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2）
X市是一座兩極分化極其嚴重的城市，富有的人富有到隨手就可以買成百上千棟高級別墅，貧窮的人貧窮到吃了上頓不知道下頓在哪兒，更別說買套房子定居下來，雖然這兒的房價沒有B市或S市那麽高，但他們還是沒辦法負擔得起。而上官家的祖宅，就坐落在X市綠水青山的市郊區，已有近百年的歲月。一代代的上官直係子弟，都是在這兒度過他們的童年，雖然不盡是美好，卻也值得回憶。
上官麟，上官家族這一代的領軍人物，現在就站在被群山環繞的上官家祖宅門前，盯著氣勢磅礴、古意盎然，宛如B市故宮紫禁城一般曆史悠久的古董老宅，遲疑卻步不前。
裏麵住著的，是上官家的族老們，可以說是真正上官家掌權人，就連家主也不得不聽從他們的命令行事，也因為上官麟是上官家曆史上第一個，得到所有族老認可的直係，才擁有現在超然的地位，就連家主也無法動搖。
不過今天來的目的，確是要與最疼他的長輩們據理力爭。上官麟的心中翻江倒海，起伏不定。猶豫許久，上官麟最終邁步，跨進闊別已久的老宅。
“少爺，今天怎麽回來了？”聞訊趕來的老宅管家躬身行禮，關切的問道。
上官麟看見老人，溫和淺笑，對著老人點點頭，算是回禮。
“趙伯，我有點事，來找爺爺，他在哪兒？”
管家趙伯麵露難色，尷尬的看著上官麟。
“老爺子正跟您父親談事，在書房。”
“這樣啊。”上官麟若有所思，隨即點點頭，道：“那就麻煩趙伯等下跟我爺爺講，說我有事找他，在他房間等他。”
趙伯鬆了口氣，連連點頭稱是。
上官麟笑了笑，不甚在意。他父親不待見他是眾所周知的秘密，沒什麽可隱藏的。
“那我這就去吩咐準備些茶點給您送過去，您父親也是剛來，恐怕不會太快離開。”
“麻煩了，趙伯。”
二樓最靠電梯的房間裏，上官麟端坐在百年紫檀精雕細琢而成的靠椅上，手中拿著一本在書架上發現的隨筆集。這本書是他初中時寫的，當時的他剛剛認識筱雅，每一天都跟活在夢裏般飄飄然的。連同那段時間的隨筆，都盡寫些不切實際的鬼話，現在看來，著實可笑。尤其是當他知道筱雅隻是大哥放在他身邊的一步暗棋，而自作聰明的那女人竟拿他的把柄威脅他爺爺，讓她進上官家做少奶奶，他更感到背叛的苦痛，自我封閉了好長一段時間。直到進入暉儒結交到現在的三個好友，他才慢慢走出陰影，恢複本性。
自從進入暉儒，他再沒回來過，這是那件事後第一次，他主動踏進這個家，為了葉羽白。
“麟兒，聽說你回來了？”
步伐健碩、目光睿智的遲暮老人推開門，見上官麟果真坐在房間裏，與上官麟有5分相似的容貌上不禁劃過一絲訝異，而後他邁步走進房間，嘴角上掛著慈愛的笑容。
“怎麽這個時間回來了，學校裏沒問題吧？”
上官麟連忙起身上前參扶老人，一邊走一邊回答道：“沒太大問題，有博他們幫我扛著，不會出事的，爺爺，您放心吧。”
“那要不要跟爺爺說說，你今天回來的目的？”
上官爺爺單刀直入，一點不拖泥帶水。反而是上官麟，有些不知該如何開口。
待扶上官爺爺到紫檀雕刻的靠椅上落座，上官麟也在他對麵坐好，他才勾出抹溫雅的淺笑，目光中閃爍著堅定。
“爺爺，我有喜歡的人了。”
“哦，是嗎？！”
上官爺爺很意外，充滿智慧的眼眸下劃過一絲詫異，他沒想到孫子直截了當的給他扔下一枚炸彈，而且依舊淡然。
“恩，是！她是葉家的獨女，是個衝動活潑、個性單純的女孩兒。”
說到心上人，上官麟眸中染上了抹柔情，這一幕，也確確實實進到上官爺爺的眼裏，讓他陷入深思，沉默不語。
今天兒子回來，就是來跟他商量孫子的婚事，想來孫子是接到了風聲，才急急忙忙的跟了回來，跟他攤牌。
“孩子，你有沒有想過，這樣的女孩兒適不適合在我們家生存？”既然孫子沒跟他提起婚約一事，他就裝作不知道，順他的話接茬。
“爺爺，不管她適不適合，我都認定了她！我也想像爺爺跟奶奶一樣，恩愛的走完一生，不想將來跟父親一樣，落到最後竟要恨自己的親生兒子。”
上官麟依舊語氣淡漠，仿佛剛剛說的跟他沒有關係。不過聽在上官爺爺耳朵裏，卻猶如一根針，再次紮進他肉裏。
“哎…看來當年的事，你還是無法釋懷！”上官爺爺長長歎了口氣，本來挺直的腰杆彎曲了，一下子像是老了十歲。上官麟看到這樣的爺爺，眼底劃過一絲不舍，他不是想揭傷疤讓爺爺難堪，卻沒想到，依舊觸碰到老人的心傷。
“過去的，早就過去了，我也不想再就此事糾纏不休，這樣我們活著都很累。隻是爺爺，我真的不想為利益權力，再做出跟父親當年一樣的選擇。那樣受折磨的，依舊隻會是我的下一代，這樣的惡性循環我想還是在我這一代停掉的好。畢竟沒有幾個人能像爺爺一樣幸運，娶到的聯姻對象恰巧是自己愛的人。”
“說不定你就有那份運氣，我們幫你選的人也恰巧是你喜歡的。“上官爺爺皺緊眉宇，對孫子說著連自己都騙不了的謊話。
“爺爺，你明知道沒希望了不是嗎？上官家的人一向專情，你對奶奶是，父親對林姨也是。既然我已經遇到認定的女孩，就不會再移情，難道爺爺忍心看我走上父親的老路？“
上官麟勾了勾唇，露出抹高深莫測的笑容，不動聲色的觀察著上官爺爺的表情。
“不過即使我為了家族利益不得不跟某個人結婚，也不會再像父親一樣碰那個女人，更別提生小孩。我不想孩子像我一樣被自己的父親痛恨著，還不知緣故，默默為父親付出，最後隻換來被設計暗殺的下場。更不會再去碰我愛的女孩，讓她為我生子，最終卻不能跟我長相廝守，含恨九泉。“
果然，聽到上官麟平淡的描述，上官爺爺的臉色卻瞬間蒼白，刹那間比剛剛更顯蒼老，寂寥。上官麟將爺爺的表情看在眼裏，輕描淡寫的繼續砸下狠招。
“不過我想爺爺不用太在意我有沒有後代，我們這輩裏又不止我一個男丁。像我大哥，他絕對會在父親的支持下娶到自己愛的女人，為上官家好好開枝散葉，延綿子嗣。”果然不出上官麟所料，聽到上官家私生子的名號，上官爺爺的臉色更黑，目光中卻多一份了然。上官麟知道，他的目的達到了。
“行了，你也別在繞圈子，你的意思我老頭子已經了解，剩下的交給我，不會讓你失望。天色不早，你也快回學校去，隻要你的學業工作上沒紕漏，你想得到的，終會得到。”
上官爺爺狡猾的結束話題，使上官麟眉峰緊蹙，瞳眸中的情緒變化莫測。他收斂氣勢幽深的琥珀色眸子，緊盯著上官爺爺寫滿風霜、布滿褶皺蒼老的臉，想從他平靜的表情中分析出些信息。可惜道高一尺，最終他仍無法從爺爺古井無波的臉上得到一絲訊息。隻能草草收兵，順從老人家的意思起身告辭。他相信爺爺已經了解他的決心，不會一點也不考慮，妄下決定。
上官爺爺的目光一直隨上官麟的身影移動，直到上官麟打開房門離去也沒收回，徑自盯著紫紅色檀香木門思考。剛剛孫子的心意他已經了解，也正因為了解才陷入兩難。兒子提出合作後集團的未來發展的確誘人，一筆兩百億的大單還是其次，有可能吞並韓氏集團擴大上官家版圖才是上官爺爺最在乎的。
隻是真的有必要為了有可能出現的情形，失去上官家最適合的掌舵者？這杆秤在上官爺爺的心裏不斷衡量、拿捏。苦惱的老人家又生出了幾縷銀絲，也依舊沒能下定論。恐怕還需要不短的時間考慮，上官爺爺才能得出結論。而這段時間內，他還是先警告兒子別輕舉妄動！
韓家，位於S市最繁華頂端的街道旁，一棟獨門獨院、布置典雅溫馨的三層小別墅，也正是韓家這一代家主韓祁治的現居處，韓晴雪長大的地方。書房裏，韓晴雪的父親韓正賢正在跟她的叔叔進行些對話。
“果然還是沒那麽順利。”韓晴雪的叔叔韓憲玉歎歎氣，麵露擔憂的望著韓祁治。
“晴雪這孩子態度明確，不願跟正賢他們回來。恐怕這次…”
“沒關係，別為我傷神。如命運已定，我們再怎麽努力都無法挽回，不是嗎？這樣也好，我終歸該為後代讓路了。”
韓祁治表情自然安詳，臉上掛著和氣的笑容。不得不說以他的長相，完全看不出他是商人，怎麽看怎麽像文弱書生。而就是這個不像商界大鱷的中年美型男，卻執掌韓家叱吒商界數十年，將韓家的資產在他手裏翻了一番。
“可晴雪還是那樣，我怕…”韓憲玉話還沒說完，一連串歎息已湧出嘴巴，表達他的擔憂。
“嗬嗬，沒事的。”韓祁治相當有自信的開懷大笑著。
“你忘了當年我是怎麽過來的？況且她還有那麽多夥伴，比我當年辛運多了。放心吧，她終歸是我的女兒，是韓家的掌舵者，我相信她一定能站起來，撐住這片天。”
“可是…”韓憲玉還是猶豫不決，眉宇間充斥著複雜的情緒。“我還是舍不得…”
韓憲玉話還沒說完，就被韓祁治打斷了。
“憲玉，別說了，我們都無力改變，就別再糾結。晴雪年紀還小，個性又有些怯懦，將來，你一定要多多教導她，幫助她。還有，我的事…”
韓祁治停頓了下，充滿不舍與慈愛的目光遙遙望向遠方，他勾勾唇，嘴角的笑容擴得更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