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 離心何以贈
“寒更承夜永，涼夕向秋澄。 離心何以贈，自有玉壺冰。”
地府幽紫的天空一如以往的靜謐，出聲是個女子，清冷的容顏在淡淡的紫芒下平添了幾分妖嬈之色，的手中握著一隻琉璃盞，她正將琉璃盞對著光亮，笑得有幾分稚氣。
“自有，玉壺冰啊…”她低聲呢喃，眸中盈了幾分水汽。
“你醉了。”一旁的白衣男子接過她手裏的酒，笑得溫和，“酒過傷身，今日隻為餞別，還是少飲些。”
“我沒醉。”她吃吃地笑，搖晃著起身，“你才醉了，你們都醉了！嗬嗬嗬…你們若不是醉的迷糊，怎麽會一個個都把我當成是她？”
“孟孟…”耀光起身想扶住她，可眼角閃過院牆，腕間一轉，將她攬在了自己懷中，“你醉了。”
“是啊，我醉了…”女子窩在他懷中，輕輕閉上眼，“那你能不能告訴我，我與她究竟哪裏像…她熱情明朗，我卻整日裏冷清清的，難道就因著一張臉，你就能說我是她麽？”
“孟孟…”耀光苦笑，他又如何不知她心裏真正想問的人是誰，指尖緊了緊，又將她扶正，“你看著我，孟孟。”
她依言乖乖睜眼，眸中滿是迷離之色。
“誰都知道，你不是她。”耀光對上她朦朧的眼，“可即便如此，也依舊不妨礙你成為我們心裏重要的人。”
她輕笑了聲，有些不以為然，靠著他的手蹭了蹭，“總覺得，你很熟悉…”
他楞了一下，心中苦笑。
你在天界千年，我便照顧了你千年。你還是隻兔子的時候，就會在我懷中撒嬌了…可那又如何呢，這麽些年過去了，你終於也會為了另一個男子深夜飲醉了…
“她是個什麽樣子的人？”
耀光聞言笑著捏了捏她紅撲撲的臉，“她啊…任性妄為，隻會搗蛋，九重天上的神仙都對她退避三舍。她卻是最會狐假虎威的，整日打著我的名號招搖撞騙，隻顧得自己開心就好。”
“嗬嗬嗬…”她聞言笑得開懷，“果真我們一點都不像呢~”
“誰說不像。”耀光拍了拍她的腦袋，“不知道是誰，端著一碗孟婆湯，在地府裏的威望比閻王還大呢~”
“噯？”孟孟驀地瞪大了眼睛，“好像，真的是呢…這麽說，我真的是她？”
“你不是。”
“你騙人…”她嘟囔。
“那你是。”他眸光閃了閃，這地府的往生醉，竟似是要將他也給灌醉了…
“哦…”孟孟眨了眨眼睛，突然一臉正色，“他們…從前很要好？”
他狀似不解，“誰？”
“就是冥越和‘孟孟’。”她眸色迷離，神情卻極是嚴肅。
“他們啊…”耀光晃了晃手裏的酒杯，垂了眼瞼，“他們的事情恐怕你要問問冥越才知道了。”
“才不要問他！”她猛地提高了聲音，搖搖晃晃地起身，幽紫的夜色印得她麵色酡紅，她輕聲笑道，“我最近總會做一個夢，夢裏，有朱雀，有冥越，還有我自己…可似乎看起來，他與朱雀更要好些才是呢~”
“朱雀與他有上萬年的交情，自然看上去比旁人要關係好些。”
“萬年啊…”她瞪大了眼睛，“那他們豈不是比朱雀那隻狐狸精都要老…”
耀光聞言搖頭輕笑，“上古之神的年紀多半是要過了萬年的，夢君姑娘也…”
“我知道嘛，不是狐狸精，是蠱精~”她搖晃著靠近，滿臉的神秘之色，壓低了聲音道，“但是狐狸精都沒她像狐狸精的！”
耀光扶住她，眸中滿是寵溺，“孟孟，你醉了。”
“沒有啦…”孟孟掙開他的鉗製，趴在桌上喃喃道，“雖不知為什麽，但看到你我很高興。”
“我也高興。”他低頭再看向她時，她已然閉目，漸漸入了夢。
耀光坐直了身子，麵上又浮起了那抹溫潤的笑，慢慢斟了杯酒，“怎麽，打算在院外站到我走麽？”
他話音未落，一抹紅影便立於桌前，看著桌邊的女子，神色複雜。
“如今該做出這幅神情的，不應是你吧？”耀光見他精致的眉眼間盡是凝滯之色，不由得打趣道。
“那該是你麽。”冥越在他對麵坐了下來，飲下了他剛斟好的那杯酒。
他溫溫地笑著，“地府的往生醉當真是奇釀，夢君姑娘好巧的手。”
冥越不屑地勾唇，“你非要與我說這些沒用的麽？”
“哈哈哈~”他朗聲笑了笑，“是不必，可我見著你麵色不佳，不知為何心情就好了起來。”
冥越勾唇，看著桌邊的女子，放輕了聲音，“多謝了。”
耀光又飲了一杯酒，笑意微斂，“好好待她。”
“自然。”
“若是讓我知道你欺負了她…”
沒等他說完，對麵那個緋衣男子就輕笑了聲，“若是我欺負了她，你隻管去了我的仙籍，將我生生世世貶入地府也就是了。”
“你想得美。”
“嗬嗬…”冥越低笑，“你何時走？”
“這麽急著趕我走？”
“哪敢~”冥越眨了眨眼睛，“我是關心你。”
“嗬嗬…”耀光輕笑，“關心我倒不如關心關心那兩個被我遣下來的小仙女。你有幾日沒見著她們了？”
“三日？”他挑眉，還真是忘了啊…自赤水回來之後就隻顧著哄孟孟了，哪裏還能記得什麽被派遣下來照顧自己的小仙娥？
“那個叫明綠的小姑娘總哭鬧著說孟婆不是好人~你可知孟孟如何欺負了她？”耀光也懶得糾正他，隻淡淡問道。
“孟孟是全天下最好的性子，怎麽會欺負她？”
耀光被他那副理所當然的語氣弄得有些哭笑不得，隻搖了搖頭，“她沒跟你提起過這事？”
冥越挑眉不語，驀地一笑，“我說…你不會是看上那個小仙娥了吧？長得什麽樣？何時成的仙？仙姿如何？”
“冥越。”
“嗯？”
“我還是懷念以前那個冷冰冰的你。現在的月老，倒真是有些八婆相了。”
冥越不以為然地看著他，“天帝都能張口罵人，我八婆些又算什麽新鮮事。”
“既是如此，我便將那兩人安排到天宮去了，也省的留在這兒礙你的眼。”
“你安排到房中都不必問我。”冥越敲了敲桌子，“究竟什麽時候走。”
“飲完這壺酒。”聲音淡淡。
冥越挑眉，“不等她醒來？”
耀光聞言眸色微亮，也學著他的模樣，勾了勾唇，“我私心裏想著，若是我不告而別，她應該會多惦記我幾日。”
“快滾。”冥越麵色一冷，“一日都不會有。”
“哈哈哈~走了。”耀光大笑著放下酒杯，起身看著他，“你說的沒錯，我至死都得掛著那副假笑。今日這般大笑開懷的日子，一日也不會有了。”
眼前的人說完這句話便消失了身形，冥越喉間微動，看向那個已然酣睡的女子，笑了笑，“還好，我不是天帝。”
孟孟第二日睜開眼的時候，入目的除了青色的帷帳，還有一張大臉。
想也不想地一掌推過去，那人委屈的神情讓她生生收住了靈力，黑著臉起身低斥，“你怎麽在這兒？耀光呢？”
“孟孟…”他垂著眸子咬著唇。
“你少給我裝可憐！”孟孟恨不得把身後的枕頭甩他臉上，“說！”
冥越聞言揚唇，湊近了她的臉，“這招沒用了麽？嗯？”
“什麽，招…？”她往後縮了縮。
“裝可憐？”他靠近她的耳邊，輕笑了聲，呼吸間的熱氣撲向她的耳垂，“我還以為孟孟最是心軟，所以…呃…”
一腳將那個登堂入室還爬上她的床的家夥踹出去之後，孟孟覺得整個世界都清靜了幾分。
被他這麽一攪騰，孟孟一時忘了去問耀光的事，她想也不想地向後倒去，卻又被一陣劈裏啪啦的敲門聲驚得坐起。
“孟孟~孟孟？出事了~出事了~”
那妖嬈的聲音配上那嘎吱亂響的房門，床上的女子清冷的神色中滿滿的都是無奈，她最近幾個月聽得最多的三個字，大概就是“出事了！”
她不急不緩地拉開房門，被眼前女子滿麵的春色晃了眼睛，她靠在門邊看著女子額間懸著的暖玉，似笑非笑，“還真是出事了，孩子是誰的？”
楚夢君掩唇輕笑，“是你的~”
“不敢當，出什麽事了？”孟孟撫了撫額，覺得自己一定是昨夜喝了太多的往生醉以至於腦子壞掉了，不然怎麽想起來調戲這隻狐狸精…
“怎麽？吃完不認賬啊~”楚夢君嬌嬌弱弱地倚在她的心口，眸底含怨。
“楚夢君！”
“哎哎哎~”某隻大紅蠱意識到有些人已然要抓狂，於是迅速直起了身子，“還不是那隻小山精，好好的日子不過，整日盡知道瞎折騰~”
“丁檸？”孟孟皺眉，“她又怎麽劉子楚了？”
“這回還真不是~”楚夢君輕笑，“這回啊，她似乎是打算把自己給怎麽著了。小皇帝在那兒攔都攔不住呢~”
“……”孟孟瞪了她一眼，一把推開了她就向外走去。所以她究竟為什麽那麽悠閑地站在門口跟她調笑啊！
“我隨你一起去。”
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的冥越嚇了她一跳，她白了他一眼隻當沒看見，身後的院子卻傳來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