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能怎樣？

  直飛起上百米高度，吳憂停在了虛空。


  幽暗的月夜下，他身上泛起淡淡金光，超凡，而又有些孤冷。


  也不知道為什麼，俯視這一片鐵冷的毀滅武器，吳憂心中莫名生出一絲奇怪的預感。


  很不適。


  世間萬事都有因果，不知道此時此刻做的這個選擇，又會給自己帶來什麼樣的後果，需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輕吸一口氣，吳憂凝眉，想起了往事，星目中精湛目光短暫失神。


  這幽暗月夜，總容易讓人想起舊事。


  漫漫歲月，吳憂做過太多選擇，從未後悔過，可有些事的結果，縱然是他，也無法坦然接受。


  不自主的，腦海中閃過一抹血紅倩影，那絕美臉孔的幽怨，讓吳憂莫名心疼。


  「你們離遠一些。」吳憂嗓音也變的黯然滄桑。


  仰望著高空的吳憂，夏瑤、馨雨一等也感覺出來不對，此刻的吳憂，好像有很沉重的心事。


  「他怎麼了？好像忽然間有些傷感，是因為要毀這基地？」一邊後退，馨雨一邊不解地自語。


  「怎麼會。」夏瑤搖頭，晶亮美眸望著吳憂，眼底同樣流轉著一抹心疼，「他或許是想起了舊事，他活了那麼久，難以想象他經歷過多少痛苦，或許連他也無法釋懷。」


  人們沉默，紛紛被夏瑤這話觸動。


  寥寥百年人生，一顆心都會被傷的支離破碎，何況活那麼久？何況是如此傳奇的人？


  有些刻骨銘心，時間越久，那憂傷越濃。


  一應軍人以及馨雨一等全部退出了基地，那兩位軍官也被眾軍人帶出了基地。


  很快的，整個遼闊基地只剩下了吳憂自己，穿著龍形襯衣，花褲衩，立在虛空。


  精神力放開，確定基地再無他人，那些人離的也足夠遠，吳憂緩緩抬手，身上金色靈力開始爆發。


  「嗡……」


  虛空微微顫抖，以吳憂為中心，散開一層薄薄漣漪，如月夜變成了河流。


  而吳憂的雙手之中，金色靈力已經濃郁如水，不斷延伸出一絲一縷，朝著雙手中間的虛空流淌。


  很快的，吳憂雙手合抱的中間，一柄巨劍在虛空里形成。


  金色巨劍，長三米多，寬如門板，厚重如實質。


  幽暗月夜被照亮，本來溫柔的夜色被這刺眼金光劃破，似也很疼。


  「唰啦！」


  忽然，百米高的空中，吳憂合抱的雙手鬆開，那中間巨劍便驟然落下，如流星一般，帶著一條金色尾光，朝著下方那一座導彈發射基撞了上去。


  「轟隆！」


  巨劍落在了導彈發射基上，其中四枚導彈瞬時爆開。


  龐大蘑菇雲在月光下騰起，地動山搖。


  蘑菇雲之下，一圈兒足有數丈高的衝擊波朝著四面八方盪開，所過之處，花草地面連同各種設備與建築統統被攪碎，形成數丈高的渾濁，以吞噬一切的架勢，朝著更遠的方向飛速蔓延。


  狂風乍起，轟隆聲如萬獸過境。


  很快的，基地里其他的導彈以及各種彈藥被這衝擊波觸發，於是爆炸連環發生，一朵朵巨大的蘑菇雲騰起，一道道火光衝天而起，放眼望去，像是一片火山群爆發。


  山丘被夷為平地，花草樹木盡數化為飛灰。


  狂風不知道持續了多久，隆隆聲也不知道響了多久，待到一切停下來時，本來幽美月夜已經是一片死氣沉沉的廢墟。


  方圓數里之內，寸草不生。


  到處都是滾滾的煙火，硝煙味濃重。


  「毀了，全毀了啊！」更遙遠的一處山丘上，麥克將軍望著那滾滾煙幕，叫的痛心疾首。


  他目光又鎖定高空的吳憂大叫，「他到底是什麼人？到底要幹什麼？」


  「他是神。」盯了一眼被那些軍人控制的麥克，夏瑤冷聲道。


  可看向吳憂時，她美眸又忽地溫柔，溫柔中喊著憂傷，「他是不知道經歷了多少傷痛，依然無畏無懼，敢面對一切的神。」


  頓了一下，她再次看向麥克，嗓音又變的冰冷，「你們在這裡布置這一切，不就是想著哪一天來一場毀滅嗎？現在毀了，也是一樣。」


  麥克咬牙，無言以對。


  就在這時，空中籠罩在金色護體光罩中的吳憂，忽地抬眼，看向了前方不遠處的虛空。


  「吳憂……」


  一道輕柔女子嗓音從那虛空之後傳來。


  沒有任何雜質的嗓音，熟悉的嗓音，那麼婉轉動聽。


  一時間，吳憂頓覺觸電一般，全身汗毛都豎起了，心跳都失去了節奏。


  腦海中，滾滾前塵往事徹底爆發。


  從前，她總喜歡這樣，冷不丁地叫一聲，「吳憂……」


  縱然歷經滄桑，縱然鐵石心腸，這一刻也忍不住神魂跌宕。


  總有那麼一個人，不論多久，再一次想起，都會有這種不適的感覺，痛與傷，愛與溫柔，遺憾與無奈交織成言不明的氣息，牽扯著每一根神經，苦不堪言。


  一抹血紅身影從那聲音傳來的虛空跨了出來，就俏生生立在吳憂十幾米的對面。


  天地間本來狂暴的風聲變的輕柔詭異，像是在哀嘆著什麼，就圍繞著空中這兩個人。


  四目相對，二人的心都顫了一下。


  不光是看到了日思夜想的對方，那眼神的複雜，更像是看到了二人之間所有的共同經歷。


  「小雪，好久不見。」沉默良久，吳憂才笑著打了個招呼。


  遠處，夏瑤覺得吳憂那笑容，是普天下最溫柔的笑容。


  而天空中，吳憂的對面，秦雪已然落淚。


  雖然愛情已死，可有個人，無論何時想起，都無法冷靜面對。


  那麼，又有誰敢說這愛情真的死了？

  「是好久不見，兩百多年了吧。」淚眼望著吳憂，秦雪笑的凄慘，思念如潮。


  吳憂笑的依然溫柔，「對於我而言，有上千年了。」


  「那你又為何回來？」秦雪鳳眼裡的痛苦忽然更濃。


  吳憂攤手，「世事難料嘛。」


  「呵呵呵呵，」秦雪閉眼，笑著落淚，「確實是世事難料。」


  話音剛落，她忽地揮手，紅袖飄揚。


  「轟！」一道血色光霧轟擊落在吳憂身上，金色光罩瞬時爆碎，吳憂被轟飛。


  直飛出千米之遙，吳憂跌落在地，臉色煞白，嘴角溢出一口鮮血。


  秦雪跟了過來，光潤玉腳懸停在一米高的空中，月色里，那皮膚晶瑩剔透。


  她哭的更猛，沒有聲音，就看著被自己打傷的吳憂淚如泉湧。


  多想衝過去抱緊這個深愛的人，可不能，只能這樣傷他，也傷自己的心。


  「你恨我嗎？」她哽咽著問。


  吳憂笑的依然溫柔，緩緩搖頭。


  秦雪又閉眼，淚珠在月光下如鑽石一樣，成串跌落。


  遠處看著的眾人，心頭也生出一絲不適。


  「這女子明明是愛吳憂的，可為何……」馨雨凝眉不解。


  「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丁文清喃喃道。


  而夏瑤，也已淚流滿面。


  「他們的愛成了傷。」洛洛眨巴著大眼睛道。


  有一種愛，是會變成傷，愛的越深，傷的越濃。


  「你知道嗎？我想忘了你，可我做不到。」望著吳憂，秦雪又道，凄然嗓音都痛徹心扉。


  「兩百多年，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你，想我們從前的美好，還有我們之間的仇恨。你知道這有多折磨嗎？」


  「我想重新來過的，可我發現，我的生命里全部是你，又如何重新來過？吳憂，你懂嗎？我活成了記憶。」


  她終於哭出了聲音，像是傷心欲絕的小孩。


  她一直都覺得，那個天賦超然，陽光燦爛的秦雪早已經死了，現在活著的，不過是往日記憶的執念，再無法接受其他新的事物。


  良久，秦雪又深深吸氣，終於停止了落淚，眼底的愛與恨全部凝固成冰冷，凝視吳憂，一字一頓道：「所以，我想殺了你。那樣，一切痛苦，或許都會了結。」


  吳憂沒有回應，依然用最溫柔的目光看著這女子，那眼神如吳家那畫像里一樣，笑著，溫柔著，充滿愛憐，彷彿欣賞天下最美的藝術。


  不管曾發生過什麼，不管結局如何，千年之後的重遇，吳憂在這一刻，只想靜靜的，好好看看這一直摯愛的女子。


  秦雪忘不掉，吳憂又何曾忘掉？

  「轟！」秦雪又揮出一掌，吳憂再度倒飛，帶起大片廢墟在空中飄揚。


  這一次落地之後，吳憂差點兒無力起身，半跪在地上，張口吐出一大口鮮血。


  剛剛吳憂已經探測過了，多年不見，秦雪已然是大羅金仙的修為。


  可吳憂還是掙扎著起身，站的依舊筆挺，繼續笑望這女子。


  那眼神里沒有痛苦，更沒有任何瀕臨死亡的恐懼，只有秦雪那血紅倩影搖曳出的溫柔愛意。


  而看著吳憂已經被打出重傷的樣子，再度跟過來的秦雪又一次淚流滿面。


  親手將摯愛之人打成這樣，她的心都要碎了。


  可又能怎樣？


  「你說話啊！吳憂，教教我，我該如何？」


  「我是想忘記你，可我做不到，你應該知道我愛你多深……」


  「可你當年殺我父母，蕩平我整個家族，又毅然決然離我而去……我能怎樣？你又要我怎樣？」


  ……


  秦雪泣不成聲。


  吳憂繼續沉默，無話可說。


  可心裡還是在用最真摯的聲音道：「當年我若不離開，我們又能怎樣？」


  當年若不離開，或許今天這一幕就會提早發生了。


  愛成了傷。


  「放心吧吳憂，」再次抬頭看向吳憂，秦雪又笑了，笑的滿眼美好的嚮往，「殺了你，我也不會獨活，你或許看出來了，這麼多年痛苦已經把我折磨的改了命數。」


  「呵呵呵，我這離恨天魔命，終究要被滿天神佛討伐，現在我殺了你，然後我再被他們殺死，那樣，我們或許可以重新開始，忘了以前所有糾葛。那樣多好，我又可以什麼都不用想，專心地叫你一聲吳憂師兄，你也能不用這樣沉默，叫我一聲小雪師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