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舊怨新仇一鍋燴

  一大清早,劉海柱和大洋子就出門了。劉海柱腰裡別了一把尖刀,大洋子懷裡揣了一把斧頭。


  清晨的陽光下,他們沿著馮二子曾經走過的路,埋伏在了張浩然家的衚衕口的磚垛旁。


  劉海柱說:「大洋子,我頭上這個坑,就是張浩然砸出來的。」


  「讓他頭上也多個坑。」


  「如果不是因為我,郝土匪那腿也不能被砸。」


  「知道我為什麼非拿一把斧子嗎?」大洋子笑了。


  「我知道不應該拖你下水,幹完了這件事,咱們就回山上。」


  大洋子拍了拍劉海柱的肩膀:「咱們是兄弟,別說那些沒用的了。」


  張浩然有點兒像2010年世界盃上的阿根廷隊,雖然阿根廷隊在世人眼中絕對是個強隊而且自己的心氣也很高,但是在被德國隊攻入一球後方寸大亂大失水準,又連丟三球,最後以0:4慘淡出局,讓無數人大跌眼鏡。正所謂兵敗如山倒,此時的張浩然也有點兒輸崴了的意思,完全發揮不出以前的正常水平了。而且,張浩然手下的這些小弟的自信也喪失殆盡,大家都親眼看著張浩然被王羅鍋掐著脖子呵斥了,張浩然還能有啥威信?!

  現在的張浩然比較無助,經過一夜的深思熟慮,張浩然決定尋求一個強大的庇護,也就是找個靠山。這靠山就是李老棍子。畢竟和李老棍子相比,自己有錢有頭腦。而李老棍子,又能給自己保駕護航。張浩然的腦子絕對夠用,對形勢的判斷絕對正確。現在的李老棍子在江湖中的聲望正蒸蒸日上,儼然已經成了全市第一暴力團伙,但他們缺的就是引路人。


  從數得著的大哥混成小弟,常人都難以接受,可張浩然的確不是常人,只要是能賺錢又能活命,給李老棍子噹噹小弟又怎麼了?

  所以,張浩然在家裡提了點東西,帶著兩個兄弟,上午就出門了。出門時,張老六還欠嘴問張浩然:「浩然大哥,你們提了這麼多好東西,這是要去哪兒啊?」


  「我去哪兒你管呢?」


  「我也要去!」張老六感覺自己失寵了。


  張浩然樂了:「行啊!帶你去!你敢去嗎?」


  「哪兒啊?」


  「去李老棍子那兒!」


  「啊!那……這……我在家睡覺了。」張老六又想起來李老棍子看手錶時的表情了。


  張浩然嘆了口氣,他的手下全是以張老六為代表的軟骨頭,連一個房二那樣的悍將都沒有。看來優越的生活,的確是能讓人喪失血性。


  張浩然帶著兩個兄弟出了門,懷揣心事的張浩然一瘸一拐地走在前面,兩個兄弟提著禮物走在後面。自從王羅鍋在自己的家門口遇襲以後,張浩然走路賊眉鼠眼的,就怕被人盯上。


  果然,張浩然的警惕收到了奇效,當剛剛走出衚衕口的張浩然發現兩個頭戴草帽的人正一步一步向他走近時,張浩然二話不說,撒腿就跑。雖然剛才還是一瘸一拐,但是一著急跑起來步履還是非常矯健。


  跑出了起碼二十米張浩然才回頭,回頭時發現那倆戴草帽的果然在跟著他跑。張浩然似乎已經發現了追他的人之一是劉海柱。他知道如果單純拼體力,可能的確是拼不過這個渾人,而且這個渾人的體力和耐性非同尋常。別無選擇,張浩然只能再次跑到軍分區或者公安局。


  可張浩然畢竟大病初癒,雖然剛開始蹬的那幾步很給力,可是後來長期卧床的缺陷就顯現了出來,張浩然體力嚴重不支,雖然開始領先了十幾米,可是剛剛跑到大馬路上就被劉海柱從後面趕了上來,劉海柱拽住張浩然的襯衣領子用力一拽,張浩然就摔到了馬路牙子上。此時,大洋子也已經殺到,用斧子的鈍頭朝滾在地上的張浩然髖骨就是胡亂一砸。緊接著,劉海柱也是一刀捅了過來。


  張浩然畢竟還是有點兒拳腳功夫,生死關頭身體最後的能量爆發了出來,眼明手快地抓住了劉海柱持刀的手腕,再奮力一拗,劉海柱手中的刀落在了地上,人也滾到了地上。張浩然抱著劉海柱滾了起來,大洋子雖然又砸了張浩然兩斧子,但是的確沒敢太用力,因為用力很可能會誤砸到劉海柱身上。


  此時,一個穿著白色制服的交警從十字路口的崗樓上跑了過來,邊跑邊指著在地上翻滾的三個人:「都給我住手!」


  雖然是交警,可畢竟也是警察啊!大洋子一看警察來了,趕緊拽劉海柱的胳膊。可劉海柱和張浩然斗得興起,根本不願意走。大洋子急了,朝劉海柱踹了一腳:「警察來了,快他媽的走!」


  此時警察距離三人已經不到十米了。


  劉海柱戀戀不捨地又捶了張浩然一拳,才被大洋子拉著跑了。


  交警倒也沒追,扶起了滾得跟土驢似的張浩然:「你沒事吧!」


  「沒事。」張浩然恨恨地看著劉海柱和大洋子的背影。


  「跟我去派出所錄個筆供吧!」


  「不用了,我們幾個朋友鬧彆扭,不用不用。」


  張浩然撣了撣身上的土,走了。張浩然知道自己名聲已經跌得夠差的了,要是再被江湖中人知道自己居然報了案,那肯定是真的沒法再混了。那個年代的混子還都是有這原則的,要是不鬧出人命就報案,那簡直是人人可以誅之。


  又挨了幾斧子的張浩然走路更加瘸了,但是他更清醒地意識到:如果沒有李老棍子的庇護,那他連能不能活到明年都是個問題。


  在醫院病房裡,提著大包小包禮物的張浩然,見到李老棍子點頭哈腰的。


  「咋了?今天想起我老李了?」李老棍子說。


  「你看你這話說的,你們哥幾個都是因為我的事住的院,我咋也得來看看是不?前段時間我也在醫院住著,腿腳不方便,你也知道。」


  「是嗎?那可真謝謝你,你不會是又想來找我給你賣命吧?」


  「李老哥,上次你幫我一次我已經夠感謝的,哪敢再麻煩你呢?」


  「是嗎?呵呵。」李老棍子皮笑肉不笑。


  張浩然看李老棍子這態度愛搭不理的,也覺得有點兒尷尬:「上次不是說咱們一起做點兒小生意嘛?」


  李老棍子好像有了點兒興趣:「對,沒錯啊!你是來找我一起做生意?」


  「對,我覺得以我做生意的經驗再加上你們兄弟的牛逼勁兒,咱倆聯手,肯定無敵了。」


  「可做生意我沒什麼本錢啊!」李老棍子裝窮。


  「本錢我可以借給你嘛,就是以後咱們做生意時,要是有人來搗亂……」


  李老棍子說:「那要是咱們一起做生意了,那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了,沒說的。」


  張浩然就等這句話呢,趕緊說:「那咱們就商量商量以後咱們幹啥吧。」


  李老棍子說:「不急,咱們先吃個西瓜吧!」


  只見李老棍子從腿上拔出了腿叉子,朝著眼前的西瓜「唰」地就是一刀,西瓜看似一動不動,其實已經分成了兩半。李老棍子不是刻意要在張浩然面前展示刀法和自己那把磨得鋒利無比的快刀,他只是心情不錯,想吃幾口西瓜。


  李老棍子輕輕地把腿叉子插回了小腿上,掰開了西瓜:「來吧,吃!」


  「就這麼吃?」張浩然看著兩個半球發獃。


  「是啊,我們都這麼吃,這麼吃過癮。」


  「有羹匙嗎?」


  「什麼羹匙啊?直接用手抓!娘們兒才用羹匙吃呢!」


  李老棍子說完,就在西瓜瓤的正中間抓了一大塊,塞進了嘴裡,大口大口地嚼了起來,邊嚼邊說:「好吃,甜啊!」


  張浩然雖然面露難色,但還是也抓起了西瓜瓤中間的一大塊,大口地吃了起來。張浩然的表情挺不自然的,畢竟張浩然是個城市裡的講究人,從沒嘗試過這種野人吃法,但是他卻不得不吃,如果不吃,好像自己多裝似的。


  李老棍子看著張浩然抓著瓜瓤一口一口地吃,再也忍不住,開始放肆地大笑了。


  這麼多年來,李老棍子終於可以放肆地大笑一次了:如今曾經市區里數一數二的大哥張浩然,就拜倒在自己的腳下!連自己讓他用手摳西瓜吃,他都不得不敢。


  就在大半年前,李老棍子第一次帶著一群黃膠鞋跨過大江時,除了一條命以外,一無所有,他曾經說過一句被所有人認為是吹牛逼的話:「盧松、張浩然、東霸天他們之所以牛逼,那是因為我還沒過江。」


  今天,他做到了,真的不可思議地做到了。他把東霸天的手險些剁下來,讓東霸天進了醫院。他把盧松扎得半死,扔到了自家地窖。他讓曾經不可一世的張浩然,來卑躬屈膝地主動來尋求庇護。


  權力,永遠是男人追求的目標。現在,放肆地大笑著的李老棍子無疑已經擁有了江湖上最大的權力!雖然略遜當年的東霸天,但堪稱在市區里首屈一指。


  李老棍子放肆地大笑發泄完后恢復了常態,他開始有些感傷:自己的這一切,是拿自己無數次流血換來的,是拿老婆孩子的命換來的,是拿依舊躺在病床上養傷的黃中華和房二的血肉之軀換來的,是用那個義薄雲天的二東子的牢獄之災換來的。


  拿命做賭注,一生可以搏幾次?李老棍子賭贏了。付出了如此之多的代價得到的今天,李老棍子怎麼可能會輕易放手?!當年的那群黃膠鞋,現在,已經全變成了大頭皮鞋!

  看著依然在用手抓西瓜瓤不斷往自己嘴裡塞的張浩然,李老棍子又發話了:「吃差不多就行了,晚上咱們去飯店吃頓飯,邊喝邊聊吧!我真的喜歡你的想法。」


  張浩然說:「好啊!我請客。」


  李老棍子說:「你是我兄弟,該我老李請。」


  「好!好!」張浩然已經默認了自己是李老棍子的兄弟。


  「你這衣服怎麼沾了這麼多土?」


  「早上出門的時候跟倆傻逼幹了一把。」


  「跟我混,我保證沒人敢動你一根汗毛。」李老棍子是真把張浩然當小弟了。


  「謝謝李老哥了。」


  看樣子,張浩然感動得要給李老棍子磕個頭了。李老棍子沒再大笑,剛才那放肆的大笑,是李老棍子幾乎從未有過的失態。宣洩過後,李老棍子還是歸於了冷靜。


  他知道,前路還很漫長,還滿是荊棘,現在,自己只成功了第一步。


  從這天起,張浩然和李老棍子這一文一武兩個大頭子就正式結成了畸形的同盟。在這個同盟中,佔據主導權的毫無疑問是李老棍子。而且這個同盟,在其後的幾個月中,在江湖中所向披靡,無往不利。


  能真正阻礙他們這個團伙前進的,可能有且僅有劉海柱跟大洋子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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