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是誰的一世姻緣(1)
紅袖在外面凍得嘶哈嘶哈地進來,小跑著湊到火爐邊取暖,又從懷裡掏了一把栗子與兩個地瓜出來,放到爐火里烤著,不解道:「公主,您說這事也真是奇了,海棠一個凡人,就那麼兩條腿,她能跑到哪裡去?難不成真是被野獸吃乾淨了?要不白珂他們怎麼就找不到?」
那爐火燒得極旺,只片刻功夫就把栗子燒爆了皮,透出香氣來。
我一時沒忍住誘惑,也湊到爐邊去等栗子吃,一邊用鐵筷子撥弄著栗子,一邊答紅袖道:「白珂找不到,那是因為他是白珂。等你們大王親自出馬,這人啊,很快就能找到了。」
「真的?不能吧?」紅袖還有點不信我這話,又嘀咕道:「咱們大王的確法力高強,可白珂也不是廢物啊,好歹有千年修行呢。」
我笑了一笑,也不與她爭辯,只道:「不信你就等著。」
果然,才剛過晌午,一撮毛就從外面帶來了消息,說黃袍怪已是尋到了海棠,送她回梨花苑去了!
海棠是在一處斷崖下的雪窩裡找到的,據說被發現時人已經昏迷了,只手裡緊握著素衣仙子留給她的一塊玉璧,也虧得有這塊玉璧保護,否則怕是早就叫野獸啃食乾淨了。不過,也正是因為此物庇護,白珂他們幾次從崖上找過都沒能發現她,直至黃袍怪親自出馬。
一撮毛不知從哪裡探聽來的消息,與我們連說帶比劃,講得繪聲繪色,「哎呦,聽說衣服上都是血,也不知摔斷了幾根骨頭,那叫一個慘啊!更驚險的是,那雪窩子四周都是野獸腳印,若不是有那靈通玉,人早就被吃了,骨頭都剩不下!」
「竟這般慘?」我驚訝問道。
一撮毛忙點頭,感嘆道:「慘啊慘!聽說直到回了梨花苑人都還沒醒呢,伺候她的兩個丫頭一邊哭一邊給她換衣,說人冷得都跟冰坨子一樣了,就心口還有點熱氣!這叫一個可憐!」
紅袖氣得又要伸手去扇一撮毛,罵道:「你個傻貨!你倒還有閑心可憐她呢,你都不想想她下了這麼大本錢,要在誰身上討回來!」
一撮毛愣了一愣,這才想起來此事和她還有關係呢,頓時就慌了神,忙又問我道:「公主,海棠不會說我是把她推懸崖下邊去的吧?我可真只領她去了觀景亭,絕沒去斷崖那邊,這兩地雖在一個方向,可離著還老遠呢!」
「媽的,你說這個誰肯信!」紅袖罵了一句,又轉頭來看我,嚴肅說道:「公主,您放心,萬一這事咱們洗不幹凈,海棠那賤人非得把黑鍋往您頭上扣,奴家就去給您頂鍋!」
我不想她竟說這話,很是吃了一驚,「你?」
紅袖鄭重點頭:「對!就是奴家!」
母親常說「人心換人心」,我自己並未對這些小妖們付出什麼真心,自然也從未想過她們回報我忠心,今兒能得紅袖這樣一句話,真是叫我受寵若驚,愣一愣后,忙客氣道:「不用,不用,這怪不好意思的!」
「這是理所應當!」紅袖一臉嚴肅,又道:「奴家是誰?奴家是您的侍女,理應為公主赴湯蹈火。」
旁邊的一撮毛也緊著表忠心,忙道:「我,我也是!」
話音剛落,就聽得院中突傳來一聲嬌喝:「賤人!你給我滾出來!」
這一嗓子喊出來,不止我被嚇了一跳,紅袖與一撮毛兩個也俱都從凳子上蹦了起來。
紅袖愣了一愣,立刻怒氣罩面,卷著袖子就往外走,氣哼哼地罵道:「老娘倒要去看看,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竟然敢往咱們這裡來鬧事!」
一撮毛腿腳快,先竄到了窗口去看情況,失聲叫道:「哎呀,是素衣仙子來了!她,她,她……」
就瞧著紅袖腳下頓了一頓,眨眼間,那滿面的怒氣立刻便就變作了笑顏。她又從腰間抽了帕子出來,幾步竄到門口,殷勤地打起門帘來,嬌笑道:「哎呦,素衣仙子怎麼往咱們這裡來了?您這是——」
話到一半,紅袖猛地停住,放下門帘就往屋裡跑,口中叫道:「公主快跑,她手裡竟拿著斬妖劍呢!」
我愣了一愣,還未反應過來,紅袖與一撮毛便已化作兩道火星,從我身邊竄了過去,直奔後窗。然後,就在我的目瞪口呆中,兩人齊心協力撞開窗子,十分利索地穿窗而出,消失不見。
「哎?哎?」我叫了兩聲,紅袖才又從窗外露了頭出來,急聲催促道:「公主快點跑啊!大王不在眼前,又沒人護得咱們,還等在這裡做什麼?好漢子還不吃眼前虧呢!奴家去找大王來救您!」
說完,便就又消失不見了。
媽的,剛說好了願為我赴湯蹈火呢?剛表的忠心呢?
那邊廂,就聽得「哐當」一聲巨響,別說門帘,連房門都被素衣揮劍砍成了兩截。素衣那裡還一身行裝打扮,手提三尺青峰,殺氣沖沖地踏進門來,喝道:「妖女好大膽!竟然敢害我蘇合姐姐,我今兒就殺了你,替我蘇合姐姐報仇!」
實話講,她要殺我與海棠報仇我能理解,只是她叫我妖女,我卻有些不懂了。就這院子里,她叫誰妖女,都不該叫我妖女,我正正經經一個凡人。
眼下這光景,跑是跑不了了,與其狼狽逃竄,被她從背後砍上一劍,不如咬牙面對,為自己搏一個生機!
我就坐在原處沒動,直盯著素衣,冷聲問道:「怎麼?覺得無理可講就要動手了嗎?這是欺我沒得法術,不會武功?」
「呸!」素衣啐了我一口,恨恨罵道:「你這兩面三刀的卑鄙小人,人前裝得好嘴臉,還說什麼一心想要還家,與我奎哥哥有名無實,不想暗地裡卻厚顏無恥,行那見不得人的勾當,還欺我蘇合姐姐柔善,迫她自盡不成,又使人害她!今兒我便就一劍殺了你,以解心頭之恨!」
她說得兇狠,我心中卻是一松,不管是叱責還是叫罵,只要肯說話就成,總比那不發一言,悶著頭上前就來殺人的強!至少,可以拖延點時間!
我冷笑,立刻接道:「你這人好不講道理!明明是你那蘇合姐姐為著彰顯大度,來我此處以死相逼,非要我留在谷中。我不肯應她,她便鬧著要在我這裡撞柱子,怎地就成了我迫她自盡?」
「胡說!」素衣一時中計,提劍站在那裡,與我辯道:「妖女莫欺我不在當場!分明是蘇合姐姐好心留你在谷中,你卻妒她美貌,怕日後奎哥哥痴心愛她,這才要她以死明志!」
我不給她留空,馬上又道:「你也知自己不在當場,所聞所見不過都是他人轉述,均為一面之詞,以此做憑,何以服人?不如便將當時在場之人皆都叫齊,咱們當場對質,看看到底是她來逼我,還是我去迫她!」
「呸!」素衣又啐我一口,道:「你少狡辯,當時在場之人都是你的心腹,自然是向著你的,我蘇合姐姐孤苦一人,又不善言辭,怎會是你的對手!」
她說著,提著劍又要上前。
我趕緊又道:「好,既然此事你說掰扯不清,那我們暫且不論,只說我使人害她之事。這事可不是發生在我的院子里,我能隻手遮天,我且問你,你說是我使人害她,可有人證,可有物證?」
「哪裡還要什麼憑證!不是你使人害她,還能有誰?」素衣憤而問道。
「還能有誰?」我反問,故意停了一停,冷笑了兩聲,才又繼續說下去,「你也知你那奎哥哥風流,處處沾花惹草,別處不知道,只說在這谷中,那桃花仙子,那白骨夫人,便是我身邊的丫頭紅袖,哪個不對你的奎哥哥存在心思?哪個不比我有權有勢有手段?」
這些話說出來著實有些冤枉了黃袍怪,他雖長得好,為人卻一直是正正經經的,對那些女妖從不沾惹。而桃花仙與紅袖雖然傾慕黃袍怪,卻也沒什麼過火的舉動,至於白骨夫人那裡,更是無辜受了牽連。
對不住,為了保命,此刻我只能繼續冤枉他們幾個了!
我又道:「海棠此次落崖,你怎就能確定是我所為,而不是另有其人?你這般不論青紅皂白便來對我喊打喊殺,可知這世上還有『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這句話?那真正的幕後黑手,此刻正不知躲在哪裡偷笑呢!」
素衣一怔,面上終現遲疑之色,問道:「真不是你所為?那為何是你院中的丫頭出面害人?」
瞧她這般,我忙調整面部表情,十分真誠說道:「真不是我作為!仙子好好想一想,若真是我作為,我怎會用我院中的丫頭,偏偏又用其中特徵最明顯的一個,這是生怕別人疑不到我身上么?」
素衣聽得將信將疑,手中寶劍卻是緩緩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