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新歡
紀清淺搖搖頭說道：“我不會生氣的，我隻是你的紀姐，旁人不清楚，難道你還不清楚嗎？”
她說話的聲音很輕，語氣卻是肯定的毋庸置疑，許至陽看著她平靜的眼，心中忽然沒來由地一陣煩躁。
他這樣小心地解釋，怕同事誤會惹她生氣，她卻渾不當一回事。
也許在她心裏，自己的確隻是一個弟弟而已，這樣的認知讓他很鬱悶，偏偏又說不出口。
紀清淺此刻心裏想的並不是被大家誤會這檔子事，對付這種即興揣測的流言，與其費力辯解越抹越黑，還不如一笑置之，時間長了大家自會淡忘，她此時心中隻存了一個疑問，何姐進門時所說過的話，加上剛才和她的耳語，敏感纖細的她一下子便抓住了其中的不解之處。
許至陽在報社已經工作了三年，而且據他所說和葉敏戀愛的時間也長達三年之久，這樣深厚的一段感情，為什麽他的同事都不知情呢？甚至於何姐一直在熱心地為他介紹女朋友，他明顯是不願的，隻需講出他與葉敏戀愛的事實，無疑便是最好的一麵擋箭牌，可許至陽卻為什麽非要用暫時不想考慮結婚這樣蹩腳的理由來回絕何姐呢？
這件事的確令人費解，以紀清淺的個性，她也不會直接向許至陽提出疑問，個人心中都有個人的私密世界，她自己也隱藏了一身的秘密，那麽又有什麽權利去究問他人的隱私呢？
她不想也不願問，許至陽卻是個玲瓏之極的人，他眼神清亮，仿佛生就一雙透視的眼，輕易就能看穿她心中所想，低歎了一口氣解開了她的疑惑：“小敏是個嬌氣的女孩子，向來都是我遷就她，她很少給我電話，更從不到報社來找我，所以同事們都不知道她的存在，而我也不願意公開她的身份惹她不高興。”
紀清淺微微一驚，釋然的同時亦覺得唏噓，許至陽說這番話時樣子雖十分坦然，但眼底那一抹傷痛難過是怎麽掩飾也掩飾不掉的，愛情華美的表皮一旦被殘忍地撕開，裏麵也不過是一枚青澀的果，誰若先愛上了，誰就注定卑微了。
她有些後悔自己的敏感戳到了許至陽的痛處。
“為不屬於自己的東西而難過是不值得的。”她隻能這樣勸他。
許至陽展眉一笑，露出了她所熟悉的爽朗大方，輕聲說道：“紀姐，其實我早已經忘了。”
紀清淺回到衣店的時候，喬依靈正在聚精會神地看著一份報刊，絲毫沒有發現她推門進來，待得發現紀清淺的時候，眼中迅速掠過一絲驚慌之色，下意識地就把報紙朝抽屜裏頭塞。
紀清淺知道她多半又在看那些八卦周刊，這小妮子什麽都好，學習刻苦性子活潑，就是年紀太輕，對什麽都抱有幻想，尤其愛看網絡小說，濫俗言情文裏的多情男主與悲情女主的愛情故事，常常讓她哭得梨花帶雨黯然神傷，不止一次聽她咬牙切齒地嘀咕要提刀砍了匪我思存那個超級後媽。
隻要不影響到學習，基本上紀清淺也由著她去，頂多在她看得癡迷時提點她幾句，夢想終歸要回到現實。
但今天的確有些奇怪，平時她對喬依靈的行為多半抱著縱容的態度，而喬依靈也習慣了有事無事向她聊聊媒體八卦，象現在這樣刻意隱瞞她，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新聞的內容多半與她有關，而能與她扯上關係的人，大概也就隻有章亦深了。
回想起那個早上的電話，那個肯靜靜聽他心聲的男人，似乎真的在身邊消失已久。
生活中，出現了難得的平靜。
但這種平靜卻教人不安，仿佛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兆。
紀清淺抬頭看了看窗外，天色昏暗無比，濃重的鉛雲仿佛要壓到地麵上來，空氣幹燥而寒冷，這個城市今年的第一場雪，也許會提早到來。
她默默地翻看著雜誌，平時聒噪的喬依靈也難得地沒有做聲，因為天氣的原因，店內沒什麽客人，坐久了便昏昏欲睡，紀清淺想煮一杯咖啡提提神，手剛摸到儲藏櫃才記起咖啡早已告罄，而上次在超市大肆采購的咖啡，卻早不知被章亦深扔到了那個角落。
心裏是知道沒有的，手上的動作卻慢了一步，櫃門已然被她拉開，一股冷氣撲麵而來，但裏麵卻並不是空空如也，儼然擺滿了速溶果汁牛奶之類，整整齊齊，看得讓人眼花繚亂。
喬依靈適時接口道：“這些都是上周章總派人送來的，紀姐你這些天一直忙著許至陽的事，我忘記了對你說。”
上周，正是他去法國的日子，章亦深果真是無所不能，即使遠隔重洋，他的影響力滲透力仍然是無孔不入，時時幹涉主宰著她的生活。
想起了那天清晨他低沉的嗓音，耐心地一字字聽她傾訴，紀清淺忽然覺得無比疲累，喬依靈卻走了過來，自作主張地替她衝了一杯牛奶，放在了她的手心。
冰冷的手握住了滾熱的牛奶，那一份熨燙的溫暖就象一簇小小的火苗，雖然微弱，卻頑強存在著，一直暖到人心裏去。
喬依靈鼓了好大的勇氣才試探地問：“紀姐，你和章總到底怎麽了？”
抬頭，這小妮子難得地繃緊了臉，一本正經的樣子，可是她和他的種種糾葛，她真的是講不出口，尤其是麵對這樣一雙清澈的眼。
於是隻有沉默苦笑搖頭。
小丫頭沒得到回應又坐了回去，坐著也不安分，長籲短歎欲言又止，紀清淺在聽到她第十三次歎氣時終於看不過眼了，問道：“你今天是怎麽了？”
喬依靈擲下手中的筆站了起來，重重地籲了一口胸中的濁氣，小小臉上完全是一副憤憤不平的神色，大聲說道：“我再也憋不住了，我非說不可了。”
她從抽屜裏取出了那份收藏的報紙，火車頭一樣衝到了紀清淺麵前。
“紀姐，為什麽章總會和這個女人在一起？他不是你的男朋友嗎？他上星期還叮囑我不要讓你抽太多煙喝太多咖啡，難道一個男人變心真的那麽快？難道這世上的男人真的都是這麽靠不住？”
她劈裏啪啦地問了這麽多問題，紀清淺卻一個也回答不上來，報紙上章亦深的大幅照片清晰無比地展現在她麵前。
仍是那副自信自負的麵容，一個星期不見，仿佛消瘦了些，但精神卻仍矍鑠，尤其是那雙銳利的眼，仿佛一把出鞘的寶劍，冷冷遊走著噬人的寒芒。
他的臂彎處挽著一個嬌俏迷人的女孩子，妝容精致恰到好處，明媚嬌豔的一張臉，仰起頭來對他微笑，他亦俯身看她，那冷漠的眼光猶如寒冰初綻，不經意間露出了一絲寵愛縱容之色。
照這張相片的記者一定很會捕捉鏡頭，角度采光表情動作無不到位，深深襯托出一對璧人的親密無睱。
一向低調的章亦深不出場則已，一出場便是媒體關注的焦點。
她一字一字地看媒體相關報道：前度相傳章亦深神秘失蹤，其實是與當紅新星方優赴法秘密出遊，方小姐透露，章氏將涉足影視投資，估計第一部重頭大戲將由方優領銜主演，據目前記者機場所見，二人神態親昵言談甚歡，不排除已經拍拖之可能。
章亦深，這個數年來一直低調極少傳出緋聞的男人，終於還是在媒體麵前曬出了自己的新歡。
什麽時候我厭倦你了，這份合同就什麽時候到期？
難道這就是他所謂的厭倦？
她是該慶幸自己噩夢的終結？還是該謂歎又一位女子將步入她的後塵？
紀清淺喝了一口牛奶，很燙，她幾乎立刻被燙了舌尖，起初的驚訝懷疑過後，直覺告訴她，這件事一定不象表麵上看起來這麽簡單。
最了解一個人的，除了他的愛人，就是他的敵人。這七年來，她與他針鋒相對朝夕相處，清楚地知道章亦深從來不做虧本的買賣，是一個再精明不過的生意人。
章亦深就算有了新歡，也不會這樣坦然地曝光在媒體麵前，除非他有什麽隱藏的目的。
喬依靈兀自氣憤不已，估計此新聞一出，章亦深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來了個徹底顛覆，一時有些接受不了。
“紀姐，他是不是故意氣你的啊，上次你們不是吵架了麽？你也別急，等他回來了好好問問他，如果他真的變了心，你再踢他出局也不遲。”
她的想像力不是一般的豐富，把小說裏俗套的情節全搬弄了出來，紀清淺不由有些好笑：“你別胡思亂想。”
停了停又說道：“其實你一直都猜錯了，他不是我的男朋友，他隻是我的雇主。”
再不去看她驚愕的眼，起身走出了門外。
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終於落下來了，雪白晶瑩紛紛揚揚，徹底遮蓋了塵世間繁華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