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是誰的一世姻緣(3)
黃袍怪想了一想,卻道:「我有顆寶貝,只要在你疼處滾上一滾,便就沒事了。此處不方便,也不能再住,你隨我來吧。」
他說著,彎腰將我從椅上打橫抱起,徑直往外而去。
「去哪?」我忙問。
他淡淡答道:「還能去哪裡,自然是去我的住處,日後,我在何處你便在何處,再不會放你一人獨處,更不會讓你再受今日之險。」
他說得認真,我不覺有些感動,笑了一笑,應他道:「好啊。」
黃袍怪走得幾步,卻突然低聲說道:「對不起,」他停了一停,方又繼續說下去,「海棠這般害你,我卻無法給你報仇。」
聽聞他說這話,我不由也沉默,過得許久才問他道:「你心裡可是覺得愧對蘇合?」
黃袍怪微微抿唇,沉默不語。
縱是他不言,我也能猜到他幾分心思。不管怎樣,蘇合前世都對他有恩,他雖說不喜蘇合,卻也不是忘恩負義之人,否則,他就不會身負重傷也趕來赴約,不會在那崖底一待十五年,只為著等「百花羞」長大成人。
我心中一時很是矛盾。
跟他說我就是蘇合轉世吧,他偏不喜蘇合,對我倆的關係有害無益;瞞著他吧,他內心卻又對蘇合存著愧疚之心,時時受那折磨。
我左右思量了一陣,還是覺得人該坦誠點,於是就伸手掰過他面龐,認真說道:「我告訴你,海棠與蘇合毫無關係,我才是蘇合轉世,是我瞧中了你的美色,挾恩逼你來與我成就姻緣。你從不曾失信於我,待這一世后,不管你對我是恨是愛,我都毫無怨言。」
黃袍怪詫異看我,看著看著,卻忽地笑了,輕聲道:「我看你貪我美色才是真。」
我愣得一愣,頓時明白他根本不信我這話。好嘛,好容易坦誠一回兒,人家卻還不信,又白說了!
黃袍怪仍住在山間那方小院,離著雖不算遠,可那日我好歹也是過溝爬坡地折騰了好一會兒才到,不想這次卻是快,我只覺得耳側呼呼風響,不過片刻工夫,便就到了他那院外。我瞧著那院門有人,忙往下掙了掙,低聲道:「你快放我下來,讓人瞧到怪不好的。」
不想黃袍怪卻是不肯放手,只道:「沒事。」
柳少君就在院外候著,見著我們忙迎上前來,關切問道:「公主可是受傷了。」
「還好。」黃袍怪淡淡回答,又吩咐道:「你去把靜室備好,親自在外守著,誰也不許打擾。」他說到此處頓了一頓,又補充:「即便白珂也不可以。」
聽到黃袍怪單把白珂提出來說,柳少君面上閃過驚訝之色,不過很快卻又恢復,只恭聲應諾。黃袍怪便抱了我繼續往院內走,過那院門時,我卻一眼瞧到紅袖與一撮毛兩個正安靜跪在門邊處,連頭都沒敢抬一下。
我遲疑了一下,方道:「她兩個……」
「你莫管。」黃袍怪打斷我的話,淡漠道:「她們自有少君處理。」
說是「處理」,想必是要懲處一番的。我默了一默,有心替紅袖她們求一求情,可想起之前她兩個棄我去時跑得那個快勁,心裡也是有些惱,稍一猶豫后,索性就閉上了嘴,不再干涉此事。
黃袍怪徑直往院子深處走,直進了一處靜室,這才將我放下來,安置在榻上,又道:「你躺好,我取內丹出來給你療傷。」
他說著也在榻前坐好,雙手結印于丹田處緩緩往上迫來,片刻后,竟就從口中吐了一顆鴿卵般大小燦爛灼目的珠子來。那珠子光芒極盛,照得人都睜不開眼,我忙眯了眼,往旁側頭避著它的光芒,卻又忍不住心中好奇,問他道:「這可是那日你給我逼妖毒時用的寶貝?」
黃袍怪將那珠子小心翼翼地擎在掌心,道:「這是舍利子玲瓏內丹。」
他說著,掌心緩緩翻轉,那珠子便凌空往我心口處飄了過來,卻並未觸及我身,只在身前懸浮著,隨著他的手掌慢慢地打著圈子。與那日情形很是相似,心口處除卻有些發暖,倒也沒有其他感覺。
我忽又想起上次他取這內丹時,還曾往我頭上罩了床大棉被,忽悠我說他會露了本相,不許我看。我抬眼笑著看他,又問道:「你不是說你會露了本相嘛?還說什麼看了後果嚴重,原來只是蒙我。」
「你這人可真是記仇!」他眉梢微挑,含笑看我,調笑道:「我取這內丹,雖不會露了本相,卻是再無法維持那張兇惡嘴臉。說那話倒不是故意蒙你,而是怕你瞧到我這副相貌,對我心生愛慕,糾纏不休。」
「呸!」我笑著啐了他一口,「我瞧著你這副嘴臉倒是比之前那副還要大上幾分!」
黃袍怪只是笑笑,忽又嘆道:「那夜被你識破身份,我只怕你就此會惱了我,不想你卻這樣大度,竟不再與我計較。」
被他這樣一贊,我不免有些臉紅,「也不是不惱,只不過……」
「只不過怎樣?」他忙問。
這實話說出來有些難為情,我吭哧了半晌,這才答道:「只不過人之常情,用饅頭換那窩頭,總是比拿窩頭去換饅頭更容易些。」
黃袍怪愣了一愣,待明白了我的暗示,不由失笑,道:「你為人倒誠實,怎不騙騙我,說你從不在意這些相貌,不論我是丑是俊都一樣愛我?」
「我這樣說,可也得有人信啊!」我不由叫屈道,「我總不能把你當傻子一樣糊弄吧?」
他聞言微微揚眉,「嗯?」
我又解釋道:「若是彼此不相干的兩個人,自然是不能全憑相貌取人,可既是同一個人,同樣的性情脾氣,誰還嫌自家男人長得好啊?你長得越好,我才越高興哩,別的不說,便是帶出去也有面子啊!」
「你喜歡我長得好?」他又問。
這可真是句廢話!我審美又沒問題,不喜歡你長得好,難不成還對你的丑情有獨鍾?
話雖然能這樣想,卻不能這樣說,我笑了笑,答他道:「你是不知道,我家裡兄弟姐妹個個長得極好,有位三堂兄尤其出眾,他那人也高調,常自稱是天下無雙,跟只驕傲的小孔雀一般。咱們是沒法回去,若是能回去,我必然要帶著你去他面前好好地晃上一晃,也叫他知道什麼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也不知哪句話得了黃袍怪歡喜,他面上雖還淡定著,唇角卻控制不住地往上翹了去,那笑意想藏都藏不住。
我瞧得分明,不由暗笑,暗道母親說得果然沒錯,這好話人人愛聽,只要你手法得當,再烈的烈馬也能被你拍得溫順聽話。又想之前黃袍怪瞧著那樣冷硬孤傲,原來也不過是裝出來唬人的假象,實際上卻心思敏感多情,是個實打實的悶騷之人。
這等人相處著雖然要耗費些心思,不過,倒也有個好處,那便是調戲起來也格外有趣。
正胡思亂想著,就聽得黃袍怪那裡語帶無奈地說道:「心口疼還要動歪心思,也真是難為你了。」
我老臉一紅,忙辯道:「我哪有!」
黃袍怪卻只是笑笑,柔聲道:「你閉目歇一歇,我再給你治一會兒,心口便就沒事了。」
被素衣鬧這一場,我雖未受傷,卻著實受了些驚嚇,精神上確有些疲乏了,現聽他這樣說,便依言閉上了眼,本來是想著修養精神,不料卻昏沉沉睡了過去。
這一覺極沉,也不知睡了多久,待再睜眼,窗外又是陽光明媚,竟似全新的一天。許是睡得太久,我腦子一時還有些轉不動,好一會兒才辨出自己仍還在黃袍怪的靜室之中。黃袍怪卻不在身邊,不知去了何處。
又隱約聽得外面有人說話,我坐起身來,側耳聽了一聽,辨出那是柳少君與我院中丫鬟織娘的聲音。織娘音量壓得極低,說得什麼內容聽不大清,只從那語調聽,似是在向柳少君哀求著什麼事。
我心中覺得奇怪,下了榻緩步往外走,待近門口,外面說話聲才漸漸清晰起來,就聽到織娘苦聲央求道:「柳仙君,求求您發發慈悲,就叫奴見我家公主一面吧,織娘這裡給您磕頭了。」
果然就聽得有咚咚的磕頭聲響起,而柳少君的聲音卻依舊平穩沉靜,只說道:「非柳某不通情理,而是大王有過囑咐,不許任何人進去打擾公主休息。我若叫你進去了,便是違了大王的令,也要受罰的。你也不要再在此糾纏,萬一驚擾了公主,大王怪罪下來,你我都要受罰。」
我將門偷偷開了條縫隙,往外看去,見果然是織娘跪在院中,而柳少君就攔在她的身前,正正地擋住了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