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不為仙 不修情
殿宇四麵都是飄渺的仙雲，不過四座都坐滿了仙神，倒也不顯得空曠。幾根仙柱隱隱有流光飛轉，倒是好一番氣勢。仙娥飄轉間，一眾往日裏嚴謹的仙神也放鬆了心神，壓低了聲音細細交談。
“你說今兒的蟠桃會是不是要有什麽大事兒發生？”南極仙翁捋著花白的胡須對身邊的仙友說道，“往日裏朱雀帝君不過露個臉便走了，怎麽今兒坐到了這會兒？”
“眼睛長到什麽地方去了~”一旁的司命星君瞪了他一眼，“瞧瞧這殿上坐著的，不是哪兒的公主便是哪兒的愛徒，朱雀帝君今兒坐在這可不是為了陪我們打牙祭~”
“你是說…”南極仙翁恍然大悟，往上首的兩個座位瞄了一眼又趕忙低頭，“這莫不是要給天帝選後了？哎呀！這是好事好事啊~”
“可不是~”司命星君也笑眯眯地飲了一口瓊漿，“你說說，咱天帝能瞧上那家的姑娘？”
“這可不好說~這在座的哪一個不是絕世天顏？縱然有那麽一兩個長相普通了些的，那也是一等一的身段氣質。誰知道天帝能看上哪個？”南極仙翁搖了搖頭，似乎又想起了什麽一般，有些遲疑地開口道，“不過若論起寵愛，還真沒誰比得上那位小祖宗~”
“你是說兔神？”司命星君苦笑著擺手，言語間帶了些許的忌憚和調侃，“那位小祖宗若是知道你這麽提起她，隻怕你這一串長須，又要不保咯~”
南極仙翁有些後怕地向著其間的一個座位掃了一眼，見兔神正眉飛色舞地跟冥越上神說著什麽，這才放下心來，“也是~這小祖宗要是做了天後，誰還能奈何得了她？還不如早些日子進了明月宮，冥越上神還能束縛得她安份些。”
“可不是~”司命星君也跟著笑了笑，“天都要翻了去的小祖宗也就對明月宮的那位還有幾分忌憚，若是不論兔神無法無天的脾性，跟咱天帝還真真稱得上神仙眷侶~”
南極仙翁極不讚同地搖了搖頭，還未來得及開口便聽見高坐之上的朱雀帝君起身開了口。
她一身金紅華服，冰冷威嚴的目光掃視之處皆是一陣安靜，高高揚起的鳳闕更是襯得她極是華貴尊榮。她起身看向眾人，難得的語氣和緩，“今日蟠桃盛會，本座想借此機會向大家宣布一個好消息~”
她話音一落，眾人皆看向高坐之上那個笑容溫和的華裳男子，他眸光緩緩，並沒有出聲。
倒是坐下小席的一個白裳女子放下了筷子，不知對一旁暗緋色衣衫的人說了句什麽，轉眸一笑間，竟是生生將那一聲白裳染出了些許嫵媚動人的明豔之色。
就在這時，朱雀帝君又開口道，“本座在此思考觀察了許久，終於發現以為合適的人選。”
“是何人？”高坐其上的天帝終於開口問了聲，聲音帶了些笑意，又似乎是警告。
“論容貌，她雖不是三界無雙卻自有一身灑脫之意，無人能與其比肩。論法力，她雖不至於威懾四海卻也絕對非等閑之輩。論寵愛，三界神明誰人不知她被天帝捧在手心裏寵著！”朱雀勾起一個冰冷的微笑，“難道還有比她更合適做你天後之人麽？”
天帝聞言笑意淡了些，低頭端起酒觴沒有接話。
南極仙翁吃驚地張大了嘴巴，喃喃道，“這不就是兔神麽？”
“閉嘴！”司命星君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他一眼，都這檔口了，還沒看出今天事有蹊蹺！“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他自然也知道是兔神，不知他，整個天宮裏，誰不知道朱雀帝君口中的那個“她”是兔神？可是他們這會兒不能接話，也不敢接話，隻因天帝的沉默，兔神的驚愕，以及冥越上神眸中愈發凝重的冰寒。
朱雀見無人應答，唇角的弧度又深了幾分，她揚唇道，“若是沒有仙家反對，那本座就請眾位做個見證！兔神孟孟許與天帝為後，不日大婚！另擇…”
“我不嫁！”清脆的聲音直直刺破朱雀帝君低沉的語調，驚得滿座瞋目。
“你說什麽？”朱雀帝君不悅地皺眉，語意微沉。
“朱雀姐姐！”一身白裳地女子從座位上跳了起來，“你分明知道我與耀光哥哥不過兄妹之情，你為何要在今日這般難為於我？姐姐分明知道，我喜歡的人是…”
“放肆！”朱雀凝眸冷斥，“天帝擇後乃是眾生大事，選中你自然是你的榮幸！本座是堂堂東方之主，朱雀帝君，你這般沒大沒小的稱呼於我，成何體統！”
白裳女子被她罵的一愣，有些委屈地咬唇，隨即又堅定地抬眸，看向她之後又轉向身邊的人，一字一句道，“我不嫁！我兔神今生若嫁必定要嫁給我喜歡的人！否則，寧死不嫁。”
白裳女子的一番話引起了軒然大波，朱雀帝君還未來得及發作便被天帝借故支開了，一眾仙神眼見著氣氛不對也紛紛起身告辭，獨留下那個安然端坐的緋衫男子，和那個仍舊怒容未減的白裳女子。
“你為什麽不說話！”她看向那個沉默得仿佛什麽都沒有聽見的人，憤憤開口。
“蟠桃會是什麽場合？孟孟，你逾矩了。”男子淡淡掃了她一眼，起身便要離開，“你若讓我開口，又該以什麽身份開口阻攔這樁婚事？”
女子在看著他的背影一點點在眼前消失，慢慢紅了眼眶，眸中的憤怒慢慢變作哀涼，她麵上的神采一點點化作絕望，“這麽久了，你就真的一點都感受不到我的心意麽…一點都沒有麽…”
許久之後，大殿上終於又有人回來了，他走到女子的身邊，笑著掰直了她的身體，“怎麽了？誰惹我們兔神不開心了？嗯？”
女子扭著身子不願讓他碰，嘟囔道，“冥越壞，朱雀姐姐壞，耀光哥哥最壞了！”
“是麽？”男子溫和的聲音漸漸撫平了女子的情緒，他笑著開口道，“平日裏有些人不總說，耀光哥哥好，朱雀姐姐好，冥越最好了嘛？怎麽今日倒全都反過來了？”
“我願意怎麽說便怎麽說！”某隻兔子再次徘徊在炸毛地邊緣。
“行了行了~”耀光揉了揉她的腦袋，好笑的看著她，“我跟你朱雀姐姐剛剛聊了一會兒，她就在天門處等你，等著跟我們的孟孟賠不是呢~”
“真的嘛？”她大大的眼睛還留著些血色，倒真真像極了她的原身兔子。
耀光鬆開了她，將手慢慢背到身後握緊，麵上一片溫和，“誰不知道孟孟喜歡冥越？你朱雀姐姐在逗你玩呢~”
“嘻嘻~那我這就去找她~耀光哥哥最好啦~”雪白地身影一蹦一跳地便離開了天宮，留下的人微微黯淡了眸子。
“朱雀姐姐？”白裳女子笑眯眯地湊了上去，“朱雀姐姐~是孟孟不對，孟孟不該在眾仙麵前頂撞於你，孟孟一時情急忘了你除了是我的朱雀姐姐之外，還是天界的刑罰之君~姐姐不要再生孟孟的氣了，好不好？”
華裳的朱雀沒有接她的話茬，冰冷的妝容映襯出眸中的怨毒之色，她沉聲開口道，“孟孟，你可是非常奇怪，為何我要將你許給天帝，冥越卻沒有阻攔？”
“他最壞了~孟孟三天都不要理他！”白裳女子還未發現眼前人的異樣，仍是嘟著嘴巴撒嬌。
“那是因為，”朱雀掰過她的臉，冷笑道，“他根本就不喜歡你，所以他並不在乎你會嫁給誰。”
“你胡說！”女子掙開她的鉗製，皺眉問道，“冥越雖然從未說過喜歡我，但我知道，這千年來他的身邊隻有我，他怎麽會對我沒有感情！朱雀姐姐為何要跟我說這些？”
“是麽？”朱雀冷笑了兩聲，“那不過都是你一廂情願的跟著罷了，誰說這千年他的身邊除了你誰都沒有？我陪了他萬年！你覺得，究竟是你們千年的情分更重些，還是我與他的關係更親密些？”
“你說什麽…”白裳女子凝眉，隨即搖了搖頭，“我不要聽你說，我要去找冥越哥哥！”
“還要找麽？”朱雀隨手向她身後指了指，眸中的冷光更甚，“你瞧，他不就在那兒麽？”
白裳女子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見著那個熟悉的身形清冷獨立，她似乎想跑過去，但又有些不敢，遲疑著開口道，“冥越…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歡我？”
不遠處的男子看著他，眉心輕凝，他沒有說話，反倒是眸光一轉，看向了她身後的朱雀。
白裳女子見狀瞬間白了臉色，釀蹌著後退了幾步，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人，“你…啊——！”
“孟孟——！”
女子神思不屬之時，身後一陣劇痛讓她慘呼出聲，不斷下墜的身體和猶在耳邊的慘叫讓她牽了牽唇角。我差點以為那是朱雀幻化的你…原來真的是你啊…那為何你不出聲呢？千年的情義，終究還是太短了些，太短了啊…
“兔神襲擊朱雀帝君，被打散元神。本座特念其年幼，著引魂鈴相續…”
斷斷續續又有些虛弱的聲音打斷了這個溫和而又莊嚴的天帝，“此身此血，祭向天道…一祭不為仙…二、二祭不修情…”
“孟孟…”
“孟孟！！”
“兔神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