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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論地質記錄的不完整 (1)

  目前中間變種的不存在——滅絕的中間變種的性質及其數目——從侵蝕的速度與堆積的速度來推算時間的經過——由年代來估算時間的經過--古生物標本的缺乏——地質層的間斷——花崗岩地區的侵蝕--在任何地質層中眾多中間變種的缺乏——物種群的忽然出現——物種群在已知的最古老的化石層中的忽然出現--生物可存活的地球的遠古時代。


  在第六章中,我已經舉出了對於本書的觀點的主要反對意見,並且關於這些反對意見,大部分已經說明過了。其中一個很明顯的難點,就是為何物種類型的區分如此明確以及為何沒有大量的過渡階段把它們相混合起來。我曾經擺出道理加以闡述,為何這些過渡階段如今一般不存在於分明對它們的存在極其有好處的環境條件中,亦即在具備漸變的物理環境的大片而相連的地區上。我曾經努力說明,各個物種的生存對現在其餘的已經存在的生物類型的依賴,要比對氣候的依賴強,因此具備真正控制力量的生活環境並不跟熱度或者溫度一樣地全然在無所察覺中逐步消亡。


  我也曾經努力說明,因為中間變種的存在數目要少於其所關聯的類型,故而在發生進一步的變異與改進的途中,中間變種通常會被淘汰與消除。但是大量的中間連鎖迄今在整個大自然中並沒有遍地出現的主要原由是,由於經過自然選擇這個過程,新變種不停地取代並排擠掉其親類型。由於這種滅絕過程曾經有過極大的用處,相應來說,以往存在的中間變種必定的確是大量存在的。如此,為何在每個地質層和每一地層中沒有這些中間連鎖存在呢?地質學確實沒有表明絲毫此類微小級進的連鎖;這或許是否認自然選擇學說的最顯然且重要的異議。我確信用地質記錄的極其不完整能夠說明這個問題。


  第一,應牢記,依據自然選擇學說,那些種類的中間類型應當是在已往存在過的。在考察任意兩個物種時,我發現很容易想到直接處於它們之間的那些類型。然而這是一個絕對錯誤的想法;我們應該經常尋找處於每個物種與它們相同的,卻是不可知的祖先之間的那些類型;但是這個祖先通常在一些方面已經與變異了的後代有所不一樣。現舉一個簡易的例子:扇尾鴿與突胸鴿都遺傳自岩鴿;倘若我們了解了一切曾經存在過的中間變種,我們就會發現這兩種類型的鴿與岩鴿之間分別有一條很緊密的序列;然而沒有一個變種直接處於扇尾鴿與突胸鴿之間;比如,組合這兩個品種的特點——稍稍張開的尾部與略微變大的嗉囊--的變種,是不存在的。另外,這兩個品種已經發生了太大的改變,倘若我們毫不清楚關於它們來歷的歷史及間接的論據,而只是依據它們與岩鴿在結構方面的相似度,就不能斷定它們到底是由岩鴿遺傳而來的呢,還是由別的某一相似類型皇宮鴿遺傳而來的。


  自然的物種也是這樣,假設我們看到極其不一樣的類型,比如馬和貘,我們就不能假設曾經有過直接處於它們之間的中間連鎖,不過可以假設馬或者貘與一個不可知的同一祖先之間曾經有過中間連鎖。它們的同一祖先在整個體制上跟馬和貘有著很普通的近似性,不過在一些個別結構上或許和它們存在極大的差別;這差別可能甚至大於它們之間的相互差別。所以,在一切此種情況中,只有我們同一時間知曉了一條幾乎完整的中間連鎖,在把祖先的結構與其變異了的後代進行嚴格的對比時,才能分辨出任意兩個物種或者兩個物種以上的親類型。


  依據自然選擇學說,兩種現存類型中的一個由另外一個遺傳而來或許是有可能的;比如馬遺傳自貘;而且在這種情況中,這二者之間應該曾經存在直接的中間連鎖。然而這種情況說明一種類型長時間地維持原狀,但其後代在此時間內則進行了諸多變異;但是由於生物和生物之間的子和親之間存在的競爭原則,此種情況將很少出現;因為,在任何情況下都會出現這種趨勢——舊的、未改進的類型總是會被新的、改進的生物類型所壓倒。


  依據自然選擇學說,所有現存物種都曾經與本屬的親種存在一定關係,它們之間的差別同今天我們見到的相同物種的自然變種與家養變種之間的差別差不多;這些迄今大多已經不存在了的親種,一樣地跟更加古老的類型存在某種關聯;這樣追溯回去,往往便能融入每一個大綱的同一祖先。因此,存在於一切現存物種與滅絕物種之間的中間的及過渡的連鎖數目,一定數不勝數。可以肯定這些大量的中間連鎖曾經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不過,這得假設自然選擇學說正確無誤。


  從沉積的速度和侵蝕的範圍來推算時間的經過

  除了我們未發現如此大量的中間連鎖的化石遺迹之外,還有一種反對觀點:既然所有變化的結果全是慢慢地形成的,因此沒有足夠的時間來完成極其繁多的有機變化。若讀者並非一位地質學者,很難讓他理解某些事情,進而對時間經過有一些理解。萊爾爵士所著的《地質學原理》將被以後的歷史家認為是在自然科學中引起的一次變革,只要是看過這部傑出著作的人,若還是否認過去時代曾是何其久遠,最好還是不要馬上讀我這本書為好。僅研讀《地質學原理》或者閱覽不一樣的觀察者有關每個地質層的專門論文,並且發現每位作者如何試著對於每個地質層的、乃至各個地層的時間提出的不貼切的觀點,還不是足夠的。倘若我們了解了起作用的各種動力,而且考察了地球表面被侵蝕了多深,堆積了多厚的堆積物,我們才可以很好地對以往的時間獲取一些概念。就像萊爾清晰地表述過的,沉積層的寬度與深度就是侵蝕作用的產物,除此之外亦是地殼其他地區被侵蝕的標準。因此只有親身去研究過層層疊疊的各個地層的龐大沉積物,細緻考察過小河怎樣攜走泥沙,還有波浪怎樣剝蝕海岸岩崖,才會對以往年代的時間有些許了解,然而關於這些時間的印記在我們的四周隨處可見。


  順著由較為柔軟的岩石所構成的海岸走一走,並認真瞧一瞧它被侵蝕的過程是有益的,在大部分情況下,到達海岸岩崖的海潮一天僅有兩回,並且時間很短,而且只有在波浪攜帶著細沙或者小礫石時才可以剝蝕海岸岩崖;因為有充足的證據能夠表明,清水是絕對無法剝蝕岩石的。如此,海洋岩崖的底部最後被挖空,碩大的岩石碎塊跌落下來了,跌落的岩石碎塊就在掉落的地點一動不動,而後逐漸地被侵蝕掉,直到它的大小縮減到可以隨著海浪翻轉起來之時,才能迅速地被研磨成小礫石、細沙或泥。然而我們經常見到順著後退的海岸岩崖根的圓形巨礫被海產生物密密麻麻地覆蓋著,這說明了這些海產生物極少受到磨損並且極少被翻轉!另外,倘若我們順著一段正在被凌削的海岸岩崖走幾英里,便會知道現在正在遭受凌削作用的崖岸,僅僅是很短的一段而已,或者僅僅是圍繞海角零星地存在著的。地表與植被的外表說明,在它們的根部被海水沖刷之後,已經經歷很多年代了。


  但是我們最近從眾多傑出的觀察者--朱克斯、蓋基、克羅爾連同他們的先驅拉姆齊的觀察中,知道大氣的凌削作用同海岸作用相比,也就是波濤的力量,是一種更加重要得多的動力。全部大陸表面都顯露於空氣與溶有炭酸的雨水的化學作用之下,與此同時在嚴寒地區,則裸露於霜的作用之下;即使在傾斜度不大的斜坡上,暴雨也會將慢慢分離的東西衝掉,尤其是在乾旱地區,被風颳走的程度更是令人難以想象;這樣這些東西就被河流帶走,湍流令河道更深,還將碎塊磨得粉碎。即使在坡度傾斜不大的地帶,下雨時我們也可以從每個斜面衝下來的泥水中發現大氣凌削作用的結果。


  拉姆齊與惠特克曾經說明,而且這是一個很妙的發現,維爾頓區的特大崖坡線,還有以前曾經被視為古代海岸的橫貫英格蘭的崖坡線,都不會是如此產生的,因為每個崖坡線都是由某種同一種地質層組成的,而海岸岩崖處處都是由種種不一樣的地質層交錯組成的。倘若如此,我們就不能否認,這些崖坡的形成,主要是因為組成它的岩石比四周的表面可以更好地抵制大氣的侵蝕作用;這樣,此表面便慢慢往下陷,於是剩下較硬岩石的凸起路線。從外表上來看,大氣的剝蝕作用極其細微,並且工作得好像極其緩慢,然而曾經產生出多麼令人驚嘆的結果,從我們的時間觀點上來說,上面這種信念最能讓我們深切地感到時間的遙遠無期了。


  若如此了解了大陸是經過大氣與海岸的雙重作用而慢慢地被剝蝕了的,那麼要理解以前時間的久遠,最好一方面大量地去研究大片地域上被移走的岸石,另一方面去研究沉積層的厚度。我曾經被一個場面深深感動,那就是在我見到火山島被波濤侵蝕,四周被沖蝕掉成為一千或者兩千英尺那麼高的直立懸崖峭壁的場面;因為,溶岩流凝結成斜度較小的斜面,因為此前的液體狀態,清楚表明了堅實的岸層曾經一度在大洋中延展得多麼遼遠。


  斷層將這一類故事講得更清楚,順著斷層--就是那些特別大的裂縫,地層在此處凸起,抑或在別處陷下去,這種斷層的高度或者深度高達幾千英尺;因為,自地殼破裂以來,不管地面凸起是一下子出現的,還是像大部分地質學者所認為的,是慢慢地由好多隆起運動形成的,並無多大區別。現在地表已經是極其完整平坦的了,從而從表面上已經看不到曾經發生過如此重大的轉位,比如克拉文斷層上升有30英里,順著這條線路,地層的垂直總變位從600英尺至3,000英尺不一。有關在盎格爾西下陷達到2,300英尺的情況,拉姆齊教授曾經對此發表過一篇論文;他對我說,他完全相信在梅里奧尼斯郡有一個地方竟然向下陷落了12,000英尺,可是在這些情況中,地表上已經沒有什麼東西能夠表明曾經發生過如此大的運動了;裂縫兩邊的石堆早已變成平地了。


  另外一方面,世界各地,沉積層的堆積都是非常厚的。我在科迪勒拉山曾經對一片礫岩進行過丈量,達1萬英尺厚。礫岩的疊積儘管比細密的沉積岩稍快一點,但是從組成礫岩的小礫石被逐漸磨成圓形得花費很多時間來看,一塊礫岩的形成是極其緩慢的。拉姆齊教授按照他在大部分情況下的實地測量,曾經對我說過英國不同部分的連續地質層的最大厚度,其結論是這樣的:古生代層(火成岩不在內),57,154英尺;第二紀層,13,190英尺;第三紀層,2,240英尺;三者加起來總共是72,584英尺;即摺合成英里幾乎於有十三英里又四分之三。一些地質層在英格蘭僅僅是一層薄薄的,然而在歐洲陸地上卻有幾千英尺厚,另外,依照大部分地質學者的看法,在各個連續著的地質層中間,也有著很長久的空白時期。因此英國沉積岩的高高聳立的堆積層,僅能對於它們所經歷的壘積時間,給我們一個不清楚的概念。對於這各種事實的研究,會讓我們產生一種印象,幾乎就如枉費精力去把握「永恆」這一概念所產生的印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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