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爭論
「又死了一個?」莉莉絲和沃爾特感到難以置信,在短短半年內,兩名法師死於非命。這在洛安任何一個國家都屬於大新聞。
「不止他們兩個。到現在為止,已經有八名法師死於這種怪異的疾病。他們生前或多或少的都跟修曼教授有過接觸。儘管學院竭力宣傳這並非疾病而是無恥的謀殺。但大部分的法師都已經搬出了召喚系的教學樓。」
安薩斯的敘述勾起了在場眾人的好奇心。包括哈扎爾在內的所有人都停下了自己這邊的話題。
「這些法師因為一個未證實的猜測就做出這麼大的反應是否太草率了。」沃爾特問。
安薩斯嗤笑了一聲,說:「掌握的力量越強大,反而越怕死。這也是一個諷刺的事情。」
「那是因為搬出來是風險最小的事情。」一旁的哈扎爾說:「這件事只要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是真的,你就不會選擇留在那裡。」
「我們的所有行為都有可能導致我們的死亡。這並不是我們怯懦的理由。」安薩斯反駁。
「那是因為我們不知道風險而已。」哈扎爾回答:「那些在大街上兜售各種養生方式的江湖騙子也正是靠著這個賺的盆滿缽滿。他們會告訴你,你這樣的呼吸方式有一百億分之一的可能會導致你死亡。而買了他的商品則會將這個可能性降到零。」
「但只要經過理智的分析,人們就會輕易的看清這個騙局。」安薩斯說。
「理智?」這次輪到哈扎爾諷刺了:「理智只不過是本能的奴僕而已。特蘇爾聲稱應該讓賢者統治國度。因為賢者是理智的。但實際上,理智只不過是一匹名為『本能』的烈馬上的騎手而已。他雖然看似可以控制方向,但是卻絕對做不到隨心所欲。」
「但我們做決策的時候,那些本能和衝動很有可能干擾我們做出正確的決策。就好像這些法師搬離學校一樣。但是絕對理智的人不會如此,經過絕對理智的計算,他會清楚計算出此舉的得與失。並且將受益達到最大。」
「計算是需要參數的,年輕人。」哈扎爾說:「全能的前提是全知。在信息不全的前提下得出的結果基本都是錯誤的。」
「但是用本能判斷的時候,人所獲得的信息並不比理智多多少。」安薩斯反駁。
「知道為什麼那些研究博弈的,研究商業的,或者研究兵法的學者都會將對手假設為一個『絕對理智的人』么?」
「因為他們所做的決策都是最優的。」這次回答的是沃爾特。
「是因為他們的決策是最好判斷的。」哈扎爾笑著擺了擺手:「正是因為這些最理智的傢伙所作出的判斷是最優的。所以他們的決策是最好猜測的。因為他們一定會做出從理論上說最優的結論。但是最優和正確,從來不是一個概念。」
安薩斯沒有說話,但是倔強的看著哈扎爾。很顯然,這位異域來客的言論並沒有說服他。
「最優是一個數學上的概念。目的是將已有的東西變得更好。然而對於無限的世界來說,人類現有的最好的東西,未必就是最適合解決這個問題的東西。尤其是當問題聚集到人的身上,是不存在最優解這個說法的。」
「通過道德和美德,是可以讓人們知道那條路是最好的。」
「道德和美德么?那聽一個故事如何?」
哈扎爾伸出兩根手指:「有一對親兄妹。他們一起長大,並且對彼此有好感。最後,他們決定結合,到一個人煙稀少的地方共度餘生。但實際上,他們之間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當然,這一點這對兄妹並不知情。你覺得,這件事道德么?」
「當然不。」安薩斯脫口而出。但是緊接著他就感覺到了不對。
「但是他們並不是真正的親兄妹。」哈扎爾詰問。
「呃。」安薩斯有些語塞,他組織著自己的語言,回答道:「呃,他們身邊的人會認為他們是兄妹。這樣的做法,呃,會讓他的鄰居感到厭惡,呃,並且,會影響到別人。還有,他們的父母會感到痛心。而且……」
「你在虛構受害者,安薩斯。」哈扎爾輕聲說道:「你的直覺告訴你這件事情是不道德的。然而,他們的行為並沒有對任何人造成傷害。為了替你的直覺做辯護,你的理智開始創造受害者。現在我告訴你,他們的父母早已死亡,沒有親戚,沒有鄰居,他們居住在深山之中,只在必要的時候下山採購。那麼,你還堅持你的看法么?」
「我不知道。」安薩斯低下頭:「您的問題,我無法回答。」
哈扎爾微微的笑了笑,便不再言語。
「真是精彩的辯論」塔米爾在一旁拍著手:「長者的人生經驗還是非常重要的,小傢伙們。」
「哎呀。」就在這個時候,坐在一旁的米希爾有些不滿意的說道:「我才不管什麼道德理智的。安薩斯,那些法師們搬出教學樓之後怎麼樣了?」
此時安薩斯雖然不在爭辯,但是他現在明顯沒有服輸。只不過一時詞窮,找不到反駁的論點而已。米希爾的話讓他找到了一個喘息的機會,連忙說道:「現在召喚系的課程已經挪到了距離校園十多公里之外的一個別墅內。所有想進入的人都會經過嚴格的預言系法術審查,確定三年之內不會死於未知疾病之後才會被允許進入。」
「簡直是草木皆兵。」
會客廳內的氣氛又開始變的熱鬧起來。而哈扎爾則再也沒有說一句話。全程靜靜的聽著其他人的議論紛紛。時間過的很快,天色將晚。艾洛松最先告辭,隨後普拉和安薩斯也紛紛因故離開了希爾賽公館。沃爾特因為第二天還有課,跟哈扎爾簡單的寒暄了幾句,也離開了這裡。
最後,會客廳內只剩下塔米爾,米希爾和莉莉絲三人。哈扎爾看了看時間,也起身告辭。
「莉莉絲小姐,非常感謝您今天能邀請我參加今天的聚會。真是令人難忘。」哈扎爾說道。
「您太客氣了,哈扎爾大人。時間太倉促,我還有很多地方做的不好,還希望你能海涵。」
哈扎爾頷首一禮,僕人從衣架上取下外套,披在他的身上。
「那麼,再會。」哈扎爾微微擺擺手。出了莉莉絲家的大門。
哈扎爾剛一進入馬車。一個柔軟的身體便纏了上來。身穿薄絲睡裙的阿希拉瞪著大眼睛。委屈的看著他。
「等急了?」哈扎爾問。
點點頭。接著阿希拉整個人撲倒在哈扎爾的身上。同時用她的臉用力的蹭著哈扎爾的胸口。
哈扎爾撫摸著阿希拉的頭髮。女孩享受的閉上眼睛,發出呼嚕嚕的聲音。雙手伸出,環住她主人的脖子。
「還真是纏人。」哈扎爾罕見的露出了苦笑的表情。拍了拍女孩的屁股,靠著座椅的靠背,直起了身子。
「一切都很順利。」哈扎爾對阿希拉說道。順便颳了刮她的鼻子。
阿希拉一臉的得意,仰起了臉。
哈扎爾摘下面具。接著,又將臉上的一層人皮面具摘下。露出一張不滿了詭異紋路的臉。接著,在阿希拉的臉上輕輕的親了一口。後者顯然對這個吻非常滿意,眼睛眯成了一條線。接著,她拿起一本書。塞到哈扎爾的手裡。
「想聽故事了?」
點頭。
哈扎爾打開書,隨便翻到一頁用溫柔的聲音讀到:「有罪的人終會死去,他們的生命會有如秋天的花朵一般,慢慢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