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合流
花月13日的審判並沒有掀起太大的波瀾。實際上,包括霍恩等六人在內,當天被審判的一共有五十多人。大部分從犯被流放,小部分主犯被砍頭。這五十多人沒有一個法師,而霍恩等六人是少有的身為從犯被將要上斷頭台的。
對於這場審判的熱度只維持了一天。當然,這是很正常的事情,誰會花那麼多時間去關注一些罪人呢?愛因斯的審判大廳說穿了就是另一種形式的角斗場,人們被自己的正義之心所煽動,高喊著要處死這些可憐的犯人。剛剛放學跟著男友過來觀看審判的貴族小姐,用絲絹製成的摺扇擋住自己的櫻桃小口,嬌羞的對著場中央舉起自己的小拳頭。這跟數千年前在角斗場中,嬌滴滴的向下伸出自己的拇指,要求勝者結果那個氣息奄奄的可憐蟲的少女沒什麼不同。
馬洛恩自認看透了貴族的這些把戲。所謂的愛情正義只不過是他們衣食無憂之後的消遣。是口惠而實不至的無聊把戲,他們對著小狗大發愛心,卻對奴隸的悲慘境遇視而不見。他們對著食物挑三揀四為了保持身材,然後將大量的食物丟進自家的狗窩;他們為了讓自己的臉看起來更白皙一些故意感染結核病,每天定時接受神聖魔法的治療以保持健康,全然不顧高階教士出診的昂貴費用。奢侈往往伴隨著虛偽,因為他們需要一個理由來說服別人,同時也說服自己。愛,美和正義,這些口號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所以為了邊境安全,我要去十七號要塞鎮守半年?」馬洛恩拿著調派令,眯縫著雙眼,看著喬治。
「你不用看我,這個命令不是我下的。」好友的眼光讓喬治有些心虛。調派令是他送達的。這讓他有一種他也是參與者的錯覺。
馬洛恩嘆了口氣,回答:「我知道。」
抱怨喬治毫無用處,作為平民出身的法師,他在法師議會沒有任何地位。
「該死的烙印。」馬洛恩低聲罵道。
「什麼?」喬治的聽覺很敏銳,問道。
馬洛恩連忙否認「沒什麼。」接著,他又翻看了一下手中的這張催命符。輕笑了一聲,說:「加什也去。」
「所以你也不用那麼生氣,畢竟有公爵的兒子陪著你。法師還有臨陣脫逃權,不行就發動傳送陣跑。」喬治說道。
「哪有你想的那麼簡單。」馬洛恩沒好氣的說道:「十七號要塞距離最近的人類村莊有數百里。在沒有傳送道標提供方位的情況下沒人敢用傳送魔法穿越那麼遠的距離,萬一傳送到岩石里你就只能用鑿子來找我了。加什是公爵之子,家大業大,法師議會的高階法師很多都跟他沾親帶故。提供一個建造一個臨時道標簡直不能更容易。」
「那你不是死定了?」喬治問。
「那還用說?」馬洛恩翻了個白眼。
法師議會做這個決定一點也不讓馬洛恩意外。作為法師,他肯定不能像霍恩他們一樣像市場里的畜生一樣在審判大廳接受審判。這關係到法師的體面。但是,在海伯利安的主要參與者中,必須有人要用生命來平息伊萊恩三世的怒火。那麼在公爵之子和奴隸之間做何種選擇便是沒有任何懸念的事了。這對於法師議會那幫老爺們是送分題,對於馬洛恩來說確實送命題。但馬羅恩從來不是會坐以待斃的性子。對於他來說,有兩樣東西是最重要的,一個是法師的身份,另一個是他的生命。後者看起來像是廢話,但對於馬洛恩來說,他不會為任何人去死,任何人。
「我得想想辦法。」馬洛恩豁的站起,披上衣服,向門外走去。
「你去哪?」喬治問。
「想辦法。」
左相府。
馬爾賽斯坐在椅子上,一隻手支撐著額頭,另一隻手按在桌面上。
又一個手下被波茲爾曼帶走了,罪名是涉嫌貪污。
這個罪名不算錯,那傢伙卻是吞掉了一大筆錢。只不過在皇子遇難之前吞的合情合法,皇子遇難之後便成了秋後算賬。
馬爾賽斯現在只覺得自己是個笑話。伊萊恩三世和波茲爾曼這兩個傢伙的關係世人皆知,可笑的是自己以前居然認為自己能夠憑藉自己長袖善舞的優勢在皇帝心中佔據比潛邸舊人更高的位置。
我真是個笑話。
他上任帝國左相第一天就想到了。左相換了一個又一個,右相卻從來沒有換過。皇帝心中所向是誰簡直不要太好猜。但能夠等上左相這個位置的人又有哪個不自負呢?波茲爾曼只不過跟隨陛下比較早而已,他也並不是完全沒有弱點。這個傢伙執拗頑固,不知變通,對待手下刻薄的幾乎不近人情,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臉色看,包括坐在皇座上的那位。自己如果是皇帝怎麼會喜歡這種傢伙?
現在看來,伊萊恩三世還真喜歡這種人。
所以我就是個笑話。
將桌上的文件推到一邊,馬爾賽斯已經完全沒有了處理公文的心思。
反正過不了多久我就用不著處理這些東西了。給下任添點麻煩也好。
算了。不論怎麼說,走也要走的體面。
馬爾賽斯拿起筆,將桌面整理了一下,戴上老花鏡,繼續批閱公文。
房間陷入寂靜,這時,一個影子從窗外投入到馬爾賽斯的書桌上。
「你們是陛下派來的還是波茲爾曼那個老頑固派來的。如果是後者我還挺欣賞他,終於開竅了。」馬爾賽斯頭也不回,一邊看著文件,一邊說道。
窗戶打開,一個人從外一躍而入。說道:「非常抱歉,左相大人。我們不是您說的這二位任何一人派來的。」
「哦?」馬爾賽斯在文件上籤上自己的名字。摘下眼鏡,回頭看了看來者。
這個人身高接近兩米,全身毛髮金黃。鼻樑高聳,眼窩深陷,單薄的嘴唇習慣性的抿成一條線。
身穿緊身的皮甲,腰間別著一把細劍一把匕首。從裝扮上來看像是一個盜賊,從體格看,更像是戰士。
「請坐,喝點什麼么?」馬爾賽斯親自給來者拽出一把椅子,接著給自己倒了一壺涼掉的紅茶。
「我教伊士塔爾。」來人說道。還未等馬爾賽斯詢問,便報上了自己的姓名。
「一個萊伯希人。教國那邊的?」馬爾賽斯抿了一口茶湯。皺了皺眉頭,便把茶倒掉了。
「我家大人有事希望能夠跟您商量一下。」伊士塔爾說道。並沒有回答馬爾賽斯的問題。
馬爾賽斯輕笑:「我可不記得我在教國有什麼熟人。」
「我家大人確實跟左相大人不熟。」伊士塔爾笑著回答,接著補充了一句:「不過現在他跟您的境遇相同?」
馬爾賽斯眼睛一亮,臉上卻不動聲色的問:「教國如此看重我這個即將失勢的宰相。真是讓在下受寵若驚啊。」
伊士塔爾回答:「如有困難互相幫組一直是教國的信條。」
伊士塔爾的用詞倒是讓馬爾賽斯稍微吃了一驚:「不稱『我教』而是『教國』。卻為神聖教廷服務。你是叛教者?」
伊士塔爾沒有回答,保持沉默。
馬爾賽斯呵呵笑著,問:「我可以選擇不去么?」
「大人有拒絕在下的權利。但是沒有拒絕鐵山皇帝的權利。」伊士塔爾回答。
「那好。」馬爾賽斯站起身,對伊士塔爾說道「等我換一下衣服。」
「您請便。」伊士塔爾躬身一禮。笑著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