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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PAGE 52

  林軟心裡裝著事,睡不著,第二天起得很早。

  灰濛多日的天空難得放晴,湛藍剔透,像沁涼的薄荷糖,雲霧是糖里分佈不均的紋理。

  有人比她更早的到了教室,倚在窗邊背書。

  林軟不想打擾,放輕落座的動作。

  她的打算是寫完昨天剩下的數學題,再到教室外面背英語作文模板,可手伸至抽屜里摸書,最先觸及的卻是紙袋邊緣。

  她一頓,下意識低頭去看。

  紙袋裡是一頂粉色的帽子,很少女的煙粉色,指尖觸及,也是柔柔軟軟。

  很自然地,她就想起了昨夜裡周漾說的禮物。

  事實上,今天起床,她還在想昨天與周漾的碰面到底是真是假,那些是不是自己魔怔后臆想出來的場景。

  日子過久了好像總有點渾噩,夢境與現實交錯,在清晨醒來的混沌間難以辨別。

  指腹在帽子上來回摩挲,絨毛被她順往一邊,很快又隨著指節乖順的倒向另一邊。

  林軟看了眼教室門口,又看了眼在窗邊背書的同學,將手機立在酸奶前,小心翼翼地戴上了帽子,左右來回照了照。

  帽子很適合她,大小顏色都剛剛好。

  林軟掖好邊角,想拍照,又礙於怕被老師撞見的尷尬選擇放棄。

  趁著沒人,林軟給周漾發了一條微信,短短一句話來回刪改,最終發送出去的版本是:「謝謝你的帽子,我很喜歡。」

  發完,她又覺得自己的語氣有些過分客氣,於是補了張笑眯眼的櫻桃小丸子表情包。

  周漾沒回信,中午卻來了一樓,找她一起吃飯。

  十二月底到一月初是各大高校保送生考試進行的集中時間段,拿了獎的競賽生都在估算自己的實力,挑選一所穩妥的學校,

  周漾卻無需參加,帝都大學一紙合約,他簽下名字的那一刻,某種意義上就已經與高中作別。

  他呆在學校一般就是幫老師做事,改作業改試卷又或是跑腿。

  上課時他就坐在角落安靜看書,看的倒也不是雜書,都是大學課程里要用到的課本。

  老師沒對他做什麼要求,不來上課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有一個大前提:不能影響同學。

  上午的最後一節課他沒上,在辦公室里和老師研究試題,快下課時他提前離開,在五班外面等候林軟下課。

  五班同學陸陸續續往外走,見到他少不得都要瞥上兩眼。有認識他的,也要和他說上一兩句話,或是恭喜,又或是揶揄。

  周漾對拿了金牌一事至始至終都沒表現出熱烈的歡欣,別人恭喜,他的態度也一直淡淡。也不知道是因為覺得拿獎理所當然,還是因為對競賽不那麼在意。

  林軟見到他愣怔了下,倒沒多說什麼,兩人一起往外走。

  高三生聊天的話題總脫離不了成績、考試。兩人彼此小心翼翼地試探幾個來回,好像是在確認能不能回到從前的狀態。

  事實上,狀態確實是在慢慢恢復。

  兩人有空就一起吃飯,有時候林軟複習,周漾坐在她對面看書,偶爾還能幫她解答解答數學問題。

  只是林軟不再敢和周漾開玩笑。

  有兩次玩笑說出口,周漾只是微微一頓,還未說話,她就生怕觸及到周漾敏感的神經,道歉的話脫口而出,氣氛很快就冷卻下來。

  一次兩次,林軟心裡也有些過意不去。好像自己已經變得比他更為敏感。可她也是真真實實的害怕碰觸某些未知的禁忌,所以此後選擇字斟句酌。

  漸漸的,話也少了許多。

  通常話題由周漾牽起,她再順著往下聊,時間長了,兩人都會覺得有些累。

  不過高三見面的時間本就不多,林軟要備戰高考,周漾也並不是無事一身輕鬆。

  ***

  高三上學期在一場紛紛揚揚的大雪中落下了帷幕。

  學校放一周的寒假,讓高三生回家過春節。可時間寶貴,很多同學根本就不願意回家。

  林軟也早就想好,只有除夕夜回家吃團圓飯,其餘時間,還是留在學校複習好了。

  這個冬天,林軟總是戴著周漾送的煙粉色帽子。

  室友覺得可愛,想借過去試戴,她不肯,寶貝得很。

  可那天她去公共自習室複習,回寢室時卻見一個室友戴著她的帽子在屋子裡晃蕩。

  室友的手裡還拿著一包辣條,咬一根,零碎的辣椒末就在飛舞。

  林軟從來沒那麼生氣過,一點也不留情面地讓人把帽子還給她。

  室友覺得她大驚小怪,想用那隻捏過辣條油膩包裝的手去取帽子。

  林軟忍不住,上前直接將帽子扯了下來。

  「你幹嘛啊林軟!」室友生氣了。

  可林軟神情冷冷:「不問自取視為偷,你連這個道理都不明白嗎?」

  女生臉漲得通紅,明明是理虧的一方,在吶吶了兩聲之後,卻又莫名地變得理直氣壯起來:「我不過就是好奇戴一下而已,又不是不還給你,你不用這麼小氣吧……」

  其他在寢的室友也覺得場面有點尷尬,紛紛勸和,說這只是一點小事,還是不要計較了。

  林軟卻沒有如她們意想中那般息事寧人,而是再次出言,嗓音柔軟又生冷:「我之前就說過,這頂帽子我誰也不借。對不起,我就是這麼小氣,請你以後不要再碰我的東西。高三沒多長時間了,希望我們能和平共處完剩下的日子。」

  這位室友平日里就喜歡不打招呼,隨便用別人東西。紙巾牙膏沐浴液,甚至看林軟買了很貴的咖啡,自己就不再買,習慣性去蹭林軟的。

  其他東西林軟都可以不在乎,她也不是喜歡在這些小事上斤斤計較的人,但每個人都有自己在意的底線。

  在室友眼裡就是一頂被小題大做的帽子,在林軟這裡不是。

  更難聽的話林軟沒有說出口,她拿回帽子,默默開始查百度,兔毛上的辣條油污也不知道洗不洗得乾淨,等待網頁緩衝的時間裡,她用棉簽小心翼翼地撇掉了星點辣椒粉末。

  ***

  周漾約了她晚上喝粥。

  外面冷,林軟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下樓。

  周漾見她,卻是先瞥了眼她的腦袋,問:「怎麼沒戴帽子?」

  林軟悶聲不吭,走出寢室區域,她才開口道:「室友沒經過我同意戴了下,把它弄髒了。」

  沉默片刻,她補了句:「我跟她吵了一架。」

  聽到後半句,周漾挑眉。

  林軟原原本本把自己說的話又給周漾複述一遍,末了問:「我是不是有點……過分?」

  洗帽子的時候林軟就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應該冷靜一下,找更適合的處理方法?是不是沒有必要把寢室關係一下子弄得這麼緊張?

  人情世故里,大家都不喜歡把厭惡的情緒表露得過分明顯,總想著客氣又禮貌的相處。

  有些事明明是自己受了委屈也不能大肆張揚,因為你張揚了別人會覺得你斤斤計較,得理不饒人,不懂得為人處世的道理。

  可做完這件事,她並沒有感到太多與後悔有關的情緒。

  周漾的回答也不假思索:「沒有啊,你沒做錯。忍氣吞聲是在不得已的情況下,事實上因為這件事得罪一個室友,頂多也就是你們住在一間屋子裡,把彼此當空氣。她也沒有給你穿小鞋的權利,你怕什麼?」

  林軟聽了,遲鈍地點點頭。

  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豁然開朗。

  並不是這些道理她不懂,只是由周漾說出來,突然就覺得心裡多了些許安慰。

  其實內心深處,她並沒有覺得這件事哪裡做錯,說出來尋求的,也不過是周漾的一句認同。

  進了粥店,周漾在菜單上勾選了自己要喝的粥,還有兩碟冷盤。

  菜單遞給林軟,林軟也沒多看,在蛋奶粥后劃了小勾。

  周漾見她划勾的位置,脫口而出問:「你怎麼一個粥從高一喝到高三都不變的?」

  林軟一頓,若無其事回了句:「以後也不會變的。」

  周漾還沒來得及細想這句話是不是語文里常用的雙關,林軟已經將菜單轉交給路過的店員。話題在三兩句買單付款的你來我往間被忽略。

  冷盤上得很快,一碟素捆雞,一碟貢菜。

  高一時周漾喜歡點豆筍和海帶,後來喜歡點擂辣椒皮蛋和蕨根粉,現在又變成了素捆雞和貢菜。

  和林軟不一樣,周漾一直是喜歡嘗試新鮮東西的。

  運動品牌的新款球鞋總是穿那麼一兩個月就被冷藏,書包、錢包、手錶,在高中這三年裡也換了很多次。

  他並不念舊,能被他留下來的東西,比如西柚味的沐浴露和洗髮水,大概是不那麼重要的存在,慢慢就演變成了細枝末節的習慣。

  林軟愣愣跑神,周漾已經摩擦好木屑,將筷子遞了過來。

  摩擦筷子的習慣是什麼時候養成的呢?林軟記不清晰了,只是發現兩人間還有一些不會被新事物取代的習慣,又讓她心裡的空蕩被填充了一點。

  蛋奶粥上來的時候,林軟舀了口,準備吹冷。

  周漾卻突然問:「你有沒有想好要報哪裡的大學?」

  勺子停在了半空中,慢慢的又被放下。

  她垂著眼,逆時針輕晃瓷勺,心裡在想:周漾問這個問題是出於怎樣的目的?

  印象中,關於她選擇大學的話題,這是第一次被提起。而且,周漾問的是,哪裡的大學,而不是哪一所大學。

  「還沒想好嗎?」

  林軟點了點頭,又搖頭,她說:「只要不是偏遠地區不包郵……我都能接受。」

  周漾似乎被她看似認真的幽默逗笑,又問:「有沒有想過去帝都?」

  「我不喜歡帝都。」林軟答得不假思索,「太大了。」

  周漾的表情有些凝滯,笑意也在慢慢收減。

  林軟想了想:「星城挺好的,我喜歡星城。」

  低落的情緒似是回溫,周漾仔細回想:「坐高鐵的話星城到帝都就半個小時,你想去哪所大學,星城師大?星城師大到帝都大學很近,我之前在那邊參加過一場模擬賽,那邊去帝都大學搭公交也就一個半小時。」

  聽周漾這麼說,林軟停下轉勺的動作,喝了兩勺已經溫熱的蛋奶粥。

  半晌,她才開口:「那我努努力,考星城師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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