掃一眼,半卷的紙上,寫著一句詩,“遠書歸夢兩悠悠,隻有空床敵素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