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戈衝出屋門,沒看見趙吉鵬和老貓,只看見沈小題和陳傘在院子里說話。他急切地問:「那個趙什麼鵬呢?」
沈小題擺擺手說:「趙,吉,鵬!人家去過二人世界了,你不要當燈泡。」
干戈大聲喊起來:「趙吉鵬!趙吉鵬!」
沒人回應。
沈小題問:「你急火火地找她幹什麼?」
干戈一字一頓地說:「她說她見過你。」
沈小題愣住了。兩個人互相對視著,都不再說話。無需溝通,他們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複製人被送走之後,干戈和沈小題一直形影不離,從未見過趙吉鵬。那麼,趙吉鵬見到的人是誰?只有一種可能——她看見的是小題!
小題還在羅布泊上!
沈小題先回過神來,她把干戈拉到了一旁,低聲說:「她自己都說了,她應該是認錯了人。」
干戈搖搖頭:「我必須再問問,哪怕有億分之一的可能!」
沈小題說:「你覺得小題還在羅布泊上?可能嗎?我們親眼看見她離開的,親眼!」
干戈看了看她,突然問:「你不希望她還在?」
沈小題怒了,大聲叫起來:「你這是在侮辱我!信不信我抽你!」
干戈很平靜:「那就是說,你希望她還在!」
沈小題說:「她在不在跟我有毛關係!我只想離開羅布泊!」
陳傘見兩個人吵起來了,趕緊說:「怎麼了怎麼了?干戈,他倆可能去外面轉悠了。」
干戈喊起來:「誰讓他們亂走的?萬一遇到地下那種怪物呢!」
沈小題壓了壓火氣,對干戈說:「你找院子里,我找院子外。」
干戈說:「算了,我去吧。」
沈小題說:「外面太黑了,只有我能看得清。」
干戈想了想說:「好吧,我去地窖看看。你拿上那支槍,要看到他們,叫他們馬上回來。」
說完,他就朝地窩子跑過去了。
沈小題看著他的背影,並沒有動,心裡五味雜陳。干戈為了查證小題的消息,竟然讓她一個人去黑漆漆的荒漠上找人,她越想越難受,她覺得此時干戈把她當成了工具,她只是一個夜視儀。
她拽了陳傘一下,說:「走,陪我出去找人。」
干戈來到地窩子門口,打開手電筒照了照,裡面傳來悉悉索索的響聲。
干戈走進去,踩著亂七八糟的雜物,來到了地窖前,蓋子虛掩著,響聲就來自地窖。
裡面有人。
他掀開蓋子爬下去,用手電筒掃了一圈,只看見了蔣新華,他直勾勾地看著干戈。干戈被看得有些發毛,用手電筒晃了晃對方的眼睛,蔣新華終於把眼睛閉上了。
蔣新華說:「干戈老弟,難道你怕我跑了?」
干戈問:「你才不會跑,沒有這個團隊,你一個人活不下去。」
蔣新華說:「既然我不會跑,你不要綁著我啊!」
干戈說:「這是懲罰。」
干戈環顧了一圈,準備上去了。他的目光落在了三具屍體上,忽然感到不對勁。
屍體的位置不對!
干戈記得,當時,三個裝屍袋兩豎一橫,現在變成了兩橫一豎。三具屍體就像在上演一場邪惡的魔術。
干戈問蔣新華:「你動屍體了?」
蔣新華說:「我有手嗎!」
干戈又問:「有具屍體橫過來了!」
蔣新華笑了:「我在給他們念往生咒,看來生效了。」
干戈看了看蔣新華脖子上的佛珠,低聲說:「你他媽還信佛,真是笑話!」
然後,他走到蔣新華跟前,檢查了一下他身上的繩子,死結遍布全身。
蔣新華說:「干戈老弟,你一定能成大事兒。」
干戈問:「為什麼呢?」
蔣新華說:「你疑心太重了。」
干戈說:「只對敵人。」說完他就走出了地窖,又把蓋子蓋上了。
他還沒走出地窩子,就聽見了沈小題的喊聲:「干戈!他們回來了!」
干戈來到院子里,看見沈小題、陳傘、老貓、趙吉鵬站在帳篷門口,正在說著什麼。
干戈來到他們跟前,問老貓:「你們去哪兒了?」
趙吉鵬回答道:「我們出去轉了轉。」
干戈說:「剛才我們在院子里喊你們,你們沒聽見?」
老貓搖了搖頭:「沒聽見。」說完,他看了看趙吉鵬,趙吉鵬也搖了搖頭。
沈小題說:「嗯,這就叫墜入愛河。」
干戈看了看陳傘,他手裡拿著那支槍,干戈就問他:「你也出去找人了?」
陳傘點點頭,說:「我陪她。」
干戈意味深長地看了看陳傘,又看了看沈小題:「這也叫墜入愛河吧?」
沈小題捶了干戈一下:「我們是朋友,你不要胡說。你和趙吉鵬私聊吧,我們進屋了。」
干戈說:「不用。」
然後,他指了指沈小題,問趙吉鵬:「趙吉鵬,你說你見過她,是嗎?」
趙吉鵬看了看沈小題,很肯定地說:「見過。」
干戈頓時激動起來:「在哪兒?什麼時候?」
趙吉鵬說:「我從車上逃走之後,一直走,也不知道走到了什麼地方,突然看見沙漠上停著一輛吉普車,我高興壞了,趕緊跑過去。離吉普車一二百米的時候,我又害怕了,我擔心這輛車上的人和綁架我的人是一夥的,就躲到了一個沙丘背後偷偷觀察,過了好長時間,我才看見一個人從吉普車上走下來,是個女孩,她轉了一圈又回到了車上。我這才放心了,站起來正要走過去,沒想到綁架我的那伙人也出現了,他們開著車從旁邊衝過來,逼住了我,又把我抓住了,當時我使勁喊救命,可是那輛吉普車的尾巴沖著我,車上的人根本聽不見……我被抓到皮卡上的時候,旅行包掉了。」
干戈的眼神有點暗淡了,不過他並不甘心:「什麼顏色的吉普車?」
趙吉鵬說:「就是你們的車啊,黑色,很顯眼。」
干戈徹底失望了,他說:「是嗎……真是太巧了,其實我們早就打過照面了。」
趙吉鵬點了點頭,說:「當時你們要是發現我,我也不會被抓走了。」
沈小題低聲說:「趙吉鵬,對不起……我們後車窗的雨刮器壞了,蒙著一層沙子,根本看不見後面。而且,我們一直迷路,腦袋迷迷瞪瞪的,所以沒看見你,也沒看見他們的車,如果我看見了車,肯定會呼救的。」
趙吉鵬說:「沒關係,最後還是你們把我給救了,我還沒謝謝你們呢。」
干戈說:「沒必要謝我們,我們只是在救自己。」
接著,干戈對大家說:「今天晚上,沈小題和趙吉鵬睡屋裡,我們三個男人睡帳篷,輪流站崗。」
沈小題說:「如果有異常情況,立即拉警報。」
干戈說:「好主意。」
趙吉鵬突然冒出一句:「我們應該馬上離開。」
干戈說:「天亮再說吧。眼下,工作站裡面是安全的,外面才危險。你可能不知道,地下有一種活物,鑽來鑽去的,算計過我們幾次了。」
趙吉鵬搖搖頭說:「我覺得,危險在這個院子里。」
干戈說:「危險都解除了啊,四個在地窖里,一個在你心裡。」說著,他沖老貓揚了揚下巴。
趙吉鵬說:「干戈,我的預感向來很準確。其實,坐上那輛皮卡車之後,我就感覺不對勁了,好像有人在告訴我,我正走向深淵,可當時我已經上了賊船,下不去了。現在,我又感覺不對勁了……」
干戈說:「那個老蔣被綁著,就算他三頭六臂也沒用了。還剩下這個老貓,你覺得他有問題嗎?還有陳傘,他是沈小題的朋友。」
說到這兒,他忽然想到了什麼,把臉轉向了老貓:「你們總共就五個人吧?外面還有同夥嗎?」
老貓眨巴著眼睛算了算,然後很肯定地搖了搖頭說:「沒有了。」
干戈對趙吉鵬說:「我想你是相信他的。」
趙吉鵬說:「那我們什麼時候走?」
干戈說:「導航失靈了,我們找不到路,很麻煩……這樣吧,天亮之後我們開個會,商量一下。」
趙吉鵬點了點頭,說:「好吧。」
沈小題和趙吉鵬回屋裡的時候,陳傘走過去,把那支槍塞到了沈小題手上,他低聲說了句什麼。
沈小題走過來,把槍遞給了干戈:「你們拿著吧。」
干戈的希望落空了,他坐在帳篷里,情緒十分低落,一言不發。
陳傘並不認識干戈,也不認識老貓,他更是無話可說,一個人安靜地鑽進了睡袋。
老貓本來是制屍團伙的,他跟干戈和陳傘更是格格不入,一個人坐在帳篷門口,對著黑暗發獃。
過了會兒,他走進來了,連名字都不叫,直通通地對著干戈說道:「地窖里太冷了,讓蔣叔睡在帳篷里吧。」
干戈斜著眼睛看了看老貓,老貓的臉黑乎乎的,看不清表情。干戈說:「不可能。我還要提醒你,不要接近那個地窖,不然我絕不客氣。」
老貓不再說什麼,憤憤地鑽進了睡袋。
干戈站起來,拉開帳篷門,說:「你趕緊睡覺。我去站崗了,待會兒來叫你。」
夜裡起風了。
干戈坐在土牆下,避風。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有些迷糊了,突然一個人影映入了他的視野,他一下就精神了。
這個人從紅磚房裡走出來,緩緩靠近了帳篷。
干戈站起來,迎了上去。
對方看見了干戈之後,停下了。是趙吉鵬。
干戈問:「怎麼了?」
趙吉鵬上前一步,低聲說:「干戈,我剛才撒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