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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她回頭:「是你給他出的主意?」張雷點頭,肅穆地說:「我沒想到他布置得這麼快——雖然他們的任務現在還涉密,但是我想讓人們記住他們。」「為什麼不帶我來這裡?」「我怕你傷心。」張雷坦誠地說。方子君堅決地說:「我就在這裡。」於是他們走入「飛鷹偵察隊」。撲面而來的還是一張巨大的油畫,粗糙的筆觸看出作畫者內心的激動。畫的是飛鷹偵察隊全體隊員合影,雖然是從照片臨摹來的,但是顯然作畫者融入了自己的創作激情,身穿迷彩服的戰士們的手關節被放大,緊緊握著自己的鋼槍,臉部莊嚴肅穆,略略變形,誇張了戰士的淳樸和剛毅。方子君在畫上那些熟悉的臉上仔細地找,其實她不用找就知道他在什麼位置——是的,是他。年輕的臉上傲氣十足,黑白分明的眼睛寒光迸射,線條明朗的嘴唇和英氣勃發的鼻子,都是那麼的熟悉……方子君的手輕輕地在他的臉上撫摩著。作畫者是個藝術造詣非常高的人,不僅準確捕抓了他的形,還敏銳感覺到了他的神。方子君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方子君的嗓音哽咽著。張雷摘下軍帽,低下頭,不知道該說什麼。方子君轉過身,臉上淚花盈盈。


  整個房間都是飛鷹偵察隊的合影和個人照片,一張白紙上寫著莊重的黑色宋體字:中國人民解放軍空軍空降軍「飛鷹」偵察隊,組建於1986年,在前線輪戰一年,執行大小任務50多次,1987年回防軍部后解散。其中,湧現出來一等功臣4人,二等功臣15人,戰鬥英雄張雲1人……


  席間,方子君一杯接一杯喝酒。燭光下,她美麗的臉上淚流不止。菜居然也是當年的罐頭和炊事班特色的小炒,酒是當年前線壯行的高度茅台,甚至裝酒的都是印著「當代最可愛的人」的搪瓷缸子,但她還是一缸子接一缸子的喝,張雷勸都勸不住。張雷也喝了不少,兩人高唱《血染的風采》,高唱《兩地書,母子情》,高唱《十五的月亮》,高唱一切能想到的這場沉默的戰爭的歌曲。兩個人都醉了。方子君趴在桌子上哇哇大哭,依舊拚命地喝酒。一直喝到王哥進來:「不行了,再喝要出事了。張雷,你還清醒不清醒?」


  「到!」張雷歪歪扭扭站起來,還要敬禮,「我,沒事!」「就喝了點兒貓尿,瞧你這個熊樣子!隔壁滿屋子都是84年上去的老兵,你讓老大哥們兒看笑話是不是?」「不,不是!我,我去敬老大哥……」張雷拿著搪瓷茶缸就要過去,腳下一軟,差點兒倒了。王哥苦笑:「行了,行了。趕緊滾回去睡覺!」「結,結賬!」張雷就在身上摸。「回頭我去陸院找戰友或者你再來再說吧。」王哥拉住他,招呼另外一個女服務員扶起方子君,「走,出去,我給你們找輛車!」出來被風一吹,張雷的酒稍微清醒了點兒,趕緊道歉:「對不住!對不住!今天喝多了……」


  「趕緊送你對象回去,路上別和人打架。」王哥把他推上計程車,對司機說:「軍區總院,路上開穩點兒。」


  方子君喝醉了,酒還沒醒,張雷一上車,她就靠過來抱住了他的脖子,喃喃地也不知道在說什麼。張雷就抱住她,他們擁抱過,也接過吻,但總讓張雷感覺冷冰冰的,像這樣緊抱在一起還是第一次。


  車開到總院幹部宿舍,張雷扶著方子君下來,她酒還沒醒。張雷幾乎是把方子君抱回宿舍的,而方子君真的是緊緊抱著他的脖子不鬆手:「你別離開我,別離開我……」


  張雷開燈把方子君放在床上,但是方子君死活也不鬆手:「別,你別離開我……」「子君,你喝多了。」張雷柔聲說,解開方子君的胳膊,起身關上燈,轉身往門口走。


  方子君微微睜開醉眼,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而這個穿著軍裝上衣的背影在開門要出去。「啊——」方子君慘叫一聲,這一聲太凄厲太悲慘了,讓張雷一下子汗毛都豎起來了。方子君從床上彈起來,直接撲過去,抱住這個熟悉的背影大哭:「啊!你不要走!你不要走!」


  張雷急忙轉身:「我不走,我不走!你先睡覺,睡覺!」方子君不管不顧抱住這個熟悉的身軀,捧著他熟悉的下巴,淚花盈盈地看著他那雙熟悉的傲氣十足的眼睛。良久,她瘋狂地吻住他的嘴唇,狠命地咬,狠命地親,舌頭在他的牙齒間探索著。幾乎是在一瞬間,方子君的女性溫柔被喚醒了,她的吻不再那麼冷冰冰,而是熱辣辣的。她喃喃地說:「你不要走,你不要走……」


  被喚起激情的張雷緊緊抱住方子君,吻著她:「我不走!我哪兒也不去!」方子君柔弱的身軀癱在張雷的懷裡,張雷用他有力的雙手一下子撕開她的上衣。方子君軟軟倒在床上,張雷撲到方子君懷裡……


  月光下的方子君和女神一樣冰清玉潔。張雷俯下身去,和自己的愛人擁抱在一起。方子君擁抱的,也是自己的愛人。她哭著、笑著、叫著、喊著,幸福的紅暈少見地出現在她的臉上。在洪水崩破大堤的瞬間,方子君高喊著,抽搐一樣高喊著:「你知道不知道,我,多麼想你……」


  12

  陽光透過窗帘灑進來,張雷微微睜開眼睛,聞到一股清新的芬芳。他忽然警醒過來,發現自己蓋著粉色的被子,腦子瞬間變大了。他急忙坐起身,發現自己全身赤裸,再一看,是在方子君的房間,馬上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屋子裡沒有人,他的軍裝和內衣疊得整齊,放在枕頭邊上。他立即穿衣服,剛剛套上那件印著「中國空降兵」字樣的t恤就發現桌子上放著一封信。他急忙衝過去,拿起那封信,信沒封,上面寫著「張雷親啟」。打開信封,疊得很仔細的一隻紙鶴無聲地滑落在他的手上。張雷的腦袋嗡嗡響,手哆嗦著打開信,是方子君娟秀的字體。


  張雷: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你,只好給你寫信了。你是一個優秀的男人,一個優秀的軍人,一個值得很多好女孩兒去愛的熱血兒郎。我以為我可以愛你,我以為我可以戰勝很多也許不該在我們之間的障礙去愛你,但是……我錯了。


  你沒錯,錯的是我方子君。我不該嘗試著去愛你,因為我們之間的障礙其實是不可能戰勝的。因為,我已經沒有愛情了。我的愛情,都給了一個叫張雲的男人,你的哥哥。


  我是一個革命軍人,我並不是在乎那些封建的束縛,因為那在我看來是很可笑的事情。


  我的愛都給了他,給了那隻不會再飛回來的飛鷹。我不可能再去嘗試愛一個什麼男人,無論他多麼優秀,多麼出色,都不可能再佔領我的心。所以,不是你的錯,是我的錯。


  我的錯,就在於沒有認識到這一點。我答應做你的女朋友,是出於一種衝動,或者說是一種女性天生的獻身精神。當你處在危險當中,天生柔弱的我會答應你的一切要求,合理的或者無理的。在前線的時候,這樣的例子很多,我的很多姐妹都把自己的感動當作愛情,將自己獻身給即將走上戰場和死神搏鬥的戰士。


  是的,我不否認他們是真正的勇士,但那不是愛情,那只是一種感動。一種女性天生的獻身精神,犧牲精神。一種因為感動,而自願去獻出一切的精神。所以,我並不愛你,我只是被你感動。被你在和死神搏鬥感動。還有另外一點是我一直不敢提及的,就是你太像你哥哥了。在某種程度上,因為對他的思念,讓我將這種感情移植到了你身上,於是這種感動就摻雜了複雜的因素。


  但是,你就是你——張雷——你不是任何人。你是個優秀的男人,不應該成為一個替代品。去吧,去尋找你真正的愛情,屬於你的愛情。我不屬於你,我也不屬於那隻飛鷹了,因為我背叛了他。


  我因為自己的柔弱,把自己擺上了靈魂的祭壇。也許,我的後半生要在一種懺悔中度過,終老一生。但是,這是我應該得到的懲罰。


  我們不要再見面了,見面只會讓我們尷尬,也會讓我的靈魂再次受到鞭撻。由於我的柔弱,我失去了守護那隻飛鷹的資格。也失去了成為你的姐姐的資格,張雷。


  方子君


  張雷放下信,臉上說不出是什麼表情。劉曉飛和何小雨站在主樓門口,看見張雷穿著軍裝提著自己的東西從裡面出來,面色陰鬱,都感到很奇怪。「哎,子君呢?」劉曉飛脫口而出。何小雨一拉他,劉曉飛看她一眼很奇怪。「吵架了?」劉曉飛關切地問。張雷不多說話,只是淡淡兩個字:「走吧。」劉曉飛還想問,何小雨急了:「我說你哪兒那麼多問題啊?你改名十萬個為什麼得了!」


  劉曉飛被噎住了,還想說話,張雷開口了:「你們別吵,我和子君分手了。」「分手了?為什麼?!」劉曉飛很震驚。張雷看著他的眼睛,許久,低下頭。何小雨拉住劉曉飛:「走走!回你們陸院去!你真給練成頭腦簡單四肢發達了?!」劉曉飛最怕何小雨,就不敢說話了。三人走出門口。張雷突然回頭,去看那幢主樓。


  他看見那間辦公室的窗帘一下子拉上了。他的喉結蠕動著。「我不是張雲,我是張雷。」他一字一句地說,目光變得堅定,「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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