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公孫無憂

  楚夢君站在公孫家的門口，看著一眾人等對著自己略帶討好地笑時，才覺得這世道是真的變了。


  她無語地翻了翻白眼，偏偏一身法力被束，又不敢真的掀起什麽浪來。隻得一邊皮笑肉不笑一邊咬牙切齒地對身邊的人低聲道，“這公孫家主大約腦子不太好使吧？隨便說說的話他也信？我這麽個如花似玉的蠱精，哪裏就像什麽死了爹娘無處托身的少女了？有死了爹娘還打扮得這麽好看的麽？”


  “楚楚，不得胡鬧。”清風不動聲色地拍了拍她的腦袋，對著公孫平笑道，“怕是這幾日會多有叨擾，還請公孫家主多為包含。待貧道找著安頓楚楚的去處，自然會盡早離去。”


  “哪裏哪裏，是小老兒招待不周才是。”公孫平笑眯眯地施了一禮，“尊駕到來，是公孫家的福氣。尊者若是不嫌家宅鄙陋，盡管住盡管住！”


  “多謝家主。”長陽作揖道，“公孫家族事務繁多，不敢太過勞煩家主。”


  “是啊，爹。”微微矮胖的公孫平身邊還站了一個人，一襲藍袍倒也頗有幾分長身玉立之態，隻是眉眼無神，略見平庸，“若是爹爹放心，清風尊者與長陽道長的一應事務便交給孩兒來置辦吧。”


  “也好。”公孫平略一思索，便點了點頭，“怕是小老兒事務繁多，也會照顧不周，不知二位尊駕意下如何？”


  “家主客氣了。”長陽擺了擺手，“若是能有公孫公子照應一二，想來此番前來，必定是不虛此行。”


  “幾位遠道而來，必定舟車勞頓，晚宴已然備下，還請幾位隨我先去休息片刻，再行移駕用膳。”公孫無憂一邊說著，一邊將幾人向著宅內引去。


  “法訣念一念便到了，有什麽可勞頓的。”楚夢君嘟嘟囔囔地跟在清風身後，公孫無憂聞言偏頭笑道，“這位姑娘倒是口直心快，想來若非如此，也不能在如此大禍之後還這般樂觀向上。”


  “都是自己人，公孫公子便不用裝了吧？”楚夢君嬌俏一笑，“有沒有禍事，難道你還不清楚麽？”


  “姑娘說笑了。”他似乎沒有聽懂她話中的譏誚，黯淡的眉眼瞧不出喜怒，“還請道長和尊者先去小憩，稍後無憂會親自引二位前去用膳。”


  “無妨。想必等了這些天，公子若是沒有其他的事，不如小留片刻，想必這些日子，公子必定有許多其他的發現。當日公子之所以會聯係長陽道長，也當然是發現了什麽不對勁吧？”清風拉過楚夢君，把她丟在自己的身後。


  公孫無憂似乎全然沒有覺得這有什麽不對勁，隻是終於在一個院落前停住了腳步，“這些日子恐怕就要委屈幾位在碧落院委屈些日子了，幾位隨我進去看看，可還合心意。”


  他說著便推開門走了進去。不太大的門頭上，端正工整地寫著“碧落院”三個字，從推開的門往裏看去，井然有序的陳設透著些許沉悶的氣息，整個院落從外間看去隱隱透著些許幽藍之氣。


  “沒意思的人果然選了沒意思的地方~”楚夢君打著哈欠，懶懶抬眼，“這麽重的防備心，隔著十萬八千裏都能感覺到。若真是有什麽對付不住的敵人，他還真以為這些虛偽的招數有用麽？”


  “示敵以弱罷了，不論是不是真的弱。”清風拍著她的腦袋把她推了進去，“楚楚到哪兒都這麽調皮，看來還真是信任我啊~”


  楚夢君聞言瞬間抽搐了嘴角，她曾經真的以為自己已經夠不要臉的了…現在才發現，原來跟這位大仙比起來，自己還真是小巫見大巫。


  “見過二位真人。”


  幾人剛一進門，方才還黯淡著神情的公孫無憂，霎時間恢複了清明，他俯身行禮，進退有度的模樣，全然不見了早先的平庸之態。隻是不知為何，他整個人看起來，似乎還是有些沒精神。


  “不必多禮。”長陽伸手扶起了他，正色道，“你可以稱呼這位為清尊，清尊道法高深，必能助你，是以你有什麽事，但說無妨，不必忌諱。”


  “見過清尊。”公孫無憂低頭又施了一禮，“方才並非無憂不信任清尊，隻是出了這碧落院，無憂便不敢相信任何人，不敢隨心所欲地說任何話。還望清尊見諒。”


  “過於依賴外物終究無法長久，此處雖有幽冥珠相鎮，但公孫府宅若當真有什麽厲害妖物，想來隻憑一顆幽冥珠也是無濟於事的。”清風淡淡擺手，不甚在意的模樣，“既然你心已安，便說說看你究竟發現了些什麽。”


  “是父親新娶的姨娘…”公孫無憂說起這個人便有些咬牙切齒，“她叫雋娘，是父親七年前娶進來的。原本母親過世的早，他要娶什麽人我們做子女的自然也不會多說什麽。這麽些年，他也陸陸續續娶進門了幾個女子，大家始終相安無事。可自從那個雋娘出現之後，一切都開始變得越來越不可控製…”


  他頓了頓，似是想起了什麽不堪回首的事情，愈加悲憤了起來，“父親的性情一天天開始變得莫測，先是無緣無故便將之前的幾個姨娘一一趕走，前些年，就連我弟弟公孫無律也莫名其妙地死了！一定是那個雋娘！她定然是什麽厲害的妖怪，要來謀奪父親的家財！”


  “撲哧——”楚夢君的一聲輕笑引得正悲憤著的公孫無憂狠狠瞪了過來，她無辜地眨了眨眼睛，撩起了一縷額發，“對不住，我實在是沒忍住~你說的這個笑話，實在是挺好笑的~”


  “你…！”公孫無憂麵上閃過一絲狠厲之色，“姑娘覺得，我公孫家家破人亡，是什麽可笑的事情不成？”


  “怎麽會~我可沒這麽說~”楚夢君拉開擋在自己身前的清風，笑得分外嬌媚，“你都說那個雋娘是妖怪了，都是妖怪了，還用得著這般費勁地謀奪你的家財做什麽~害死了這個，又趕跑了那個的，直接害死你爹不就行了？”


  “妖孽多殘虐，或許她覺得這樣更有趣也不一定。”公孫無憂憤憤啐了一口，又紅著眼睛轉向了清風，“清尊！還望清尊出手相助！收服那個妖孽，還我公孫家一個平靜！”


  “你的父親是如何性情大變的，你的弟弟又是怎麽怎麽莫名其妙的死掉的？”清風按住楚夢君，問道。


  “父親這些年，除了雋娘的話誰的話都不信！對我動則打罵斥責，難道還不算性情大變嗎？至於我弟弟…”公孫無憂的神情越發扭曲了幾分，眉眼間的神色越發黯淡灰暗，“三年前的一天早上，我去叫他用膳。剛一進門，便發現他渾身青紫地躺在床上，我還未來得及跟他說話，他便將塞給我一顆幽冥珠，讓我小心雋娘。若不是雋娘用妖術害了他！還會有誰這麽神不知鬼不覺地毒死了他！”


  “毒死？”清風唇角微勾，“你是說，你的弟弟是被人毒死的？”


  “不錯…”他的語氣漸漸哀涼，“仵作說查不出那是什麽毒，就連削皮搓骨也查不出…一定是妖孽害的！”


  “這顆幽冥珠是你給的他弟弟？”清風看向一旁始終沒有說話的長陽，有了幾分笑意，“這便是你說的一段因果？公孫公子將這顆幽冥珠埋在了這個院落裏，隔絕了這一片空間，而你現在卻必需要取回來？”


  “不錯。”長陽不急不緩地捋了捋胡須，緩緩點頭，“我欠了公孫家二公子一個人情，那顆幽冥珠便是我踐諾的憑證，可近日門派內有了些許麻煩，不得不拿回這顆幽冥珠。我循著幽冥珠的氣息前來，這才遇上了公孫家的大公子，他以幽冥珠為憑，要我除去雋娘。可…”


  “可雋娘的身上偏偏沒有妖氣~”楚夢君在清風身後笑著接過話頭，“即便這位公孫公子再怎麽說她是妖怪，沒有妖氣，便也隻能算是個普通人，於是你不好下手，是不是~”


  “是，卻也不是。”長陽笑得坦蕩，“若非公孫府宅確實妖氣衝天，隻怕我也不會聽信公孫公子的一麵之詞便前往青峰山求助於清風尊者。”


  “你懷疑雋娘身上有什麽仙家寶物，震住了自身妖氣？然而那寶物太過稀有，是以你自己查不出來，這才叫了幫手？”楚夢君挑眉，指了指清風，“你該不會覺得，這個臭道士便能看出來吧？”


  “……”長陽活了這般的歲數，為數不多地覺得有些無語，他道骨仙風的模樣似是再也維持不住，無奈地看了一眼不動聲色笑著的清風，“尊者，以為如何？”


  “長陽，時候不早了。”清風笑了笑，“楚楚想必有些餓了才會總搗亂，不如請公孫公子先帶我們去前廳用膳，此事容後再議，如何？”


  “清尊你…”公孫無憂似乎沒想到他會做這般推脫之舉，越發地按捺不住了。


  “既然清尊這麽說了…”長陽揮手製止了他，看著清風笑得平和，“那麽我們便先去用膳，如何？”


  公孫無憂見長陽也這麽說，隻得咬咬牙道，“也好，三位隨我來吧。”