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輪回台 往生鏡
“請問你姓冥麽?”那聲音有些低沉,甚至帶了些膽怯。
“吼——”周身火焰的魑魅低吼了聲,來回踱著步打量著眼前的人。
“原來你姓吼呀。那你走吧,你不是我要找的人。”聲音的主人鬆了口氣,上前似乎想要拍拍它的腦袋。
“吼——!”魑魅齜牙怒吼著撲了上去。
“你…”他還未說完,便見著麵前站了一位素衣女子,女子手中的長劍盈盈泛著紫光,劍尖處的鮮血,一滴滴掉落在幽暗的地界上。見狀連忙把自己抱成一團,不知是方才被嚇到了,還是在躲這個女子。
“走吧。”一身素衣的女子一手持劍,一手想要提起暗緋色團子。
“不走不走!冥越不走!”那縮成一團的暗緋色人影終於抬頭,漂亮的臉上滿是倔強之色,“冥越要和孟孟做夫妻的!不走不走!”
“我是騙你的。”孟孟對上他倔強的眸子,眉心微皺,“我不會與你做夫妻,我不過是想打發了你不要日日纏著我。所以你也不用到處找姓冥的想要打贏他們。”
“你騙人。”他黑白分明的眸子看著它,眸中滿是委屈。
“嗯。”有什麽好委屈的,還不是我自食惡果地來救了你?她看了眼遠處的黑暗,文琪這丫頭也真是,居然真的放他一個人和這些惡獸惡靈在這兒…
“你不喜歡冥越!”他任然瞪著她,不肯挪動腳步。
孟孟皺眉,知道這會兒跟他是講不出道理了,他實在沒想到,這個家夥沒傻之前倔,傻了之後竟是比沒傻的時候還要倔!
“你當真不走?”她微微偏頭。
“不走!”堅定的倔強。
“哦。”孟孟鬆開緊抓著他衣襟的手,撚訣收劍,看都沒再看他便轉身離開。
“……”冥越看著她越來越遠的背影,唇角抿得越來越緊。
終於,在孟孟即將要踏出九幽絕地的邊界時,感覺到自己的衣角被人輕輕的拉住了,她心間微動,回眸看著滿臉委屈的人,不說話。
“那些怪獸都沒有姓冥的,它們還打我…”
孟孟偏頭,仍舊不說話。
“那我錯了…你不要生氣。”他垂了眸子,看不清神色,隻嘟起的唇顯示著他的不開心。
“你沒錯。”她終於開口。
“我錯了。”他委屈著堅持。
“哦。”孟孟淡淡應了聲,不打算再繼續這個沒有營養的話題,轉身繼續向外走。
“……”冥越愣了愣似是沒反應過來怎麽就變成是自己的錯了,見著那一襲素色身影越走越遠趕緊又追了上去,“你要去哪兒?”
“不知道。”
“不知道去哪兒是要去哪兒?”
“要麽閉嘴,要麽走開。”
“……”
整片世界終於清靜之後,孟孟卻有些走神。潛意識中她絲毫不想弄明白冥越方才那一番似是而非的話究竟是什麽意思,可偏偏不可抑止地,充斥了腦海。
為何自那次自己喝了孟婆湯之後,總這麽心神不寧?
想到這裏,孟孟搖了搖頭,失笑道,“孟婆啊孟婆,連你自己都要懷疑自己熬出的湯了,還說什麽天下第一湯?”
“孟孟熬得湯是最好喝的,冥越最喜歡喝!”
她被這一聲叫喚回了神,發現自己方才竟是將心中所想宣諸於口,眉心輕鎖。她似是沒有聽到那個緊緊跟著的小尾巴說的話,隻凝神靜心。
收了心神才發現,此刻已然不知晃到了哪裏,四處打量了一番,竟是瞧見了往生花。地府裏,唯有忘川河邊才會生長往生花,這也是這個幽冥空間中,唯一能夠生長的生命體。
花生五瓣,無色無香亦無毒,在這終年不見陽光雨露的地方竟是長了這麽一大片,真真是天地奇緣。
而夢君的那一雙巧手,竟是能將這天地奇緣化作一壺壺的往生醉,每每品嚐,都當真覺得是一種造化。
“這就是忘川河麽?”身後的某尾巴絲毫不在意自己說的話沒有被搭理這件事,興衝衝地晃著她的衣袖。
“是啊,這就是忘川河。”孟孟點了點頭,繼續向前。
地府的最邊上有一條河,名為忘川。不知道是誰為它取的名字,也不知它何時存在。忘川河上有座橋,名為奈何橋。
就這一座橋,成全了多少古今奇談,才子佳人夢。
又如何呢,孟孟不以為然,奇談終歸是奇談。現實中,一碗孟婆湯,方才的郎情妾意瞬間化入下一段的恩怨癡纏。
可笑。
奈何橋的那邊有兩條路,一條是通往輪回道的,一條卻是通向輪回台。
輪回台是地府禁地,任何未經閻王許可膽敢踏入其中者,輕則生生世世打入畜生道,重則魂飛魄散,泯滅於三界六道之間。
然而孟孟卻是不管的,未經許可?需要經過誰的許可?忘川河是我的,奈何橋是我的,輪回道是我的,這輪回台自然也是我的。
冥豆豆?要知道,孟婆湯不但對凡人有效,對這些個牛鬼蛇神…嗯,對這些仙魔們,也是有相當的禁製的。未隕落的仙魔若是誤飲了孟婆湯,雖不至法力全失,卻必然記憶受損。那個緊緊跟著自己的呆子,不就是最好的例子麽?
堂堂的閻王若是被孟婆灌了一碗湯成了傻子,哪怕隻不過片刻,那也是個天大的笑話!明哲保身之理,就算是閻王大人也不得不謹記於心啊~
站在輪回台上,對著眼前一片白霧茫茫的銅鏡,孟孟手心升起一道紫芒夾雜著些許紅光,紅光跳躍間,濃濃白霧籠罩著的鏡麵似是也在隨之顫動。
“哇——”身後傳來一聲驚呼。
孟孟終於回頭看了一眼,發現他一麵看著那麵碩大的銅鏡,一麵偷偷瞄自己。見自己看向他了便趕緊移開目光,做出更誇張的模樣。
“哇——”冥越扯著她的衣角,“好大的鏡子啊!這是用來給剛剛那個地方的怪獸們梳妝用的麽?”
孟孟抽了抽嘴角,給怪獸梳妝?她果然不該讓他去接近冥豆豆啊,好好的一張白紙都能被他染得烏七八糟…
“這是看戲用的,你想不想看戲?”她聲音清冷,越過他,目光投在那麵銅鏡上。這是往生鏡,能瞧得見所有已經發生了的事情,隻要一縷氣息加上幽暗靈力的催動…人人都能在這麵鏡子裏瞧得見自己的從前,隻除了,她…
“好啊好啊~冥越要看戲~”
她聽著身後興奮的聲音,微微猶豫了一下,還是將那道紅光送入了銅鏡上。
紅光與白霧一觸即沒,而原本厚重到看不清的白霧也層層散去,一抹鵝黃的身影正漸漸清晰。
待終於看清了銅鏡上的人影時,孟孟心下也是一陣詫異,想不到這段糾葛裏,最初出現的女子,竟是她。
陳雪。這個一手導致了所有悲劇,卻在最後關頭保下了丁檸的魂魄又施以禁咒之力讓劉子楚跳脫輪回的女子,這個曾今尊榮顯貴到被冠以陳國國姓的女子。
劉子楚這兩日總覺得那位允諾要幫自己的大人有些,怪怪的。還有那個整日跟在那位大人身後的另一位大人,也跟那位大人一樣怪…
比如說,他日日等在她院中求一個解法,日日卻被一眾小鬼大鬼或是鬼差圍的團團轉,往日裏隻要孟婆大人一句“孟婆湯”便能還他一個清靜。可這幾日卻總見著她靠在門邊,神色清冷,嘴角還掛著冷笑。
再比如說,往日裏若是楚夢君纏他纏的緊了,孟婆大人總會黑著臉把她拖走,讓他耳根清淨,六目通明。可這幾日任憑他被那位紅衣嫋嫋的姑娘纏得煩不勝煩,她也還是靠在門邊,一樣的神色清冷,嘴角仍掛著冷笑。
再再比如說……
總之,當靠在門邊,神色清冷,還掛著一個冷笑的孟孟見著自己門口跪著的人時,彼此都沒有太過吃驚。
“有事?”長長的眼睫掩住了她的神情,似乎方才的冷意都不過是虛空幻境。那日自輪回台回來之後,竟是有些亂了心境,原本該是過眼雲煙的事情,卻似是生生住進了心裏,她也說不清究竟是為了那個施了禁咒倉惶可怖的女子,還是因為心底越來越不能掌控的奇怪情緒。
那些情緒太過陌生,陌生到她隱隱有些排斥。那團團的紊亂會讓她想起多年前的那碗孟婆湯…
冥越照例站在她的身後,仰著頭頗為不屑地對著跪倒在地上的人。那不屑的神情,像足了孟孟…
劉子楚略帶陰鷙的雙眸閃過些許嘲諷,“大人若是對子楚有什麽不滿的,隻管直言。還望大人莫要食言而肥才好。”
“食言而肥?”孟孟牽起一個笑,黑黝黝的瞳仁印入點點光彩,“不要說我沒有這個打算,我就算是有,你又能奈我何?”
“……”劉子楚有些不敢置信地仰頭看著麵前的女子,那與生俱來一般的空洞此刻竟是透出了些許光亮,那張小巧的臉終於透出了幾分傾倒天下的氣度來。他眸色一黯,沉聲道,“自然不能。”
孟孟的心思不在他的身上,自然也沒能察覺到他的異樣,聞言嗤笑一聲剛準備開口奚落之時卻被一個嬌嬌媚媚的聲音打斷了。
“呦~大早上的這是做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