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井
“少主,這是最陡峭的一條路,守衛之人最少,月教向來不太注意到這邊,我們正好趁黑摸上去”,一個聲音在黑夜中響起,壓的很低的聲音,幾乎聽不到。
“我看剛才月被烏雲所遮,真是天助我也。五叔,你進去要當心,聽說月教機關甚多”,是那少主的聲音。
“少主放心吧,這些年來小女一直潛伏月教,已經相當熟悉了,何況此次月霸天將他的幾個得力助手都派出去,裏麵不過是些小兵小將,隻有一個他的大弟子,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小女此刻已將她弄暈了”。
“如此甚好”,少主道,“現在到何處了?”
“離山頂還有一柱香時間,我先往前一些,收拾那幾個巡邏的人”。那五叔說著便身形快閃,爬到前麵去了。
“爹,風兒來救你了”,那少主喃喃的說道。
月教的宮殿在夜黑風高裏顯得格外詭異,大門外掛了兩個碩大的燈籠,門口各站了一人。突然,門從裏麵輕輕打開,走出一個人,手裏提了一個籃子。她對著門口的兩人說著什麽,說了一會,便從籃子裏麵取出一個瓷碗,遞給其中一個人,然後又取出一個碗給了另一個人。那兩人樂嗬嗬的似乎是躬身道謝,那提籃子的女子放下籃子便又進了門去。
門外兩人喝了瓷碗裏的東西後,將瓷碗放入籃子裏,丟在一邊。不多時,那兩人居然踉蹌的倒在地上,似乎暈了過去。她們剛倒地,背後的門又開了,還是之前那個女子,她走至外麵,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兩個人,笑了一下,便向外麵看不見的黑暗之處打了一個奇怪的手勢,一對黑影應手勢而出,急急隨那女子衝進了月教的門。
啊的一聲驚叫打破了寂寂黑夜,平靜的月教宮殿內突然呼喝聲四起,夾雜著刀劍之聲,驚叫之聲,一時雜亂不已,也看不出雙方到底都有多少人,也看不出誰更占了優勢。在這慌亂之中,五個黑衣人隨同一個女子朝月教的花園中潛去,到達一座小山旁邊,那女子推開一扇隱藏的門,幾人進門順著狹窄的石梯小心的穿梭而入。
那女子快速下了石梯。
“ 什麽人?” 石室內居然傳出一個女聲。
那帶頭的女子顯然吃了一驚,在下石梯處即刻停住,後麵跟著的黑衣人也立即隱藏到暗處,原來裏麵居然站了兩個人,一個略微高大些,一個瘦小一些。
要說這麽多人走到石梯處,那兩個人怎麽之前沒有察覺呢? 這幫黑衣人走路時候步伐都十分輕,一看也是武功不錯的人,因此那兩個女子直到看到了那帶頭的女子才發現來人了。
那帶頭女子緩步走下石梯,眼睛瞟了一眼四周,見隻有這兩人,放下心來,笑道,“兩位師姐,這個時辰了怎麽還在此呢?”
“我們在這裏不稀奇,倒是你這個燒火丫頭,半夜三更跑來這裏做什麽?”那瘦的道,語氣中很是疑惑和不滿。
“我嘛” 那女子微笑答著話,輕輕的走到兩人身邊,“我是來接一個人的”。
“接誰?”
“就是牢裏的那人”那女子依然含笑道。
那兩個人卻刷的臉色變了。
“就憑你?”
“當然不是啦”,那女子剛說話,躲在暗處的黑衣人已經魚貫而入。
還沒等那兩人反應過來,已經被打暈在地了。
“少主,跟我來”,那女子已將石壁上麵掛著的油燈拿在手裏,急忙引路到一個單獨的石室前,“幫主在這裏”。
“爹”那少主喃喃喊著,快步走在最前麵,他走至石室前,那裏有一扇鐵門擋路。燈光雖然昏暗,但是仍然可以看見在石室的石壁上被鐵鏈困住的一個人,那個人,衣衫襤褸,骨瘦如柴,他的臉一半被花白的頭發和胡須擋住,唯一露出的那隻眼睛,混沌不堪,沒有半點光澤,見來了這許多人,他眼神都不曾動一下。
少主站在鐵門那裏,一時呆住了,直愣愣盯著那張臉,“那真是我爹嗎?”。
“千真萬確,少主,隻是,隻是幫主什麽都不記得了,經曆了那麽長時間的折磨”,那女子肯定的答道,聲音中已經有一絲梗塞。她說著將手中的一串鑰匙丟給少主身邊的一人。
那人接了鑰匙,將鐵門上的鐵鏈打開,除了那少主外,其餘幾人都走了進去。
“幫主,總算找到您了”,那幾個蒙麵黑衣人紛紛卸掉臉上的黑巾,單膝跪下,可是那被稱作幫主的人還是連頭也沒有抬一下。
“ 先開鎖將幫主救出再說吧”,那女子催促道。那幾人便手忙腳亂的開鎖,繞在幫主身上的鐵鏈既重又多,有一些已經嵌入肉中,那幾個人看的直心驚肉跳,自然是小心小心再小心,生怕將幫主弄疼了。
“幫主,少主來看您了,就是您的風兒啊”,那女子舉著油燈靠近幫主的臉,用手輕輕的撥開他臉上的頭發,露出一張滿是皺紋的滄桑的臉。
“風兒”, 那人終於發出了一個聲音,蒼老的嘶啞的聲音,剛一聽來,不免讓人毛骨悚然。那少主不由自主的走進鐵門,順手扯下了臉上的黑巾,卻仍然無法相信的看著那張臉。人的容貌總是會有變化的,何況一個受盡了如此折磨的人,然而一個人無論如何變,有些感覺總是變不了的,他叫了那一聲風兒,那少主就眼淚流了下來,他踉蹌的走了幾步,突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爹”,聲音已經是顫抖著說不出什麽話了。
真是男兒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處啊!
“爹”,少主挪動著膝蓋,靠近幫主,抱住他的腿,放聲哭起來。那哭聲,真讓人肝腸寸斷,拿著油燈的女子也陪著抽噎起來。
“爹,風兒好想您啊”,少主哭了一陣,等那幾個人將幫主身上的鐵鏈除去後,才被攙扶著站了起來。
那幫主口中隻管念著風兒風兒,而對眼前這個哭得傷心的年輕人卻似乎看不見一樣。
“少主,咱們趕緊走吧,等回了幫有的是時間”,那女子擦幹眼淚,勸道。
“是啊,少主,我來背幫主”,旁邊一個壯漢說道,眾人將那具瘦弱的身軀放到那大漢背上,幫主也隨他們擺布,自始至終沒有其他的言語。
背了幫主的人由其他幾人護住朝石梯走去,拿燈的女子則攙扶著少主跟在後麵。走了幾步,那少主突然一個趔趄,好像被什麽絆倒,差點摔倒,他回頭一看,這一看不打緊,便成了他此生之中再也無法忘懷的一個時刻。
絆倒他的是一個人,躺在地上的人,其實之前那人就躺在那裏,隻是少主沒注意,此刻油燈的光淡淡的照在那人臉上,是一個身著男裝的少女,她已經昏迷了。
少主既疑惑又驚訝又驚喜,“ 鬆兒,是鬆兒”,他喃喃說著,蹲下身子,握住那少女冰冷的手道,“鬆兒,你怎麽啦?醒醒啊”。
“少主,你認識她嗎?” 身邊的女子問道。
“對,她怎麽啦?”少主道。
“應該是被斷魂針所傷,真是殘忍”,女子答道,從地上撿起一布袋,裏麵露出一排寒光閃閃的銀針。
少主在少女身上查看了一番,確定她還活著,才鬆了一口氣,“是她們幹的?”
也不等那女子回答,便接過那排銀針,從裏麵掏出幾根,朝著地上昏迷的兩個人身上紮去。 人雖說是昏迷的,但因為這針實在是厲害,不然怎麽會叫做斷魂針呢? 兩個淒厲的慘叫聲便從地牢裏麵傳出來。石梯上一陣腳步聲傳來,一個黑衣人跑下石梯,可能是聽到了聲音不放心又返回來,催促道,“少主,趕緊走吧”。
少主抱起地上的少女,朝石梯走去。
辛如鬆終於脫離了那個令她此生永遠無法忘記的噩夢。
幾人出了地牢,園子裏麵已然恢複了安靜,地上四處橫著人的屍體,血腥之氣四漫。已經有一人黑衣人等在園子裏,見他們出來,便上前一步道,“ 少主,可救著幫主了?”
“恩,五叔,這是怎麽回事啊,各位前輩兄弟們沒事吧?”那少主皺眉問道。
“少主放心,這些月教子弟都是些草包,大部分都不抵抗,就任她們走了,讓她們去給月霸天報信,氣死那老賊。剩下那些都一一解決了”,五叔道, 繼而疑惑的看著少主手裏抱著的人。
“還有一個在我房裏,是月霸天的大弟子,我將她迷倒後綁在椅子上麵了,爹看到沒”,說話的是那女子。
“ 恩,我已經派人在那裏守著,請少主吩咐如何處置”,五叔道。
“這個五叔決定吧。恐怕月霸天已經得了消息了,我們馬上撤走”,少主說完便率先出了月教,其他幾人跟在後麵,那五叔則拉著那女子手臂道,“珠兒,少主手裏抱的是何人?”
“爹,我也不知道,剛才在地牢之中,少主看到了她就叫她什麽鬆兒,也許是以前認識的人吧”,珠兒道。
“恩,你先趕上少主,我隨後就到”,五叔道。
珠兒點了一下頭,便快步趕上去。
此時,天還未亮,但是暮色正將褪去了。出了月教,這些人便快速下山,山下已經有人等候,換了衣服,上了馬,一對人疾馳而去。不久,山上又下來幾個人,也是馳馬而去。
鎮上,一座普通的宅子,不像是大戶人家,顯然也不是官老爺的府邸,矗立在南邊。朱漆的大門上寫著薛府二字。最近這裏進進出出的人突然多起來,而且都很奇怪,男子居多,其中又是中年人居多,不像是家丁。這個宅子並不是突然出現的,它在那裏已經很多年了。
這天傍晚,一輛寬大的馬車停在了宅子前麵。馬車上下來一個女子,竟然是那個珠兒,她下了馬車也不走開,站在一邊,拉起馬車的門簾子,讓裏麵的人方便出來。其後下來的是那少主,手裏還抱著辛如鬆,神情焦急,接著又下來幾個中年漢子,攙扶著骨瘦如柴神情迷茫的幫主。
立即有幾個人從宅子裏麵迎了出來,馬車上下來的一行人匆匆走了進去。
“郎中請了嗎?”少主邊走邊問身邊的人道。
“少主放心,屬下已經給幫主請了這城裏最好的幾個郎中”,緊跟在少主邊上引路的人答道。
“把幫主帶到他的房裏,趕緊讓郎中們給他看一下,另外再請一個到我房裏來”,少主道。
“是”那人應道。
穿過大院,進了前廳,少主回了自己房間,珠兒緊隨其後,而幫主則被攙扶往另一房。
話說少主這邊,已經進了屋,他將辛如鬆放置在他的床上,無限愛憐的看著昏迷中的她。
“珠兒,你去看看郎中請過來沒”,少主吩咐道。
“是”,珠兒答應著便退了出去。
房裏隻剩下少主與床上躺著的辛如鬆。“鬆兒,你要快快好起來啊”,少主坐在床邊的凳子上,握著她的手,在自己臉上輕輕磨蹭著,神情憂慮,他一麵擔心床上躺著的人兒,一麵又掛念著自己的爹,本應該先去看看爹,無奈又惦記著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